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论酒吧奇遇的可能性
陈初不傻，他清楚的明白卓北想要的是什么——既希望得到朋友/恋人般温柔的爱，也想得到主奴之间凌辱取得的性快感。 跪下为奴，起身为友。 这八个字在所谓的SM圈中十分常见。将爱和欲完全分割，这在禁片界都很难做到，更遑论需要交付信任责任的主奴关系？圈内绝大多数奴都娶妻生子，并且对家人隐瞒一切，明面上过着所谓‘正常人’的生活。私底下，沉溺于女王/S的皮鞭、性器、脚下，像一只不知廉耻的狗。 太可笑了。 陈初不愿意将卓北归类为这些人中，只是作为卓青亦的弟弟，卓北怎么可能不结婚生子，更别说他根本无法接受并且维持这种扭曲的关系。 主奴关系与朋友之情如何共存？【凌辱、痛苦、肉欲】和【温柔、关爱、尊重】，究竟要用一种怎样的相处方式才能达到平衡点？陈初曾经听柯强说过SM圈也有一生相伴的恋人，知道这两者是有一个平衡点，甚至是共通点的。可是他做不到——即使只是想象，也无法接受视为知己的朋友在自己身下像一只狗一样的承受屈辱，让他有种被无情打脸的感觉。 要么，单单纯纯做朋友； 要么，完完全全做炮友。 陈初沉默了很久，卓北希望两种关系共存，利用欺骗他的感情，这是自私；而他希望感情纯粹，迫使对方做出抉择，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我选择——”卓北双手握拳，止住身体的颤抖，“……主奴。” 陈初本以为会愤怒或者失望，却发现听到答案的自己竟然很淡定——大概心里是早有预料吧。他终是自嘲的笑了一声，站起身，走到包厢门口：“既然如此，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不！不行！——”卓北猝然站起，椅子被带动得侧翻到底，发出巨大的声音。他上前抱住陈初的手，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阿初，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陈初没有回头，甩开对方离开。 房门缓缓关上。 “卓总，这是本次会议的摘要，这是令总提交的报告……” 位于A市的安豫大厦，坐落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隶属于卓安集团旗下。 卓青亦刚刚开完一个董事会，长达3个小时——他本不是一个爱开会爱夸夸其谈听手底下人吹嘘的老板，这场会议在和政界某位大佬的密谈后开启，显然是必要的内部会议。 否则，他此刻应该陪伴在他刚回国的弟弟身边。 想到卓北，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 无论是发给陈初的短信，还是下达给情报网络的调查令，至今都没有回信。 他摘下眼镜，示意助理放下文件，揉了揉眼窝处。 助理贴心的点头，在离开之前为他将煮好的咖啡倒在杯子里，才离开。 办公室的高档房门轻轻合上那一刻，手机突然在桌面上震动了两下，显示有短信接入。 卓青亦带上眼镜，看到他的情报网络发来短信，已经将所有关于陈初的信息整理成档，发在他的邮箱内了。他顺势打开桌面上的电脑，登录私人邮箱。 仅仅3、4个小时，S级调查令的效率显露无疑。 位于附件最上方的，是一份大小为101.3MB的Word文档，之后分别是“1.聊天软件文字记录”、“2.游戏文字记录”、“3.游戏语音记录”，其中第3项的语音记录，被按照时间线，分成了7个压缩包，文件大小都十分可观。 卓青亦顺手将所有附件都下载了，首先下载完毕自动打开的，就是那个Word文档。 各种各样的照片和文字，以简洁明了的形式一一展现，大到陈初各个工作经历，小到他平时出入的酒吧、饭店、咖啡馆的记录，连带着同伴信息，一一在录。幸好按照类别排版摆放，否则一个个细细查看，不知要耗费多久。 卓青亦很快发现，陈初和卓北是通过游戏相识的，后来先后加过游戏好友、steam好友、聊天软件……之后就是交换了手机号码。可惜他们极少通过聊天软件文字联系，大多是视频和游戏语音，有一部分资料因为历史太过悠久、或者服务器升级调整等无法调用。 两个人聊天内容多为对他来说晦涩难懂的游戏用语，以及卓北在英国的生活和遇到的烦恼、抉择等——这些连他身为卓北的亲哥哥竟也不知道的事情（他只能通过卓北的教授菲尔德先生了解其学业情况），陈初全程参与。 这让他升起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 好在通过调查，陈初不是那些对头老不死们派来的。 那就好。 他摇晃着助理给他倒的咖啡，此时因为冷却下来，香味不再。 “你他妈叫我来酒吧，你喝咖啡？”陈初看着柯强手里的咖啡，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没办法，家里那位管得紧~”柯强看似苦恼实则炫耀，朝他挑了挑眉，“怎么，你心情不好。” “……”陈初拿起手边另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他心里不好受，这无可避免，毕竟7年感情，他表面上说得再决绝、表现得再冷漠，心里这道坎，一时半会儿的也很难填平：“没什么。你找我来做什么？”柯强算是朋友，但要到推心置腹的地步，还不至于。 “不是给你发了两个剧本吗，你看了吗？” 陈初早就把这事儿忘得干净，只能说：“今天有事，还没来得及呢。” 柯强挑眉，想不出除了游戏，陈初还会有什么事情，大概只是忘记看了。他也不生气，毕竟一起共事那么久，他早就了解陈初的脾气性格了。 “好吧，那我跟你说说，第一个剧本，任乐灵已经回复我了，她确定接下了。还有另一个主角，他比较特殊——是……是一个双性人。剧本比较老套，你和任乐灵饰演的角色偷情，之后被他撞破3P的故事——但是关键在于，这个人身体的特殊性，他是我们和S.T竞争很久的人，高价签下的。再加上任乐灵，如果你能接下，凭你们两的人气和首次出现在圈子里的双性人，无疑是一部一经发售就会销售一空的片子。” “至于第二个剧本，就比较特殊了，这也是我今天把你叫到这里来的原因。”柯强想打哑谜调调陈初胃口，结果看见陈初在一旁喝闷酒、毫无兴趣附和自己的样子，皱了皱眉：“你没事儿吧，待会儿还要见一个朋友，你……” 陈初看了他一眼，放下酒杯：“谁？” “这家酒吧的老板，也是我的老朋友——我曾经跟你提到过的。” 陈初回想了一下，但是贫瘠的记忆力显然没能召回这段记忆。 “字母圈的，一个主。” 柯强说完这句话，就看到不远处朝他走来的男人，也并没有看到陈初突然皱起的眉头。 “哟，孟爷，大忙人！~”柯强面对来人，态度熟稔，笑着调侃。 男人朝他笑了笑，没有回应对方的调侃，反而是看着一旁的陈初，朝他伸手：“你好，孟修同。” 陈初不爱迁怒于人，他愤怒因欲望放弃兄弟情的卓北，由此对字母圈产生了一丝排斥，但不会将怒意转嫁给不相干的人。他伸手和对方握了手：“你好，陈初。” “我知道你。”孟修同笑了笑，“周围很多朋友都是你的粉丝。” 陈初挑眉，显然是没想到，他还能有那种圈子的粉丝。 “威士忌？”陈初拿起酒杯。 “谢谢。”孟修同从善如流，接过。 陈初同样拿起一杯，两人沉默地碰了一下，同时一饮而尽。 “喂，你们两个……”柯强见他们两的样子，莫名的觉得有点诡异，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样开口。 孟修同挑了挑眉，看向柯强，“好了，大导演，你叫我来当什么‘技术指导’，到底是什么情况，总该说清楚吧。” 柯强看到陈初也拿着酒杯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便不再想刚刚那种诡异的感觉，大体说了一下情况：第二个剧本是带有性虐色彩的片子，加入了鞭子、狗奴、捆绑等一些专业知识，所以请孟修同这位圈里的‘专业人士’指导一番。 “啧……”孟修同笑了一下，“我进圈子这么些年，说真的，还没带过徒弟……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怎么个指导法……”他看了陈初一眼，又补了一句：“而且……强子，你确定你的男主角已经有着落了吗？” 柯强面带疑惑，愣了一下才看向陈初：“怎么？你不打算接？” 孟修同收到陈初投来的目光，解释：“我感觉你，好像有点排斥这个圈子。” “怎么可能？”柯强下意识反问，他曾经和陈初说过很多字母圈的事情，当时也没见对方讨厌或者排斥过。 陈初也笑：“孟老板感觉很准。” 这下子柯强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他看到陈初已经委婉拒绝了。本来这次出门也就是为了这个剧本引荐两人，结果没想到结局变成这样。他喝了杯子里的咖啡，快速的接受眼前的事实，毕竟陈初不管是作为相处久了的朋友，还是公司的股东，都不是他能够强迫的。 “没事儿，师徒缘分没到，做朋友更好。”孟修看陈初，“就是不知道，陈初愿不愿意和我做兄弟。” “我还担心孟哥嫌弃我呢。”陈初笑着和对方碰杯，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喝完之后对一旁的柯强说：“你家那位管得严，回去吧。至于第一个本子，我回去看一下答复你。” “恩，你回吧，我和陈初再喝点。”孟修同也说。 柯强看了一眼时间，最后还是选择快速收拾了东西走人。 “看见了吧，找对象，不能找管得严的。”孟修同调侃。 陈初笑了：“听柯导说，孟哥也有家室了，怎么，他不管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孟修同就是柯强嘴里常说的圈里的那位朋友，是个S，以前倒也是收了一堆奴，后来碰到一个让他散尽奴隶的，最后还在国外结婚了，到现在在一起的时间也有6、7年了，感情一如往昔。 “他相信我，所以不管这方面的事儿。”孟修同挑眉，一脸自信，顺便撒了一把狗粮，“不过要是我没按时吃饭什么的，他就像个管家婆……恩，管家狗？”说完自己先笑了。 陈初下意识皱了皱眉。 “怎么？觉得恶心？”孟修同问。 “那倒不是，你们的感情这样坦诚，怎么会呢。我不是针对SM圈，其实无论什么圈子，总有龌龊的地方，也有美好的一面。哪怕是异性恋群体，不也有恋童、性侵、出轨、性生活糜烂这些问题吗。恶心的不是哪个圈子，只是人。”陈初顺手给两人倒了酒，“像你这样，把感情和……生理需求？做到这样完美平衡的人，我很佩服。” “恶心的不是哪个圈子，只是人——说的好！”孟修同笑了：“我的感觉一向挺准的，到目前为止，它告诉我你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也告诉我你讨厌SM这个话题……或者说这个圈子？”他看到陈初皱着的眉头，问：“怎样？跟我说说？” 都说女性有第六感什么的，陈初没见过，对方这种技能，更像是熟悉人情世故、见识过的人和事比较多才会产生的。他哪里知道孟修同还专门学过心理，只以为这是经验，犹豫了一下才说：“今天和回国的朋友见了一面，他说想做我的奴。”喝了一口酒，又补充：“7年朋友，他今天却说当时和我做朋友只是为了这个。” 孟修同也皱了一下眉头。 陈初继续说：“我没想过这些，只是把他当兄弟，甚至当亲人……所以一时的落差是难免的。后来，也是我气头上了，让他两个关系只能选一个……”没说选择的结果，但是他觉得孟修同是能猜测到的，“孟哥，你是怎么把两种关系做到平衡的？” 孟修同手指摩挲着杯子，皱眉看他：“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你，应该是直男吧？我本来就喜欢男人，我家的那位也是。他需要被调教、需要性，我也同样需要。”他抿了一口酒，“准确的说，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变态’，需要发泄。只是我和他恰好比较幸运，遇到了最合适自己的人，彼此满足而已。爱情、性、施虐欲……”他看陈初若有所思的模样，继续说：“BDSM的最佳关系，其实就是相伴一生的恋人，勇气、信任、责任、爱、欲望、克制……只是圈子里大生态不是这样，很多人穷尽一生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也有人是图一时快乐，沉迷欲望。其实主奴之间的选择，技巧、能力固然是一点，更多的是情感、三观是不是合适。还有就是……大概是源于人的劣根性，但凡是人，都逃不开喜新厌旧这一点——它还有一个专有名字，叫做‘柯立芝效应’，指的是男女发生性关系之后的性不应期，通俗点说也就是贤者时间，会导致倦怠、不想与对方继续发生关系；但如果出现了新的人物，新鲜感会强烈刺激大脑，缩短贤者时间——同样，这个效应不仅存于异性，同性，或者说普通性行为者，在SM圈中也同样存在。” “多奴是很多S的通病，我在没有遇到他之前也是这样。但是当我遇到他，并且爱上他之后，许下‘从今以后只有他一个人’的承诺之后，内心自然而然的产生了责任——一诺千金，我不愿意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上许下诺言，但是既然说出了这些话，就一定得做到，毕竟我是一个成熟的个体。当然，这不是说喜欢多个人就一定是不对的，拿我和他的例子来说，我们是因为彼此相爱战胜了欲望，所以能达到这样的平衡。”孟修同科普完了‘知识’，开始分析陈初的情况，“这也是我能理解你的原因。你口中的朋友，欲望胜于情感，你作为他的朋友，这种厌恶他被欲望支配的情绪，就是所谓怒其不争。你们两个人现在的状况，是由于情感需求不对等所造成的。” 陈初听他说到这里，面色诡异的看着对方。 “你是在奇怪我为什么这么了解你，是吧？”孟修同朝他笑了一下，“我以前碰到过像你这样的人：游离在圈子和普通人之间，有控制欲但并不需要通过施虐来释放天性。如果非要用圈子里的名词来形容——dom，支配者——与之对应的就是sub臣服者。” “……”是的，这个词并不陌生，毕竟卓北下午那会儿还提到过，当时对方就看出了他的支配欲，所以才会提出想要成为主奴关系的要求。 “大多数人都认为，sub或者是M需要的是虐待、羞辱、侵犯，其实这个想法不完全正确。与这些相比，他们更需要陪伴、理解、安全感——所以说，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你们成为朋友的时候，他在你身上已经感受到了这三点，这是在圈子里绝大多数sub和M都没有体会到的；而你，在他身上应该也满足了一定的掌控欲，是吧？”孟修同看向他，“也就是说，在精神上，你们已经达到了最高意义上主奴的标准，这也是他认定你，并且在你给出选择后，要求成为主奴的原因，这是他目前最大的需求。如果，他是一个没有肉体需求的臣服者，那么你们无疑会成为很合适的朋友，或者恋人。然而，他并不满足于此。” 陈初突然意识到，在他听到卓北说留学数年都从没找过主的怪异感从何而来，本来以为对方有可能是在骗他——毕竟在他认为，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守身如玉’。结果，竟然是自己在不经意和误打误撞之间，早就和对方成为了精神上的主奴关系，满足卓北的部分需求？ “看来你已经了解了我的意思。”孟修同科普了一波主奴关系的‘正确’理解和发展，顿时觉得自己此刻化身为SM推广者，向别人疯狂安利的那种。他说了不少话，这时一口喝光杯中酒，“我说这些的目的不是为了引导你做什么选择……你可以问一问自己的内心，具体怎么选择，这就要看你了。” 很显然，如果要断绝这段关系，无疑是快刀斩乱麻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对方可以继续寻找一个S，和谐的生活，至于陈初的掌控欲，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宣泄，比如说游戏——毕竟他在卓北身上满足的欲望，显然不是全部。 如果他不希望失去这样一个朋友，那么，在为对方寻找不到合适的S的情况下，只能由他来担任这个角色。显然，他从没有过这个想法。 “好了，我也差不多了。”孟修同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11点，便开口说道：“虽然他不太管我，但是我要是太晚睡觉，还是会被念叨的，说什么伤身体之类的……” 冷冷的狗粮扑面而来。 陈初无语。不过他也喝得差不多了，便结了账，打算和孟修同一起离开。 “对了，留个号码。”孟修同把手机递给他，“有事情可以联系我，别客气。” 陈初点头，交换了联系方式，两人并肩离开酒吧。 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看到让他瞬间暴怒的一幕。 卓北双颊通红，旁边三个男人围着他大献殷勤，想要碰他的身体吃豆腐，被卓北嫌恶的避开，却依旧死皮赖脸的动手动脚。卓北似乎喝得不少，但是远远没到人事不清的地步，看着满脸欲望的三个男人，嘴里嘟囔着‘滚’，身体却架不住对方人多，被一左一右两个男人拉扯着踉跄了几步，走在后面的那个，伸手摸到他的后背上一路往下。 草。 陈初暗骂一声，刚刚喝下去酒瞬间烧上头，跑了几步踹翻了走在最后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