第七章 柳暗花明（这一章是分水岭）

    次日醒来，天光大亮，郎璨揉肩坐起，脱离软榻，将一身吉服剥去，满脑子惦记着梦里言笑晏晏信誓旦旦期许白头的女人。当下第一反应便是入宫。

    未央宫朱门紧闭。郎璨沉眉候立不多时，受清羽提醒，见另一顶她府中的轿辇入宫赶来。

    来人正是新晋太女妃。

    顾攸宁由着她贴身侍女落霞搀扶下轿，赶来未央宫宫门前，对太女屈膝行礼，转而对当值侍卫道：“劳烦通传，顾攸宁求见皇后。”

    她什么自称都没有，更没有与自己生拉硬凑……郎璨侧目瞥一眼，高看她自知之明。

    当前一见，郎璨才发现这位顾小姐却非等闲，不卑不亢自有傲骨。

    不愧是诗礼人家的小姐。赞许的念头一转，郎璨目光冷彻，打量着顾攸宁免不得透过她容貌遐想到那人。

    这对姨甥，眉目清隽不染俗尘，颇有几分神似。

    门响，身为掌事宫女的惊鸿亲自出门相迎，压着心思，垂眸温顺道：“太女殿下，太女妃，请随奴婢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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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璨一路揣摩那女人心思，想来想去只猜到明白透彻的避嫌。不许自己独自入内，偏生等到她亲外甥女到来，好似刻意为她与旁人创造出双入对的机会。

    郎璨埋怨慕容嫤狠心。顾攸宁则记挂嫡母身体。

    被迎进殿门，惊鸿退出在外。她掩门时候手顿了顿，若不是她家主子叮咛再三，她才不情愿留那混帐太女与她家主子独处……

    所幸还有顾小姐在。

    如今该改口唤顾小姐太女妃了。

    惊鸿再转念，叹息道：若是因太女妃，主子与那混帐小殿下就此断掉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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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殿门掩合，明媚的光亮被窗纸遮掩作朦胧的。顾攸宁伏地行叩拜礼，“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宁儿快起。”慕容嫤撑起笑容，抬手示意她平身。

    郎璨冷眼旁观慕容嫤，瞧她与旁人亲昵和睦，恬淡笑容更甚于清风明月……细细打量，那女人妆容精致神采飞扬，倒真是像是个欣慰于外甥女出嫁兼着迎娶儿媳喜上加喜的长辈。

    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一般。

    不知该赞她大度，还是嗔她无心。

    “儿臣告退。”郎璨敷衍拱手转身欲走，她临门抬手将要挣脱这压抑囚笼，忽而自觉顿住步子，骤然回身，看凑在慕容嫤身边的女子，拧眉不安道：“你方才说什么？”

    郎璨话对顾攸宁。顾攸宁却不顾她，捧着慕容嫤的手兀自道：“请母后保重凤体。”

    “难为宁儿记挂，已然无碍了，”慕容嫤顿了顿，似乎有意避开这话题，另外问询顾攸宁新入东宫会否不适。

    郎璨去而复返，气冲冲疾走来，逼向上位的人，隔案牵住示好旁人的一截皓腕，气不打一处来，“你身子不爽还有心思惦念旁个？”

    郎璨动气，气到忘记另外有人在场。满心满眼只落进慕容嫤——眼前那躲闪目光规避直视自己负心薄幸的女子。

    “她说的是否属实？你因何伤了，因何病了，为何瞒着我？！”

    “本宫乏了。宁儿，你们回去吧。”慕容嫤将要抽身，却被那人扣紧手腕。“放手。”慕容嫤蹙眉，心里狼藉一片，强撑着清淡的外表。

    “你也不好过是与不是？你自苦却不与我说，你佯装淡漠无情将我推开，是要我对你绝情安安心心另娶，而你自己呢，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慕容嫤，我该笑你聪慧还是痴傻！”

    顾攸宁起身，退后，垂眸，脸色煞白。

    太女一番肺腑之言，教她旁听到震惊朝野的大事。太女心仪却不能求娶的世家女，竟是她的姨母当今皇后！

    头晕脑胀，她愁苦于如何自处如何抽身，如何恪守礼仪“非礼勿近”，那二人尚且胶着。

    “你放开！”太女妃就在身边，慕容嫤亲自动手却挣不脱那五指钳，不由得心急。她本就体虚，当前窘境，额角急生薄汗。

    “婵儿！”郎璨罢手那人却身子一歪将要栽倒，她情急着绕过桌前拥住慕容嫤。

    顾攸宁早在郎璨忘我扑向凤座时慌忙转过身，轻道一声，“我去传太医。”快步离去。

    顾攸宁出门唤宫人去请太医，见惊鸿满怀心事欲言又止迎过来，匆忙问了礼却是要绕开她推门硬闯的架势。

    “慢着！”顾攸宁高喝一道叫住惊鸿，“本宫在此，任何人不得擅闯正殿！”

    “您……”惊鸿急得愁眉紧锁，却又不得不认命煎熬等候太医到来。

    顾攸宁转过眼，压抑着惊疑未定的心，撑起气势冷冷扫视庭院候立的宫婢，“娘娘染病，你们当前伺候的免不得承懈怠之罪，若尽到本分一心侍奉主子，在陛下觉察之前看顾皇后娘娘病愈，那便相安无事。若是心生鬼祟不行正途，怕是难以自保。”

    太女妃警示的言辞极重。侍奉的宫人又都精明，垂眸应声，各自忙起手边活计。

    而殿中，慕容嫤和缓些动辄要退离郎璨。

    郎璨将其紧紧拥住，眼眶泛热颤声追问，一遍遍问她为何如此。

    慕容嫤闭目，神色决然，可她语调打颤，“不可能之事，不若尽早了断。”

    “原本未尝不可能，可你与母皇执意逼我另娶，只为断送我对你的念想是么？”

    “正是。”她答得极干脆。

    郎璨咬牙，放声喊道：“慕容嫤，我绝不允许！”她将怀中女子揽紧了，以面颊眷恋蹭她的鬓角，眼眶湿润，哽咽道：“我不许你弃我不顾。”

    慕容嫤本要狠心回绝，听她呢喃语，心里一疼。

    只听她说：“再有一次，我会疯掉。你若辜负我，我便不活了……若生不得自由，那我便求一解脱。娘亲在天之灵，必定舍不得我难过。”

    “可是婵儿，我更加不要你难过……若你真心厌弃我，我可以远远关注你。你并非如此。”郎璨散乱目光凝聚，融为坚定的光芒，“这样最是好的，你我同心同德，有天大的磨难，也不要松手。”

    慕容嫤靠在她怀中，一时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