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窝空了，凉了。 白易森摸摸那半边，没温度了。他撇撇嘴，翻身平躺着，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 好冷，谁把空调打得那么低的？ 万籁俱寂，林影久走了。白易森像是才回过神，他无所适从地眨眨眼后长出了一口气，从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伸出手去够那把钥匙。 这就是一把普通的钥匙，并没有因为是这幢价值不菲的别墅的钥匙而显得有所不同。当初是怎么给林影久的，现在就怎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没有多余的饰品，甚至连钥匙环都吝啬买，你他妈这么不想要就直说啊？！ 就因为我说喜欢你了？！ 你那么恐怖的病我他妈都不害怕都不在乎！ 跑个屁啊！ 白易森越想越气，粗重地呼吸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他狠狠踹了两下被子，愤懑地起身进了浴室，胡乱擦了擦自己就拿起那把钥匙套上衣服出了门，然后像是毫不在乎一般地扔了那把钥匙。 别墅大门被锁上，那把钥匙也许被扔进了某一个下水道，或者垃圾桶里，又或许只是在邻居前院的草坪中，谁知道呢。 林影久回了家，他家在一个不起眼的城市里，一家人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 他其实并不觉得白易森会调查自己，他清楚自己还没有那么大魅力，他有自知之明。 林影久放下行李箱，掏出手机给爸爸打电话，铃声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了。 “喂，是小九吗？怎么不说话啊？”话筒那边传来温和的声音。 林影久抑制不住地鼻酸，他已经很久没听见爸爸的声音了：“爸爸，是我。我在咱们小区门口，这个门卫叔叔是新来的，他不认识我。”每次面对家人，他总是不自觉地委屈撒娇，因为知道他们是自己最亲的人，所以自己的一切他们都不会厌烦嫌弃。 许褚笑了一声，摘下了眼镜捏了捏鼻梁，温言好语地对自己的孩子说：“你父亲刚出门，小清也上学去了。别急啊，爸爸这就下来。” 于是林影久拖着行李箱蹲在了小区门口。 他一看见许褚，就立马站起身，起身太猛甚至眼前都有些发黑，但他不在乎。许褚刚走到门口就被他紧紧抱住，林影久有些难过但又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只是搂着爸爸扁着嘴巴委屈地叫他：“爸爸……我好想你啊，我好想家……” 许褚摸摸他脑袋，好一会儿林影久才放开他。 林影久其实没想着待多久，他就是回来看看家人。这么多年，他的病折磨得一家子人都对他小心翼翼，唯恐他受伤，尽管现在已经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不再像之前那样兵荒马乱紧紧张张，但他心里清楚，父亲和爸爸私下里还是在不断地找能够治疗的办法。 这套房子不大不小，三室一厅，正常户型。他们一家人在这里住了有十年。从搬来这里开始，一家子人就做好了丢掉过去重新开始的准备。 林影久看见小区门牌号已经有点泛黄，地下室停着几辆自行车和电动车。他垂下眼睫，默不作声跟着许褚往家走。 “回来也不给你父亲和我说一声，早知道爸爸就给你做好吃的了。”许褚一边念叨着一边挽起袖子进厨房，林影久听了不害臊地跟他撒娇：“现在也不迟啊，想吃可乐鸡翅。” “行了行了，就知道你要吃这个。”许褚开着冰箱扭头佯装不满：“快30的人了，还和爸爸撒娇，羞不羞。” 林影久听了直乐。 厨房传来炒菜声，林影久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从行李箱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信封，抿了抿嘴，盯着信封看了一会儿才起身开门，一面警觉着许褚突然从厨房出来，一面鬼鬼祟祟的摸到了父亲和爸爸的卧房。 他进去后立刻将信封放到了床头柜最底下一层的抽屉里，做完后林影久出了一身细汗，连忙从房间退了出去。 许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吓了林影久一跳，“小九，快七点了，你去学校接小清吧。” “哦，好。那我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啊？” “刚刚打过电话了，马上回来。你说你，回来这么长时间都不给他打个电话，你父亲回来肯定要说你。” 林影久嘿嘿一笑，出门了。 路上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回家了，好久没见非常想他的贴心话，听得林承直在电话那边骂他“臭小子”。 他们一家四口全是beta，林影久知道beta性别特别难怀孕，所以家里两个小孩就显得来之不易。 我拖累了他们好久啊。 希望……父亲和爸爸不会生气。 林影久想得多了、远了，抽抽鼻子继续埋头走路。 他在陌生人前和家人面前根本不像一个人，家人眼里的他开朗活泼爱开玩笑爱撒娇，而不在家人眼前的他，阴郁苍白病态冷漠。 宛如分割。 二中校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于是林影久只得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找自己的妹妹。 不知道是两兄妹有感应还是怎么地，林颖清一出校门就往这个小黑角落盯，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她的哥哥九月份的天穿着长袖长裤戴着帽子，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她一下咧开嘴，背着沉重的大书包风风火火往这里跑。 “哥！”林颖清扑倒自己哥哥的怀里，兴奋地直蹦哒：“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今天刚回来，”林影久把她的书包拎了过来：“怎么样，高三累不累？” “累……”林颖清挽着林影久的手臂，拖着嗓音道，意图让他安慰安慰自己。 于是林影久给面子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和妹妹互相说着近况，没看到背后那个路口停着一辆保时捷，周围的人都激动地掏出手机一顿猛拍。 他当然也不知道车里的人紧紧盯着他，车厢里抹茶味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过了一会儿，白易森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收回视线望着车前，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声音又是极度愤怒的：“回家。” 司机坐在驾驶座，在充满信息素的车厢里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回答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