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扑火
直到戚如一本人已经站在他眼前的时候,傅均才对这几天来不断灌进他脑子里的零碎的信息和尖叫产生了一些真实感。 原来传得沸沸洋洋的所谓“戚如一要来C大取景”居然是真的。但这位大明星站在他面前干什么? “你就是傅均?”戚如一看着他,语气淡淡,被众星拱月地簇拥着,那张姿容无双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是,有什么事吗?”傅均淡定自若地站起来,与这位貌美惊人的当红大明星对视。 戚如一蹿红的速度快得惊人,背靠大公司,资源不断,这些年更是拿奖都拿得手软。加上他生得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上位背后的潜规则。 C大是戚如一的母校,重文体,里边学艺术的学生多,打算进娱乐圈发展或者已经被娱乐公司相中的未来之星也不少。 戚如一的出现,却将那些个个盘靓条顺的学生给逼成了萤辉。他看着态度温和神色坦然的傅均,忽然笑了笑,说:“几年没曾回校看过,这构造都不太记得清了。傅同学,你带我去走走看吧。” 戚如一这一笑让他逼人的美貌更加生动勾人了一些,围观的那些个同学眼睛都看直了,呼啦啦地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傅均却跟没看见一样礼貌地微笑着,回了句:“好。” 直到两人无视其他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围观的学生们才跟终于能喘气了似的,叽哩呱啦地讨论起那两人是什么关系。 有个端坐着的女生幽幽地说了句:“你们别瞎猜了。戚如一有金主,傅均有对象。” 傅均带着戚如一参观校园,两人不管走到哪里都受一堆人围观。戚如一这个大明星卸去了一开始被人簇拥着的高高在上,笑容淡淡地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打扮精干的经纪人不近不远地跟在他们后面,更像是个保镖的姿态。学校太大,光靠走没法参观完。恰好到了食堂,戚如一便提出请傅均去吃饭。 傅均答应了,两人去了楼上的西餐厅。 “逛了好多地方都挺熟悉的。不过也有看到新建筑呢,真让人感慨。”戚如一找着话题说。 “嗯,南校舍去年还扩建翻新了。”傅均也应对自如。 “这样吗?真不错啊,傅均你应该认识了不少 可爱的学弟学妹吧?”前菜被端上来,戚如一说了句谢谢。发音很迷人。 傅均回答:“还好,我自己画画的时间比较多。” “原来傅学弟是学绘画的,听说喜欢绘画的人心灵都很纯净呢。” 但是我厌恶画画。傅均笑了笑,喝了口一旁的西柚汁,没有说话。 两人吃了会东西,戚如一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问道:“说起来,傅学弟有对象吗?” 傅均温和地笑了笑,直言说:“有的。” “这样啊,”戚如一握着刀叉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看得出你很喜欢她。” “嗯。”傅均垂眼,不动声色地吃着东西。此时他总算知道了戚如一的来意,涉及到那位时,傅均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些。 戚如一似乎看出来傅均对于这个话题并不如何热衷,也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两人食不知味,各怀心思,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没有维持用餐的状态多久,经纪人进来提醒戚如一时间。戚如一点点头对她说:“你去开车吧我马上就来。” “好。”经纪人转身走了,戚如一不紧不慢地放下餐具擦嘴,微微笑着对傅均说:“学弟,那我差不多该走了。以后,你要是进娱乐圈的话,我还能多帮扶帮扶。” “学长说笑了,我一个破画画的,以后自然进不了娱乐圈。勉强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戚如一已经站起身,听到这话顿了顿,才笑着意有所指地说:“也是,什么样的人就应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傅均微笑着,滴水不漏地回答:“学长说得没 错,学长再见。” “嗯。”戚如一离开了,走下楼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已经收得一干二净,艳丽的桃花眼里全是沉淀的冷意和毒药一般的嫉恨。 回到班上果然被围堵着问关于戚如一的事情,傅均笑着应付了那群人几句。他有问必答,笑容也让人挑不出一点疏漏,他们见似乎是真撬不出一点信息了,才无奈作罢。 傅均在学校里的形象堪称完美,即使在百花争艳的艺术生中间,他待人温和、气质卓然,不管是争名夺利还是勾心斗角,好像都干涉不到他。 没有人会认为傅均有理由说谎,那么就是他果真不认识戚如一,方才的交集就是凑巧中的凑巧而已。 戚如一坐在车上,手臂上的伤在动作的时候崩裂了。他掀起自己的袖子,一言不发地处理起自己的伤口。前座的经纪人从后视镜里瞥到他沉默不语的脸,问道:“跟人聊过了?” 戚如一随口说:“没有,随便问了几句。” “你确定就是刚刚那孩子?” “嗯。”戚如一动作生涩地替自己绑好绷带,才把衣袖放下来。他开了点窗,让艰涩的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 经纪人叹了口气,心想这别扭闹的,不是造孽吗? “诶那个戚如一又有一部新戏上映?这霸屏得也太夸张了吧?”拿着手机的少年嘻嘻哈哈地跟旁边的人聊天,“…你上次不是说他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吗?现在咋没点反应啊?” 他旁边的人小声提醒道:“嘘,没看见邵哥心情不好吗?正烦着呢,闭嘴。” “……”刷微博刷得正乐的少年脸皮一僵,立刻审时度势,十分狗腿地凑到一旁抱着手臂闭眼假寐的少年边上,说:“咳,那个,邵哥,烦什么呢?让我们来给你排忧解难呗。” 本来以为自己要被如往常一样被不耐烦地一脚踹开,没想到少年却掀起了眼皮看他一眼,不知阴晴地说了句:“就你们?” 旁边围的一圈狐朋狗友见状立马附和道:“对对,大伙集思广益啊。” 邵未结嗤笑了一声,一副懒得再多说的样子。 人群里有人小声问:“邵哥这会儿又是在烦啥啊?” 有人更小声地回答:“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人豪门那点事儿?高三最后一次家长会估计也没人来,邵哥老留守儿童了。” 其实说他们这群人,是太子党一点也不为过。各种声势显赫的名门望族和高官子弟都不乏,但其中为首的几个,早好几年就被家里仔仔细细地叮嘱教训过要好好跟邵未结相处,千万千万不要惹了他。 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邵未结家里是什么样的皇族贵胄,总之是他们爸妈都得忌惮的背景。可见是如何一个豪门中的豪门。 长辈的三申五令加之邵未结本人的性格镇压,让他们这群平时吆五喝六惯了的大爷对其马首是瞻。 唯一对知道的一点就是,邵未结有个爹。而且他对他爹似乎非常非常尊敬。 就连平时走在外面,都不准那些纨绔子弟跟在他后面,只让中间几个成绩拔尖的校园优等生跟着他一块走。说是不想让他爸认为他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人。 跟邵未结对他们这一群少爷公子发号施令,却从来不在明面上违反校纪校规是一样的道理。 正当他们按捺不住地骚动着低声讨论邵哥又在烦什么东西,是不是看上了哪个美女的时候,他总算开口,声音从未有过地迟疑:“你们说,送别人生日礼物,什么好?” 来C大的确是出自自己肮脏的私心,戚如一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放手。傅均确实比他年轻,比他温和知事,或许也比他善解人意,暂时比他更得那位的欢心。 到头来,自己好像百无一用,还是只能仰仗这张受唾弃的脸。 片场,戚如一刚结束完一段拍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臂上隐去的伤口阵阵暗痛,抬手开枪的姿势重拍了好几条,那伤处往上两寸原本应该有一个吻痕。是邵先生许久许久以前印上去的。 即便是在床上,他也极少有那样情动而不自知的模样。因此,叫戚如一狠狠地一怔,心中喷涌的快意和满足几乎倾覆了肉体上一切快感。 然后如何也不能忘记了。即使是那吻痕早就湮灭,也刻骨如同铁烙一般。 他扶着自己伤痛难耐的手臂一时出了神,连伤口崩裂也没有注意。 邵先生名下有一栋市价过九位数的海景别墅。姜赴火急火燎地赶到明殊雅苑那时,邵先生已经看了一个小时的财经报纸,准备吃午餐。 这对于邵先生来说,是很难得的余暇。 姜赴是凌晨四点从S市的另一头开车赶来的。虽然路程艰辛又遥远,但当他推开雅苑门走进来时,仍是一幅西装革履,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差错的样子。 天边破碎的霞光映衬着半露的朝阳,停车的声响引来了几声警觉的狗吠。 姜赴还没下车,就看见罗伯特——一只雪白的傻狗,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总之是被拒之门外了。 见他走来,罗伯特兴奋地冲上来嗅他的裤脚,想必是认出来了他但又有些陌生。 姜赴在狗子既期待又雀跃的水汪汪眼神中毫无阻碍地打开了别墅大门。罗伯特高兴地“嗷嗷”叫唤,立马把自己毛茸茸的大头挤进门缝就想往里冲。 姜赴动作却快得很,一手关门一腿踹狗,他长腿一伸抵在门口,用力把肥硕的大狗给推了出去,然后闪身进屋,眼疾手快地拉上了大门。 罗伯特懵了两秒才开始边“嗷嗷”叫着边用爪子挠门抗议。 这时邵先生正在大厅里吃饭。率先看见姜赴的是管家刘伯。然后是李姨。他们俩伺候了邵家大半辈子,从记事起似乎就在为邵家工作。 他们看待从小一块和邵先生长大的姜赴,也跟看见自己孩子一样亲切。和他俩打了招呼,姜赴十分顺手地接过李姨手上不用看都知道是给谁的鱼丝粥,要给邵先生端过去。 李姨笑着招呼他:“姜少爷吃饭没?厨房里还有哦。” 姜赴礼貌地回答:“不用了,谢谢李姨。”说完朝他们点点头便去找邵先生了。 刘伯看着姜赴笔直的背影,说:“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冷淡性子。” “是啊,对少爷倒是尽心尽力。是个不错的乖娃。”两人又闲扯了两句,便各自去做事了。 姜赴端来粥,打开盏盖替他放凉。邵先生眼皮也未抬,低头专心吃着东西,他腿上盖着条毛毯,一只慵懒的黑猫舒服地蜷卧在上面。 姜赴恭谨地站在一旁,他看了眼先生的侧颜:邵先生分明拥有一张不输任何以颜值闻名的男星的脸,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他的相貌评头论足。更别提肖想了。 他又多看了一眼,然后才将视线下移,看到那只比人生赢家还人生赢家的猫身上。黑色的猫咪舒舒服服地舔了舔爪子,亲密地蹭了蹭邵先生的高定大衣。 凯特琳跟罗伯特真不是同一个待遇。 邵先生吃完饭用餐巾擦了嘴,十分自然地朝着姜赴伸出了左手。 姜赴从善如流,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身形笔挺的他半跪在邵先生身前,低头,虔诚地吻上邵先生的左手手背。不带一丝冒犯的轻轻一碰,是没有限度的崇敬和追慕。 邵先生低头看他,居高临下地像是施舍:“姜家的事处理好了?” 姜赴受宠若惊,面上却丝毫不显,平稳地回答:“是的,先生。” “邵先生,给您。”姜赴从车上搬了个很大的方盒子下来,打开盒子之后,里面的东西用白布遮着。他声音冷淡,却不失恭敬,“今天是您的生日,想着您喜欢画,就挑了一幅买来。” “嗯。”邵先生淡淡颔首算是作了应答,姜赴便仔细着将那遮画的白布掀了。 是一幅色调十分温暖明媚的画。光影交错的树林间,错落的阳光落在中央趴在树桩上的少年身上,洒落一片金黄。 如果有识货的人在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在国内最出名的绘画大赛上夺冠的那副画。 据说出自一位C大新锐,似乎是他的灵感巅峰之作。最终还是服从本心,将画高价卖给了姜赴。 跟了邵先生这么久,姜赴便知道邵先生的审美如何了。邵先生喜欢纯洁无瑕的东西,不论是画作还是伴侣。 姜赴注意着邵先生的反应,见他看了两眼说了句不错,便暗自松了口气,说:“那我先收着,明天找人挂到您的画室去。” “你安排就行。”邵先生扶着自己的手杖坐上了车的后座,阖上眼睛小憩。 窗外景物倒退,姜赴坐上了驾驶位。给邵先生做司机、做管家、做执事……做陪床,他生来就该待在这个位置。 姜赴面色不改地开车。即使没人能想象是谁能有资格让姜家的大少爷给他做司机。 只要是邵先生的一声令下。 即使是叫姜赴立刻跳入火海,他也会一丝不苟地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