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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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 金阈王朝辛卯年春,十九岁的皇太子尹天颀继位,封禅宗巍山,号青龙帝,同年十一月,西州游牧民族大苑势力突起,十五万骑兵大破中州嵩阳关,雷厉风行,夺下中州六郡,直逼上京。 金阈王朝护国大将军贺兰隆,带兵奋勇抗敌,一年内灭蛮夷七万,夺回中州六郡,大苑联盟部落首领铁穆尔,在关外聚兵十万再战,自此,中州边塞烽烟不断,民不聊生。 金阈王朝贞合五年,因战事陷入胶着,双方各有损失,国库委靡,青龙帝派遣使臣休战议和,欲以和亲方式,平息战乱。 可天下人皆知金阈王朝没有公主,只有王爷…… 第一章 上京的春天以杨柳薄絮,桃花盛放闻名,二月一过,御花园山溪水满,水榭下,时而飘过粉色的花瓣,是赏花的好日子。 继位已五年的青龙帝尹天颀坐在八角亭内,一边用雕龙玉杯喝着贡酒,一边很不耐烦地听瑞王爷尹天翊左一个“不要!”,右一个“不行!”怒气冲冲地抗议! 青龙帝舒适的卧榻后站着六个国色天资,香气袭人的宫女,她们两人一对,手执钺杖,熏香炉,面带少女的娇羞,万分恭敬地服侍着青龙帝,而青龙帝右侧,那靠石柱站立着的美艳青年,则把这三千佳丽都比了下去。 这青年就是金阈大名鼎鼎的护国大将军——贺兰隆,年长青龙帝两岁,是武将贺兰世家的长子。 贺兰隆六岁时即以‘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闻名天下,十岁在官学被称为‘国之俊秀’,十二岁武学第一,马箭、步箭、弓、刀、石,行军布阵均遥遥领先。 贺兰隆十五岁便为正三命的威烈将军,十七岁因消灭海上贼寇有功,升为辅国将军。 尹天颀登基后,贺兰隆更是连升六级,至正九命的护国大将军,与此同时他又领尚书事,正大光明地辅佐国政,可谓权倾朝野。 贺兰隆待人接物冷若冰霜,从不把皇亲国戚放在眼里,而瑞王爷尹天翊又是他最看不上眼的一个,所以当尹天翊一把砸碎八字玉牒,大吼:“死也不嫁!”的时候,他冷冷一瞥,讥笑出声。 “瑞王爷,金阈王朝养了你十九年,礼、乐、射、御、书、数你懂哪一样?文不不能提笔,武不能握刀!除了嫁人,你还能做什么?” 尹天翊气得要命,“贺兰隆!我同皇上讲话,你插什么嘴!再说到底是谁没用啊!还护国大将军哩,你如果有用一点,灭他十七、八万大军,还用得着和亲吗?!我看你一定是故意的!” 贺兰隆冷笑:“故意什么?就你那姿色,我还嫉妒你?” “你……!” 尹天翊是五位皇子中长相最平凡的一个,也不是说其他皇子就多么地倾城倾国,只是——大皇子尹天颀端正帅气,不怒自威,三皇子尹天忧英姿勃发,武艺高强,四皇子尹天然唇红齿白,是出名的才子,五皇子尹天曦白白胖胖,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 他们各有各的长处,只有尹天翊长相普通,才能更不值一提,在贺兰隆眼里,尹天翊就是一个纨袴子弟,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 可这也不能全怪尹天翊,他的母亲是十八年前被打入冷宫的珍贵妃,母亲失宠,从小他就没人疼爱,而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母亲是正宫皇后,除贺兰隆外,当今王朝最有权势的人物——贞兰。 尹天翊知道自己的相貌就算是恭维,也说不上好看,可他毕竟是金阈皇子,要他住那种膻腥熏人的穹庐,吃那种流着血的羊肉,还要风吹日晒,颠沛流离,他怎么受得了? 更何况,大宛王铁穆尔整整大了他十岁,那么喜欢打仗,一定是脾气暴躁又长相骇人! 在听到和亲的人可能是王爷后,大苑王不冷不热地派人送来了一张金牒,上面只有一句话,源自——‘既嫁从夫。’ 什么叫‘既嫁从夫’?冷冰冰的文牒,权势意味十足的话语,尹天翊的心当场就冷了大半,他才不要下‘嫁’给塞外蛮子!而且他还不是王妃,是阏氏,拿金阈的话来说就是妾,一想到这个,尹天翊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我不嫁!”尹天翊斩钉截铁地说,“我是王爷,要嫁你们自己嫁!” “王爷又怎么样?”贺兰隆不依不饶,“你不服气,来打过啊?” 贺兰隆举起别在腰间的名剑白虎,剑鞘指向尹天翊,“不要尿了裤子才好。” “贺兰隆!”青龙帝眉头一蹙,严厉地说,“把剑收起来,你这是以下犯上!成何体统?” 贺兰隆紧抿着嘴唇,在宫女太监,特别在他最看不起的尹天翊面前被训斥,简直是顔面扫地,他收起剑,一声冷冰冰的“臣知罪”后,就退到了八角亭外,青龙帝也不理他,放下雕龙玉杯,叹了口气。 “天翊,朕知道你很委屈,可景王爷天忧是太后的心肝宝贝,惠王爷天然又是我们金阈出名的才子神童,祥王爷天曦就不用说了,他太小,才八岁,不可能送去和亲,天下人皆知我们金阈没有公主,就算朕有心认个义女,朕才二十五岁,怎么可能有个十八岁的女儿?天翊,和亲是朕先提出来的,铁穆尔也答应了,朕现在是进退无门,为了边疆的黎民百姓,为了金阈王朝,你必须去大苑。” 尹天翊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我想铁穆尔也不会太为难你,和亲,本来就只是一种和谈的手段,一种象征罢了,只是……” 只是一旦‘嫁’到塞外,就像泼出门槛的水,一切寂寞委屈,一切空虚,只有自己知道了。 尹天翊的眼睛红彤彤的,想哭,却忍着不哭出来,尹天颀看着他,有些不忍心,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自己的弟弟,血脉相连,一旦两国又开战,尹天翊就成了人质,要在夹缝中战战兢兢,小心生存。 可尹天颀转念一想,君无戏言,他已经在朝堂上说了让瑞王爷和亲,怎么能反悔呢? 青龙帝浓眉深锁着,挥了挥手:“下去吧,朕心烦。” 尹天翊深吸了口气,连“臣告退”也不说,便跑出八角亭。 贺兰隆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也是非常无礼,尹天翊狠狠地瞪回去,然后沿石板曲桥往北跑去。 金阈皇宫西北角的嘉佑殿是尹天翊的母亲珍太妃的宫殿,从外面看飞阁流丹,十分雄伟,但里面只有一个宫女,数十盆兰花,石廊里满是灰尘落叶,屋内也是清冷无光。 尹天翊整整十四年都只能在宫门外,幻想着母亲的样子和怀抱,先帝严禁他们母子见面,尹天颀登基后,出于同情才准许尹天翊去看他的母亲,但是珍太妃的精神已经异常了,对尹天翊不冷不热,只顾养她的花草。 只要能见到她就好,珍太妃的冷漠,尹天翊是从来不介意的。 “母亲……”尹天翊走进萧条的宅院,看见一个两鬓斑白却风韵犹存的妇人在给兰花修剪枝叶,那神情全神贯注,充耳不闻外界的杂音。 记忆里没有一点点被她拥抱的痕迹,尹天翊深深地看着,一阵阵鼻酸:“儿不孝,要离开您了。” 咔嚓,回应他的,是一段枯枝被剪下来的声音。 “……母亲请保重。”隐忍着泪,深吸好几口气,尹天翊行了五体投地大礼,转身走出嘉佑宫,他才不要做什么王爷,他要做百姓! ## 四更天,守着宫门的太监宫女打着瞌睡,月光朦胧,巍峨的绿色琉璃瓦屋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微凉夜风带来沁人心脾的桃花香气,青龙帝的寝宫弘征殿,隐隐传出喘息呻吟的声音。 烛光明亮,蓝色的纱帐掩不住热辣辣的春光,金色巨大的龙床上,青龙帝半裸着身子,曲着腿,眼角泛红,随着跨间那一颗头颅的来回晃动,哭出声音来。 “不、不要再弄了……隆,让朕去吧。” 一扫平日里的冷峻威严,青龙帝哀声乞求,贺兰隆已经折腾了他一整夜了,一会儿骑乘,一会儿对坐,在他体内射了三次,春宫图里难以啓齿的姿势也让他做了,贺兰隆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就是不让他释放呢。 贺兰隆依旧执着地,又细细地舔着尹天颀那被特制金箍束住的擎天柱,红舌一次又一次舔去前端溢出来的乳白色‘泪’珠。 贺兰隆是全裸的,一头黑亮如漆,柔顺如丝的长发披在光泽润滑的背上。曲线玲珑,又不显得娇弱的身体,如美玉般夺人心魄。 他抬起头的时候,几缕发丝顺着他优美的肩膀滑下,撩拨着青龙帝结实柔韧的大腿。 贺兰隆的眼睛里带着凌虐地冷意,一边看着青龙帝袒露的渗着汗珠的胸膛,一边将指甲尖刺进前端的罅隙里,青龙帝痛得大叫,一手死死地抓着凌乱的床帐。 “隆,求求你……朕受不了了……”明明被折磨着,青龙帝还不敢把腿阖起来,双膝剧烈地打着颤。 贺兰隆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青龙帝,然后架起青龙帝的大腿,将自己硬如热铁的东西,贴上青龙帝那还流着浊液的后庭。 青龙帝瞪大眼睛,直摇头:“不……还要早朝呢,你饶……啊!” 坚硬的物体利用之前留在体内的精液和脂膏,挤了进来,紧窄的穴口吃力的吞着巨物,贺兰隆直起背脊,抱着青龙帝的大腿用力摇晃了几下,就将整根都送了进去! “呜!”青龙帝只觉得眼睛昏花,更像抓救命稻草般用力抓扯着床帐,贺兰隆深入浅出的抽送着,一面还游刃有余地扎起长发。 “上什么早朝,反正你也只是坐在龙椅上而已,什么都要看太后的脸色,今天居然还敢吼我!” 贺兰隆冷眉冷眼,重重一撞。从脊背深处窜起的痉挛,让青龙帝全身发抖,讨饶的声音更是支离破碎,“隆,朕错了……朕不敢了……你放过朕……” “哼。”贺兰隆不屑一顾,扣住青龙帝往后退缩的腰,一下紧接一下,遒劲地撞击着,“啪!啪啪!”那激烈交媾的声音传出透雕的朱红门扉,近侍的太监宫女一个个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吭。 青龙帝满面泪水,粗重地喘息着,这凶猛的攻击引得他体内一阵阵痉挛,欲火猛涨,他小心翼翼地求贺兰隆慢一点。 “啊……嗯……隆!” 而且,为了讨好贺兰隆,他自己大张开腿,一边收紧或放松着臀肌配合着贺兰隆的进出,一边放声呻吟着,因为贺兰隆说过,喜欢他叫床的声音。 “真紧……唔,你可真能吃……”贺兰隆也热汗淋漓,青龙帝嘴上说不要,双腿却紧缠着他,越来越会‘吃’人了……当然,这也是自己精心调教的结果。 “天……天颀,”叫着青龙帝的名字,贺兰隆纵情驰骋,纱帐震动,两人急促地喘息声重叠在了一起。 “隆……我要去了……要去了……”青龙帝的喊叫带着哭腔,臀部紧紧地夹着贺兰隆的阳物,平坦结实的小腹抽搐着,贺兰隆像在战场上一样红了眼睛,压下身子猛烈地抽送之后,他解开束住青龙帝命脉的金箍,将热液尽数迸进急剧收缩的幽径。 几乎与此同时,尹天颀也攀上了顶峰,他弄湿了贺兰隆强结实的腹部,气喘吁吁,眼神则呈空洞状态。 贺兰隆看了他一眼,退出青龙帝的身体,拉起床尾的丝绸长袍。在他系好衣带,一把拉开纱幔之时,也传来了宫女恭敬谦卑的报时声:“皇上,五更天了。” 贺兰隆本想说皇上今日不早朝,可是又觉得不妥,青龙帝尽管处处受太后牵制,没有实权,可毕竟是金阈天子,如果不上早朝,就给了太后那一伙人新的夺权借口。 沉思片刻后,贺兰隆以不情愿的口吻吩咐道,“来人,伺候皇上沐浴更衣。” ## 青龙帝与贺兰隆翻云覆雨之时,尹天翊已经静悄悄地出了永安门。他是买通了御厨房的烧水工人,躲在水车里溜出宫去的,他这是第五次出宫。 在皇宫里的权臣嫔妃为争夺太子之位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尹天翊最大的消遣就是在陌生又喧闹的市井间穿梭,看糖人,杂技,玩叶子戏,和孩子们一起捏泥人等等。 在百姓中间他感觉到平静,就算是一下雨就变成泥浆河的街道,他都觉得和蔼可亲,比皇宫里温暖多了。 尹天翊一直觉得自己是投错了胎,才会生在帝王之家。 他不讨任何人欢喜,先帝嫌他口拙愚笨,将来不成大器。贞太后讨厌他的母亲,因此一并也讨厌他,曾在大殿嘲笑他是蚁鼠之辈,不准他上仁寿宫请安。虽然他贵为王爷,锦衣华食,他却从来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 尹天翊拎着行囊,走在晨曦初透的永华街,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回去了,虽然出宫的刹那,他很苦闷,很害怕,觉得自己从此将无依无靠,可他很快振作了起来,天无绝人之路,他有手有脚,还能饿死? 比起嫁给那个什么大王,当自由自在的百姓可是幸福多了。 “为什么会有人叫铁木耳呢?”嘴里念叨着这个十分奇怪的名字,尹天翊耸了耸肩膀,往前走去。 为了避免被皇兄抓回宫去,尹天翊想到了一个最危险又最安全的地方。 ——就是春楼。 凝香坊是上京着名的春楼,凭水而建,装饰华丽的画舫建立在清河之上,两岸桃红柳绿,生机盎然的美景一览无余,一架朱红小桥与岸相通,岸上还有八、九座以旱桥连接在一起的红楼。 楼内有剔透玲珑的湖石假山,一夜千金的名妓厢房,平日里是轻歌曼舞,香气缭绕,金樽酒不空。 尹天翊和凝香坊的老板娘签了个短工契约,负责打扫兰花院的厢房和庭院,兰花院位处北边,人没有画舫那么多,尹天翊爽快地答应下来。 虽然他拿起扫帚来显得笨手笨脚,可人老实,也勤快,不该看的,不该说的,绝对守口如瓶,老板娘芮夫人观察了一阵后,就把尹天翊调到了凝香画舫,给那些一掷千金的贵客沏茶倒水。 三月末,又一日,尹天翊给紫砂茶壶里添加茶叶的时候,听到两个小厮在窃窃私语,而画舫外面似乎很热闹? “听说那偷了纨扇贵妃图的飞贼还没有抓到?” “是啊,六扇门把上京的底都掀翻了,就是没飞贼的消息,不过那贼人偷贵妃图干什么呀?要是我,就拿夜明珠,玛瑙杯。” “嘘!不要命了,”扫地的小厮紧张地看了舱房外一眼,“这也能瞎说,小心官老爷把你捉了去!罚你板子!” 拧着抹布的小厮不以为然,摇头晃脑道,“官老爷哪里有空管咱们这些杂役,皇上龙顔震怒着呢,再不交出贼人,他们就要掉脑袋了!” “啊!”尹天翊一不小心加多了茶叶,赶忙又拿木镊子夹出一些,青龙帝皇榜上獐头鼠目,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贼人就是他。 也许觉得王爷逃婚,是皇家家丑不可外扬,那皇榜上的人一点也不像他,百姓认不出来,六扇门的衙役,还有禁军就缺了线索,像没头苍蝇般到处抓人,尹天翊如果不是一直躲在春楼中,也会被他们抓去,由内政府总管认人。 尹天翊不由叹了口气,随大苑王一行离京越来越近,皇帝和官吏们的脾气也就越来越暴躁,一时间闹得京城鸡犬不宁,尹天翊好几次想跨出凝香坊,平息骚乱,可是一想到要和野蛮人结亲,脚又缩了回来,他是真的不想……也不敢嫁。 “我说,那飞贼是不是和贵妃娘娘有什么啊?像青梅竹马,生死相许之类?” “嘘!这也能说!”做了个快住口的手势,青布衣的小厮收起了抹布,“我看那飞贼只是色胆包天!” 那扫地的小厮没有应话,而是呆呆地望着画舫外面的朱红小桥,是什么人来了?庭院里那么吵闹? 小厮们才想看个究竟,摇着白羽扇,穿着红色薄纱裙,娇姿欲滴的芮夫人就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她的身后是两个风尘仆仆,高大威猛的男子,一看那皮革毡衣就知道不是中州人氏。 两个男人都配着寒光闪闪的弯刀,走进门来的气势就像猛虎出闸,且一进来就把这角角落落都打量了个遍,然后才站到了厅堂中央的红木宝椅前。 “来来,可汗大王这边请,小义,快上茶,要顾渚紫笋。” 芮夫人万分热情地招呼另一位还站在门外的男人,一边使了个眼色,屏退了厅堂里发怔的小厮。 画舫通常巳时后才会开门,可这位客人来头非同小可,是骑马打天下,令中州百姓闻之色变的大苑王铁穆尔。 传说他以血养剑,是手心里攥着血块出生的罗刹,弑兄杀父才做的可汗,传闻绘声绘色,百姓们也听得心惊胆战,不管是真是假,这种皇亲国戚都不是春楼能得罪的,芮夫人笑得殷勤,心里却捏着把汗。 铁穆尔大步走进来,他穿着左衽的银虎皮长袍,圆领窄袖,腰间束金丝带,黑色长裤的裤脚束在靴筒子内。 他粗实的拇指上戴着玛瑙扳指,头戴盘着金龙的黑裘皮毡帽,一身霸气地坐到宝椅上。 人人都说大苑王是夜叉脸面,尹天翊透过茶水室的窗帷看过去,也是胆战心惊,不是说他丑,而是气魄太可怕,强壮勇猛的身材,如箭锐利的眼睛,横扫千军的气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让人打从心底的寒噤。 尹天翊拿起檀香木的茶盒,心脏咚咚狂跳,是既愕然又不知所措。 难道逃婚的事情已经穿崩了?不是内政府来抓人,而是由铁穆尔亲自来抓人?怎么会这样? 自从青龙帝指令他嫁与大苑王后,他的宫殿里就多了两位诰命夫人,整天教导他礼仪,怎样跪,怎样谢恩,怎样‘无违夫子,举案齐眉’。 他也是男人,却要对另一个男人唯命是从,这皇宫里的人是不是都疯了?有违丈夫又怎么样?会被砍头吗? 想到那寒光逼人的铡刀,尹天翊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听说那蛮族折磨人的本事多着呢!难道……还会被五马分尸? 尹天翊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吓得六神无主,连芮夫人几次叫唤都没有听到。 “小义!上茶呀!”芮夫人摇了一下鹅绒羽扇,杏目圆瞪地出现在茶水室的门口,“干什么呢?还不上茶!” “是、夫人。”尹天翊一惊,弄翻了茶盒,七手八脚地将茶叶收拾起来,慌慌张张地拿铜壶充热水,这水又有一半洒在了碗托上。 芮夫人看不下去,只道是小厮没见过世面,叮嘱了一句,“马上送来!”转身就出去了。 “完了!”尹天翊脸色苍白,乒乒砰砰的盖好茶碗盖,完了这种话是大忌,别说宫廷里,寻常百姓都不喜欢说,可尹天翊现在的心情,真的只有‘完了’可以形容。 别说逃婚,藐视皇帝御旨是什么罪,尹天翊岂不知道? “可汗大王,冬月来啦,她可是我们凝香坊最有名的一个,是整个金阈的花魁!”芮夫人拔高了嗓门的,妩媚的声音一下子传进茶水间,尹天翊眨了眨眼睛,呆呆地抬起头来。 凝香坊的花魁冬月,一双玉手抱着琵琶,随一阵兰花清香走了进来。 她体态婀娜,面容更是如花似月,看见高大威猛的大苑王后,她一点也不畏惧,一双星眸含情脉脉,屈膝行礼,“贱婢冬月,给可汗大王请安。” 怎么……那大苑王来凝香坊,不是捉人,而是……真的是……买春? 尹天翊彻底傻了眼,天下人皆知,大苑王来上京是娶亲的,那他到妓院来买春又是怎么回事?他把金阈国,把皇帝,还有和亲的王爷当成什么了? 大厅内,铁穆尔玩弄着拇指上的扳指,深透的眼睛盯着冬月直瞧,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芮夫人紧张地捏着象牙扇柄,时间久了,冬月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身体渐渐僵硬,铁穆尔才开口道:“起来,弹琴给本王听。”说的竟是中州的语言。 芮夫人和冬月顿时松了口气,又有些惊奇。 冬月怀抱着琴,在铁穆尔右侧的杌凳上坐下,娇媚地弹奏起来,弹的是。 大厅的紫檀八仙桌上,一道道佳肴珍馐也从画舫的前舱送了过来。有珍珠鸡,芙蓉虾,脆皮鸭子,水晶馍馍等等,还有装在白瓷壶中的陈年贡酒。 尹天翊见大厅里有五、六个小厮在忙碌,而大苑王倚着软枕,目不转眼睛地看冬月弹琴,舒适惬意,心想这茶是不用送上去了,还是尽早开溜地好。 还好金阈没有公主,不然,嫁给这样花心的男人,还不是每天以泪洗面? 尹天翊暗暗诅咒这个没天良的男人,打开茶水室的黄花梨木匣,拿出自己藏在里面的小钱袋,好在,他早有随时逃跑的准备。 尹天翊端起茶盘,低着头,想就这样把茶放在八仙桌上后,偷偷跟着厨房的小厮走出大厅去,可他才走到屏风后面,就听到画舫外面一阵喧闹。 年逾六十的丞相李远和大苑使臣索鄂勒,步履匆匆地走过朱红桥,身后还跟着两列齐整威武的禁军,李远想进画舫大厅,却被铁穆尔身边的四大护卫之一,涂格冬拦住! “站住!来者何人?”涂格冬中气十足地大喝,并不把那两列禁军放在眼里。 “在下金阈国丞相李远,接驾来迟,望可汗原谅。”李远跪了下来,索鄂勒也跟着跪了下来。 “哼。贺兰隆的动作还真快!”宝椅上的铁穆尔冷峻一瞥屋外,他和亲信抛下行走缓慢的迎亲大队,快马加鞭来到上京,就是想看看金阈国所谓的和亲,是真的还是有诈。 贺兰隆很美,穿着一身白虎战袍,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时候,那飒爽的风姿和豪情,让铁穆尔不禁产生识英雄,重英雄,惺惺相惜的感慨。 可是几次交手之后,又让他恨得牙痒痒,他也熟读金阈兵书,可实际运用起来,却逊于贺兰隆。 贺兰隆在战场上,把兵不厌诈是运用得淋漓尽致,什么面子里子,只要能赢就行! 所以,铁穆尔对和亲多了一个心眼,万一贺兰隆的目的是将他困死在上京呢? 铁穆尔打算亲自察探虚实,可他前脚才踏进凝香坊,贺兰隆的禁军就到了跟前,让他不得不佩服,又有些咬牙切齿。 铁穆尔沉着脸没说话,冬月的琴也不敢停,屏风后的尹天翊则是冷汗涔涔,进退两难。 “使臣索鄂勒,拜见可汗!”索鄂勒大声说道,索鄂勒对大苑忠心耿耿,如果和亲有诈,贺兰隆就不会让索鄂勒活着出宫,想到这里,铁穆尔才点了点头道,“起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