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份光

    他轻轻吻上陆皙的唇，老师连抬手扇过去的力气都没有，郑重其事的吻，恍惚间陆皙感受到一丝虔诚。

    过一会儿，老师再次睡着，他也退出了房间。

    关一辈子吗？

    余潼想。

    哪怕看到老师万念俱灰，满目无光？

    可是他舍不得，放不下，谁放的下这辈子所得的唯一一份光呢——哪怕是把光锁住，哪怕光熄灭，也在所不惜。

    母亲是爸的第二任妻子，当年父亲和第一任妻子没离婚的时候就和他母亲搞上了，后来他出生，第一任妻子死亡，他母亲也就上位。

    第一任妻子生过一个孩子，所以他在家里排第二。

    他母亲没有那个命，上位两年就死了，死的好惨，被仇家腰斩，他两岁，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爹又娶了一个，一个私生子有什么人管，爹不亲娘不爱的，放任着长到四岁，成绩还不错，老师都挺喜欢他的，当时他还是不知道呢，家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和幼儿园其他小孩子是不一样的。

    六岁的他和其他小孩一起拿着好成绩去和父亲报喜的时候，他被鼓励着杀了堂姐，他父亲鼓励他，他也不知道什么对错是非，挺开心的。

    哥比他大十岁——他父亲很厉害，老当益壮。两个人玩的挺好的，虽然只是他以前单方面这么觉得。

    然后哥哥慢慢长大，终于有一天，原形毕露？突然觉醒？总之在16岁的时候，绑架了他，准备灭口。

    特别感谢他哥在要杀他的时候话多说出原因，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这就是“家族纠纷”，感谢他哥揉碎了他一点点的念想——他以为他的世界不能是白色好歹也是灰色，现在看来就是黑，他觉得恶心透了，原来他哥是把他看成竞争对手。

    没关系啊他认命。

    只能这么办啊，只能认啊。

    人是不能自己选择命运的，但是认命的早晚是自己能定的。

    他认，一个狗血淋头的人生。

    可能余家大少爷没想过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已经知道怎么解绳子，怎么拉枪栓了吧。

    过程并不复杂，挣脱束缚，拿枪，开枪，再补几枪一气呵成，所以说其实杀人挺美的，没有以前那么怕了，几乎没有愧疚感。

    而他学到了，绑架不能用绳子，一定要用铁链，感谢自己哥哥对绑架老师过程做出的贡献。

    他结束他哥的生命，是在上高中几个星期，他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回到高中，班主任陆皙关切他，拉他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

    讲真的，上高中之前，他虽然不认真学，但是他从来不旷课。

    而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他考的上或是考不上，他都要逃不过他的命，命运连拖带拽的把他带进一片漆黑里，一点点缝隙都不想留。

    陆皙把这个黑色的壳凿开了一点点，好歹让他可以知道世界上还有些地方，是有光的。

    这个黑暗的世界他还是出不去，不过，他可以把陆皙这个光点拉进来。

    那么，他就为他漆黑的蛋壳抓到了一颗亮晶晶的星星。

    他独有的，属于他一个人的，余潼雀跃。

    我要关这颗星星一辈子，余潼想。

    我他妈的一定要逃出去，陆皙想。

    他不想待在这里一辈子，他需要出去，需要，不然他宁可死掉。

    勤勤恳恳教书育人他不能就这么一个下场！

    可是能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这个鬼地方是黑漆漆的一个空心球，死死勒住他，动弹不得。

    手脚无论摸哪里都是冰凉的，伸手不见五指。

    看看他教出来的好学生。——他竟然还认为余潼是学生，疯了。

    他想抱抱他自己，跟自己说不要放弃。

    “陆皙，你一定要出去，你不能疯。”

    现在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