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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去的时候,篮球场上正好有三个人在打篮球,翟阳煦让他在阴影里看着,把白大褂脱下来给他拿着。 翟阳煦今天没有穿衬衫,而是一件有暗花的v领短袖,他伸了个懒腰,走到那三人面前打了个招呼,他们很快就跟他一起玩了起来。 石元林站在后面看着,佩服他这么快就能跟陌生人玩起来,手里摸着翟医生的白大褂,摸着摸着,就摸进他口袋里。 翟医生经常插着口袋走,他就在口袋里乱摸,好像还能感受到翟医生的手。 临近中午,太阳很晒,温度正慢慢爬上来,石元林看见他们还在打,其他三个有备而来,拿着水壶补充水分,翟医生临时加入的,什么都没带。看着他不停地擦汗,石元林忽然想给他买点水。 买水要么去小卖部,要么回病房拿,两边的路都是一样长,石元林摸了摸口袋,他已经很久没带过钱了,于是决定回病房一趟拿水过来。 翟阳煦打了一会儿,回头发现阴影里没人了,便走回去找,还想着石元林还拿着自己的衣服,是不是因为太无聊了走了呢?也有可能,何况天气这么热,待在阴凉的图书室比呆站在这里好多了。 这时,那三个病人过来问要不要去买点东西喝,翟阳煦一想也好,便跟他们走了。 以至于石元林赶回来的时候发现操场上没人了,他迷茫地在阴影里走来走去,都找不到他们,想打电话,又想起来自己没有手机。 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了一会儿,他自己都渴了,于是顺手就拿起保温杯打开来喝了一口。 又等了好一会儿,石元林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看见是翟医生和另外三个打篮球的,他们手里都拿着一罐可乐,吨吨吨地喝。 石元林把保温杯藏进长椅的角落,坐着看他们。 那三人要回病房了,跟翟医生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翟阳煦走近石元林,直接坐在了石元林旁边,石元林偏过头,不想看见他手里的可乐。 翟阳煦问:“你刚才去哪儿了?我还找你呢。” 石元林抱紧了手中的白大褂,说:“回了房间一趟。” “回去干什么?” “拿东西。” 翟阳煦把可乐放在椅子上时看见了角落的保温杯,那是一个磨掉漆的绿色保温杯,看样子已经用了很多年了。他拿起来问:“这是你的吗?” 石元林想说不是,但想了想还是老实说:“是我的,我渴了。” 翟阳煦放了回去,开玩笑说:“哈哈,我还以为你拿来给我喝的。” “就是给你的。” 翟阳煦的嘴角弯了回去,他感觉有些尴尬,说:“噢,喔,是这样啊,那我……我现在可以喝吗?” 石元林始终偏着头,小声说了一句:"你喝吧。" 翟阳煦感觉有些不是滋味,他拧开保温杯,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又拧上了。比起平平无奇的温水,果然还是冰冷刺激的可乐比较好啊。 翟阳煦放下保温杯,说:“啊,谢谢你。” 石元林没有回应,他刚刚想起自己喝了一口,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沉默了好一会儿,石元林问:“那些人,你都认识吗?” 翟阳煦说:“不认识,他们都是病人,36号,42号,43号,他们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石元林磨着自己的手指,又问:“不是还有很多病人没有治疗吗?” 翟阳煦听不懂他的意思,石元林继续说:“为什么会分配到我?” 实际上主任也希望他去接手病情轻的病人,但医生与病人性格相合更有利于治疗,主任拿出四份病人档案让他选择,翟阳煦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石元林,主任也就成全了他,把他的名字写在了石元林的主治医生栏上。 翟阳煦当然不能这么说,又不好连累主任,便说:“随机的,选不选得到全靠缘分,我跟你很有缘分呢。” 石元林松了一口气,又问:“你看过其他人的病历吗?” 翟阳煦左右看了看没人,便说:“如果是一对一的就看不了,比如你的,其他医生都看不了。那些不是一对一治疗的就可以看。” 石元林好奇地问:“那有没有……跟我一样的?” 翟阳煦想了想,说:“跟我打球的36号,住得比你还久,但他的情况比较轻,我看过他的病历,没什么问题,就是喜欢钻桌底,紧张了容易抽筋,听说他前任对他很严格,有一点做不好就没有饭吃。” 他看向石元林,说:“我还不知道你们是怎样的。” 翟阳煦看见石元林紧紧捏着拳头,又说:“慢慢告诉我吧,我一定要知道。” 天气越来越热了,快要到夏天了。 离中午饭点不久,翟阳煦想回宿舍洗澡,就让石元林自己去饭堂,石元林很紧张,捏着保温杯走得很慢,到了饭堂门口,看见里面已经在排队了,队伍不长,只有四五个人,石元林跟着他们排饭,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人,拿着大厨递出来的饭,直接走就可以了。 当石元林拿着一碗白饭和一碟番茄炒鸡蛋时,他站在饭堂中央不知所措,他想到自己应该找个位置坐下来,刚好看到了跟翟医生打球的三个人,石元林下意识转身跑去了另一边,他想离他们远远的。 翟阳煦洗了个冷水澡,把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换好新衣服穿上白大褂准备走,一摸口袋发现里面的巧克力没有了。翟阳煦想了想,是忘记带了吗?于是又塞了一块进口袋。 等他慢悠悠到饭堂,就看见一个人冲了过来,那人没有停下,略过翟阳煦就冲了出去,翟阳煦回头看了看,正是石元林,他也赶紧追了出去。 石元林跑得很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翟阳煦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人追过来,于是他加快了脚步,不停地喊着石元林的名字,看他没有反应,便一个迈步抓住了他的手。 石元林整个人处于惊吓状态,身体抖得很厉害,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嘴里的牙齿在打架,他好像没有看见翟阳煦,拼命挣脱开翟阳煦的手,一直跑到病房区,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翟阳煦心里感觉不好,便跟了过去,病房的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他透过单向玻璃看见床底下有一对脚。 要安抚受惊的病人,要么是让他自己冷静,要么是强迫他冷静,翟阳煦想到这是一个好机会,他慢慢走进他的房间,把他的窗帘拉上,狭小的房间立刻变得昏黑,黑暗也是一种安全。 翟阳煦蹲在他床边,说:“石先生,我是小阳呀,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了。” 床底下没有回应。 翟阳煦趴下来看见床底下他正蜷缩着身体,捂着脑袋,安静得像睡着了。 翟阳煦说:“出来说话好不好?下面好脏的。” “……” 翟阳煦单膝跪起来,掀开他的床单,试探道:“要不要抱抱?出来让我抱抱你。” 翟阳煦只知道这是dom常用的安慰sub的方法,没想到真能起效,他看见石元林慢慢地从床底下爬到他面前,把脑袋撞进了他怀里。 翟阳煦抱着他的肩膀,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虽然没有什么动静,但能感觉到他是在有意压着声音,故意把情绪藏起来。 翟阳煦贴着他耳边说:“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谁敢欺负你呀,不要怕,来抱紧我,没事了,没事了。” 用哄小孩的语气去哄一个37岁的男人好像不太合适,但这种情况下是顾不上年龄的,只要有用就可以,何况他这样应激的状态,很有可能跟小时候受过的刺激有关,现在哄他就是在哄他身体里胆战心惊的小孩。 再叫他石先生也不合适,翟阳煦想了想,说:“石元林,小林,看看我是谁啊,是小阳啊,不怕了,没有人会欺负你,我在这儿呢,看看我吧。” 翟阳煦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后背,不停地抚着他,直到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 恢复了意识的石元林发现这不合适,他轻轻地推开了他,翟阳煦看见他的脸红彤彤的,眼睛哭肿了,脸色是异样的红。 石元林偏过头不给他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翟医生……” 翟阳煦应了一声,问:“好点儿了吗?” 石元林吸了一下鼻子,他看见翟医生的白大褂上有自己的泪痕,慌张得脸更红了,他说:“衣服……弄脏了,对不起,翟医生,给你添麻烦了。”说完爬起来拿了一张纸巾过来给他擦,但眼泪都渗进衣服里了,擦也擦不掉了,石元林懊悔地又坐下,不安地说:“我刚刚,是不是很奇怪,像个小孩一样,让你见笑了。” 翟阳煦把他的纸巾揉成一团,说:“没事,我很担心你,刚才我叫你你都不应,就跟过来看看了……” 他把纸巾塞进自己的兜里,继续说:“是不是因为在饭堂里看见什么了,才让你这么害怕,你想告诉我的话,我会好好听的。” 石元林犹豫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没看见什么,就是,人很多,走来走去,他们,问我是不是新来的,围着我,我很怕……” 石元林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翟阳煦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和自信的信号。 翟阳煦让自己打起精神,装也要装出感兴趣的样子。 他听见石元林说:“我想起,被那先生带去派对上,那里很多人,他们,围着要打我。” “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我不想被他们玩。” 石元林眨了眨眼睛,说:“他们,他们要轮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