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清水

    唐漓第一次见到林易安，是在一家会所里。

    夜色暗沉，没有星子。外面还下着细雨，飘在肌肤上，湿冷侵骨。不过这道湿冷到会所这里就截止了。声色犬马与黏腻的皮肉浇灌着阴火烈烈，烧的人头热脑昏。湿还是湿的，冷却未必。

    唐漓要见一个大客户，谈的生意隐秘，不方便带人同行。她把车停在会所的地下停车场里，熄了火，掏出镜子补妆。

    几个年轻人肆意飞扬，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经过她的车。还有一个穿白色连帽卫衣的男生，拎着一个粉色的蛋糕盒跟在后面。看起来是哪家的小少爷来这里过生日开趴玩乐的。

    唐漓理了理裙子，套上红色高跟鞋，推门下车。正巧，跟在后面那个白卫衣听到车门声，一回头，正好撞进唐漓深深的眼中。

    地下停车场泛蓝的、暗淡的光，在白卫衣男生的脸上瞬间白皙亮堂起来。发现自己回头偷窥被唐漓抓个正着，白卫衣两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一忽闪，像飞一样从唐漓眼中逃出来。他快跑两步，追上同伴，加入他们的讨论中。

    推杯换盏一阵，客户在那里打太极，丝毫没有透露生意消息的意向。真是难缠。唐漓不动声色地推掉往自己身上凑的男男女女，决定去洗手间洗个脸醒醒酒。

    “不啊——不要——放、放不进去的——”

    “小贱货，进不进得去，总归让爷试试。”

    “不、啊——”

    接着，唐漓听到隔壁男洗手间就是皮肉碰撞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个软绵绵的男声抽不过来气式的哭泣。

    补了一层妆，唐漓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保养的好，但是一双眼睛早已看倦，眼角上挑，了然又倦怠。

    她收拾好心情，刚要出洗手间，就在门口看到一个将近半裸的小受光着脚，踉踉跄跄跑出来，脚踝上的血丝滴在洗手间洁白的地砖上。

    唐漓丝毫不在意。她不是第一次在会所谈生意，这样的情形见的太多。出来做公关的男男女女，挂着笑、曲意逢迎，难免遇上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有时候，甚至唐漓就是那个有“癖好”的客人。但她今天要谈一笔重要生意，实在没心思管其他的事。

    红色高跟鞋小心绕过那块沾了血水的白色地砖往外走。正这时，又从男洗手间跑出来一个人。许是地砖打滑，正巧扑在唐漓身上，把她撞的一个踉跄。

    那人稳住身型又要跑，顿了一瞬，还是回来小心地把唐漓扶稳。是之前拎着蛋糕的白卫衣。唐漓闻到他身上醇香微甜的奶油味儿，和他还挺配。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

    “哪来的东西！不知好歹，坏我的事。”跟着后面出来的是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人一脸狠戾，一个小擒拿扣住刚刚跑出来的人。看得出来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另一个人脸带刀疤，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你要英雄救美，正好你来替他。看你还挺结实，比那个骚货耐玩。”

    “啊——不——”

    皱了皱眉头，唐漓看着自己正红高跟鞋上蹭了一些水迹，氤氲出暗红色一片。真是麻烦。

    “放、放开。我有同学在这里——”

    刀疤脸往他肚子上又捣了一拳，把人打得弯下腰蜷缩。青色的发茬下，后颈凸起的骨骼从白色卫衣里露出来。

    “能、能帮我叫一下我同学吗？姐姐——在3055房。”

    她还有生意要谈，没心思理会“不自量力”的小东西。

    “唔——姐、姐姐——”

    看来是被打疼了，虽然拼命装着面子，但尾声都在颤抖。鲜嫩的又干净。

    一只涂了丹蔻色的手轻轻压在肌肉隆起的小臂上，轻轻巧巧，不容拒绝。

    “叶少近来可好？”唐漓问。

    刀疤脸愣了一下，还是打向白卫衣的姿势，小臂上搁着她的指尖。

    倒是那个扣住男孩的人反应过来。

    “是唐姐！”那人放开手下的小东西，一巴掌呼在刀疤脸头上。“这是唐姐！快叫唐姐。”

    “唐姐！”

    “哎。”她笑盈盈应一声，冲恢复自由的白卫衣使了个颜色，兵不血刃化解一场惨事。

    “叶少都好。前两天吃饭的时候还念叨着唐姐，说那家店味道做的合唐姐您的口味，要请您吃饭呢。”那人一脸谄媚。他比唐漓高一头，但怕她不舒服，特意弯着腰讲话。

    “让他惦念了。对了，这小子不懂事，姐请你们兄弟好好玩，记我账上。”

    两人连连推辞，赶紧离开。

    等唐漓谈好了生意出来，雨已经下得大了，砸在霓虹招牌上“咣当咣当”。

    车边多了个瑟缩的小东西埋头蹲在那儿。卫衣帽子盖着头脸，有几绺头发叛逆地伸出来，随着人的呼吸一抖一翘地动。

    送上门来了啊。唐漓微微眯了眯眼。这一次不怪她出手，谁让这小玩意儿这么容易就轻信别人呢？

    她弯腰剥掉卫衣帽子，往乱毛上一胡噜。手感还真不错，养只大猫也不过如此了。

    从迷糊中惊醒，男生还带着点失神，喃喃：“姐姐——”

    “嗯。怎么跟着你的同学走？”

    “他们都先走了。”

    “雨下大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嗯。”

    “怕被家里人骂？”唐漓轻笑出声，“我给你找个住处吧。”

    雨夜里天格外阴沉，没有星子。

    许是因为谈成了生意，还是因为身边的小东西太好骗，唐漓心情格外好，带着一脸单纯的男孩去了自己最近一处住所。

    “哎……”

    “我叫林易安。姐姐叫我安安吧。”他站在唐漓的客厅中一些局促，“我叫你姐姐行吗？”

    “安、安。”唐漓一字一顿地喊他，“行不行，你不都喊了好几声了？”她边在嘴里咀嚼这人的名字，边把人牵到浴室。“洗澡吧。我给你拿衣服。”

    她出浴室关门的时候，坏心思的回头补了一句。“洗干净些啊。”

    果不其然，林易安的脸瞬间红了。

    居然真害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