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千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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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幻灭 一抹青银的人影立于休与山巅上，银发飘扬，身着一袭青衣，衣袖边缘上用金线缝了翻开的祥云结。绝美的面容上表现出的，是隐现的绝望和决绝。 手轻轻扶上面前光滑的石壁，他轻轻的笑，笑里隐含着无数的悲哀。灰银色的眼眸里有泪光在闪动。 “紫狩……这是第一千日，是我杀了他的第一千日……”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有颜面活到现在……我只是想……想让他出来的办法……想不要让这一切再次发生的办法……” “可是我没想到一千日……竟然是如此漫长，漫长到……我连呼吸都感到痛苦……” “那日……四个长老告诉我，这个任务无人可以替代我，倘若我不做，三界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紫狩，你信吗？你信吗？！” “呵……呵呵……可是我却信了……” “我不懂，即使他没有形体，却仍然是个生命啊……为什么，沉睡了一千年，醒来以后却又要背负这样的罪名！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为什么……最后终结他的生命的人……是我……”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开始呜咽，两行清泪留了下来，手紧紧捂住唇，喉结剧烈的抖动着、 过了一会，他垂下手，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笑容，似乎是冷静了下来。 “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了。既然他们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就把一直束缚着你们的禁忌之语化为具象。这是我，给你还有腾蛇最后的礼物……哈哈，真想知道那些老头们知道后，是什么表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泪却汹涌地滚了下来，心痛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却不及一千日前，眼睁睁看着那人沉睡时的万分之一。 他说过，如果发生这种事，他会把棋子全部拂到地上。 只有不在棋盘上的棋子，才能得到自由。只有不在棋盘上的棋子，才能有一丝改变命运的可能。 伸出双手，毫不犹豫地划破了大动脉，鲜血蜂拥着喷溅出来，盛开出一大朵血花！他挥手唤出古毫，蘸了自己的鲜血，在石壁上挥洒出血色的文字！龙飞凤舞，腥红的颜色直逼人的眼睛，渐渐形成了一手四言律诗。 上古之始，天地初分。 神原非神，魔原非魔。 三界六定，善生恶化。 神本为魔，魔即是神。 上古之盟约禁忌之语，竟然在这一刻化成了具象！！ 他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身子剧烈的抖动，弯腰喷出一大口鲜血，抓着古毫的手无力的松开，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和至清之气已经耗尽了。 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移动到帝台之棋，他还记得，那时自己和紫狩，还有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一日，天界纷纷传开：天神帝台自尽于帝台之棋上。 一 轮回 “帝台，帝台？你又走神了！”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将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实，天神帝台抬起眼，四周是一片黑暗。面前是唯一没被黑暗吞噬的人，银色长发直垂到膝盖处，和自己如此相似的面容和灰银色眼睛，淡色的嘴唇因为不满而微微嘟了起来。 “啊？恩，阿澈啊。那个，你刚刚说什么？”没错，面前这一位美人就是帝台的转世，楼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进入盘古之源后自己就可以在阿澈面前显形并且交谈了，不过不用一直闷在阿澈的身体里也不错。但是让他郁闷的是，阿澈自从代替盘古的转世，也就是紫丞进来这里后，性格就变得越来越安静，话也没刚进来时那么多了。于是帝台才发现，静下来的阿澈，其实也蛮好看的。 “我刚才问，盘古最近在忙什么，好像很久没看见他了。”楼澈鼓起腮，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 “还不是想让你早点出去，上次你看见紫丞他们在成都相聚时羡慕的样子被盘古看到了，他想找到让你出去的办法，所以这几天都在研究。”帝台飞了一个“你真没用”的眼神过去。 至于楼澈是怎么看到外面的世界的嘛，自从他进到盘古之源后，这里就新开启了一种功能，那就是随时能把楼澈在人间去过的地方现在的影像传回盘古之源。虽然没去过的地方不行，不过这也足以缓解盘古的哀伤，浊气正在一点点减少。本来百年后，楼澈在盘古之源完全消失后出去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盘古还是希望楼澈可以在苏袖等人的有生之年回去。 “这样啊。”楼澈摆了个经典的白痴型笑容，“盘古真好人啊。” “你去死把！” 其实，他不回去也没有关系。 终于在某一天，盘古第N次说了要研究而消失N天后，楼澈终于忍不住向帝台发表了以上语句。 “你说什么？！找死啊？！我家盘古那么辛苦帮你找方法你居然说不要回去？！留下来干吗？！当电灯泡吗？！”帝台一连用了好几个问号加感叹号，以表达他心中的愤恨与震撼。 “不……其实就呆在这里不回去……也挺好。我跟弹琴的……根本就不可能……”楼澈轻轻摇了摇头，耳边银色的发鬓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着。帝台觉得走进盘古之源这7年来，楼澈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性格也开始向盘古靠拢。这样好的人，那个紫丞会看不上？！况且他早觉得紫丞和楼澈这两人有不对劲了。 “什么啊？你那个弹琴的会对你没意思我就去撞墙！你知不知道他偷偷亲过你多少回啊？！啊！萌葭关屋顶的时候他灌醉了你偷亲！宁归航路上他趁着你晕船猛亲！襄江残道他明目张胆地亲！！”帝台捉狂地吼出一大串语言炸弹，每一个都准确无误地炸在楼澈头上。完全忘记了盘古之源何止没有墙，连坚硬点的东西都没有，这个毒誓根本不成立。 “唔……”楼澈还想说话，一团紫雾出现在两人面前，伴随着可爱的令人不得不萌的话音，“帝台～阿澈～我找到方法了～” 二 缘起 紫雾散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紫色头发的小孩，约莫六七岁左右，长长的及地卷发柔软地垂下，紫瞳像魅惑人的紫水晶，晶莹剔透，美貌绝伦。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可爱的小孩子正是创世之神盘古。 不过比起外表，两人更重视盘古说的话，楼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方法？盘古，你找到方法了？” “恩！”盘古颇有些自豪地点了点头，柔软的手指挑了一缕紫发在手中缠着玩，“其实很简单，阿澈你不能出去的原因是你必须连同你体内属于我的气息留在这里。而帝台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体内遗留的一丝清气和庞大的浊气相冲形成的挤压现象。所以，你可以把至浊之气转到帝台身上，再让帝台把他一缕清气转给你，就行咯～” “盘古，这个……有效吗？”楼澈不敢置信是这么简单的方法。 “这个方法风险极高，但是可行性很大。”盘古饶有兴趣地用手指缠着头发玩，头也不抬地回答。 “……” 于是三天后，成都城门外迎面走来了一个少年，银色长发随风飘扬，水色通透的眼眸犹如钻石般好看。门前的侍卫一个个看呆了眼，都忘了询问对方的来历。在少年淡淡的一句“可以开门吗？”后，就急匆匆的拉开了城门，任由少年闪了进去。直到看不见少年的背影，他们才想起私开城门是重罪…… 与此同时，成都的大街上，紫丞和他永不离身的两位保镖鹰涯和琴湖正向南宫毓家前进。虽然在七年的时代变迁中，南宫家也曾搬迁过，但在成都依旧极富盛名，几乎找个人问问就能知道确切位置。一路上三人吸引了许多路人的围观，那盛况大概连天朝皇帝游行都比不上。 看着那一个个望着他双眼冒红心的少女，紫丞抬起头，缓缓扬起一抹微笑—— 轰隆隆！！电倒一片。 鹰涯见怪不怪地叹气，琴湖双手合十地看着紫丞，心想不愧是她的少主，魅力无穷啊。可惜啊，少主的心早就给了别人了…… “紫丞大哥，鹰涯大哥，琴湖妹妹。你们来了，苏袖大姐和璎珞姑娘她们已经到了。”来到南宫宅院门前，南宫毓亲自站在门口迎接，现在他已经是南宫家的家主兼四个孩子的爹了，淡蓝的衣装上别着深蓝色的南宫家徽，跟他很配。 “南宫兄弟，好久不见。”紫丞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眼神似乎柔和了起来。 “喂喂，南宫毓。我们好久没见宛儿姐姐和你的四个宝贝孩子了～这次来，你该让我和你的宝贝孩子们多玩一会了吧～”琴湖不怀好意地笑着，南宫毓头上直冒冷汗，想起自家儿子从琴湖那学到的整人手段就发寒。 “琴湖，别闹了，我们先进去吧。”紫丞哭笑不得地阻止了琴湖的恶作剧，在南宫毓的带领下走向客厅，那里已经三三两两聚集了好些人，包括从前的伙伴苏袖璎珞容仙。 和大家打过招呼，一番寒暄后，紫丞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坐在角落，手持酒杯，看着琴湖，苏袖，璎珞和容仙在逗着南宫毓的四个孩子玩。 鹰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紫丞身后，“王，请恕属下直言，您还在惦记着……他吗？” 那个“他”，自然是指楼澈了。 紫丞笑了笑，反问道：“鹰涯，首辅离开你的10年间，你有忘过他吗？” 鹰涯顿时无言以对。 怎么可能忘得了呢……那个人给他的印象是如此深刻，让他刻骨铭心，甚至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仿佛窒息般的痛苦。那个第一次问他我们是朋友吧的人，那个第一次走进他心扉的人，那个重视他更甚于他自己的生命的人，那个……他第一次爱的人。（怎么像歌名？） 然而终究还是不行，他们或许还是太年轻，根本敌不过那所谓的宿命，以前总说着“人定胜天”，才知道，原来那些爱情能感动天地的故事不过是一段美丽的童话。 如果……还能再见到他的话，到时候，应该就能对他说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那三个字。 三 情怯 “紫丞大哥……”南宫毓的头忽然凑了过来，“你也好久没来人界了，不如到集市上去走走吧。” 成都的集市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街边上的小摊除了人类外，也有魔和仙人。走在街上的人身边也常常亲密地跟着魔族，看来三族平等的局面，今日算是形成了。 楼澈甩了甩他长到膝盖的银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虽然盘古把自己送出来之前特意嘱咐过记得去找紫丞，可是难道还要这么不清不楚地在一起吗？他是王，早晚要为魔族生下有纯正魔族血统的小孩，那自己算什么？ 垂下眼帘，微翘的睫毛遮住了泛银的眼眸，却注意到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自己。抬头，眼前是可以用凶狠，彪悍等词语来形容的肌肉男，楼澈皱了皱眉，果然还是应该向帝台学学挂片金光。 “三秒之内让开，否则我无法保障你的生命安全。”已经不爽了大半天，真的很想找个人肉沙包来扁扁啊，但是在盘古之源受到的教育还是叫楼澈要理智行事。 “哼哼，小美人你不用吓我，你……”话没说完忽然被人一脚踢飞，有如此好脚力的人一个后空翻后漂亮地落地。楼澈对于这个总被他称为“男人婆”的人一点也不陌生，是苏袖。她几乎没怎么变，依然是那么清爽的样子。 楼澈觉得脑袋里马上塞了一团浆糊，本来就乱的脑子更乱了。苏袖走过去，把手放在楼澈面前晃了晃，“姑娘，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楼澈终于理解到欲哭无泪这个词是什么意义了。虽说本仙人确实是天生丽质容貌出众，但是男人婆你用不用这么不分男女啊？！ “苏袖姑娘？”身后传来的是算不上熟悉的清朗温软的声音，楼澈几乎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出那人紫色卷曲的头发划出的柔软的弧度。自己真的很久没见过他了，因为没有去过魔界，所以在盘古之源根本看不见他，只有等到他每年去月陵渊或成都时才见得到。 楼澈慢慢地回过头，看着迎面走来的紫丞，缓缓吐出三个字：“弹琴的……” 四 再遇 “弹琴的……”面前的长发男子回过头，看着他，口中说出他几乎已经想了无数遍的称呼。银色的眼眸像水晶一样闪着光，淡淡的柔柔的，紫丞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只是本能总是强过理智，他下意识地瞬移过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抱住了他。抱得那么紧，仿佛想要把楼澈融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永远不再分离。 怀中的人颤了一下，但是也没有挣扎，不知过了多久，围观的人们都化成了石像。楼澈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轻声唤道：“弹琴的……” 紫丞移开了搁在楼澈肩上的头，凝视着那张姣好的容貌，配上倾泻的银色长发，真的称得上倾国倾城。那双水晶一样的眼眸，真的让人忍不住令人沉迷，紫丞轻轻地笑了起来，“澈，你回来了。” 轻轻软软的语句进入楼澈耳里令他想流泪，已经够了，有着一句话就已经够了。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顾忌的事是多么的愚蠢，原来紫丞他一直，都把自己摆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 而正在两人深情对望，气氛正好的时候，南宫毓又不适时地冒了出来，“那个……紫丞大哥……仙人师傅……我知道现在打扰你们不太道德……但是我们是不是先回去再做打算……？”（南：呜呜呜袖姐为什么你要推我出来我真的不想做电灯泡啊——！！！） 当晚，魔界，深宫，紫丞房间。 紫色的幔帐在以暖色调为主的房间中层层叠叠地铺张着，房间中诺大的淡紫色软床上一银一紫两道人影。一个坐在床边饶有兴趣地望着趴在床上叹气的另一个。 “……所以，你就这样被盘古送出来了？”紫丞手撑下颚看着楼澈，紫色的碎发散下来，缠在手上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嗯。”楼澈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没自制力，居然被弹琴的抱几下就被骗回魔界了。而且弹琴的居然还不让他跟南宫小弟他们多说话，好不容易才见一次面唉！！ “那么，澈。”紫丞松开缠绕指间的卷发，认真地看着楼澈，“有句话，我想跟你说。” “嗯？什么？”楼澈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紫丞，仿佛未经过世事污染的目光纯净到了极点。紫丞感到心漏跳了一拍，移到瘫在床上的楼澈旁边，手撑在他的耳边，刚好压住他半个身子。 “……紫丞？”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靠那么近呢？心跳会变得很快的啊……楼澈无措地看着紫丞，看着紫眸里澎湃的情感，忽然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澈？”紫丞赶紧直起身子，把楼澈搂紧自己的怀里，“怎么啦？为什么哭呢？” “……我害怕。”楼澈蜷缩在紫丞怀里，低下了头，正在流泪的眼睛藏在了银色的刘海下，“我们两个这样子……真的没关系吗？” “澈，我记得你从来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紫丞一手轻轻梳理着楼澈柔顺的银发，一边在他耳边柔柔地笑，“别哭了，不想知道我那句话了吗？” 楼澈抬头望着紫丞，四目相对，他们靠的那么近。 “我爱你，澈。”紫丞轻轻地，缓缓地说出这句话，满意地看到楼澈震惊的眼神。然后慢慢地靠近，在靠近，直到两人的唇贴在一起。 五 爱 一番唇舌交缠后，楼澈气喘吁吁地看着紫丞，双眼迷蒙地漫着水气。像极了仿佛在等待别人疼爱的小动物，于是紫丞原本扶着楼澈的肩的手轻轻一推把他推倒在床上，接着自己也压了上去。 “紫丞？”楼澈原本迷离的眼神清醒了一点，理智告诉他紫丞想做什么。 “怎么了，澈？”紫丞暧昧地咬着楼澈的耳垂，“不可以吗？” “也，也不是……”楼澈别过脸，脸上的灼热感烧得很厉害。一定，很红，很丢脸吧……不过，是弹琴的就没关系。因为他爱自己啊。而自己……也是爱他的吧。否则，在接近他的时候，就不会有那种心悸的感觉…… 想到这里，楼澈就不动了。任由紫丞将他身上的衣物一件件除去，任由他俯下身子在自己耳边一遍又一遍说着我爱你，任由他在自己身体上烙下只属于他的印记，弹奏着甜蜜又痛苦的乐曲。 …… 次日中午 “呜……”楼澈抱着腿低低地哀叫起来，而他身边的紫丞则是心情大好地用镶了红宝石的梳子替他梳理着垂到地的头发，看着楼澈的样子，嗤嗤地笑了起来，“澈，你真的很可爱啊。” 楼澈无语地瞪他一眼，弹琴的真的很过分耶，第一次居然做的这么……那以后还怎么过啊？！ 紫丞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楼澈大概不知道他瞪大眼睛的样子有多可爱，再配上他现在这副绝对不输给自己的面容，真的很具有诱惑力呢。璎珞说自己是赚到了，的确是吧，怎么也没想到楼澈在七年之内会变的这么好看。虽然他以前也很清秀，但是现在这副样子给人的感觉更为惊艳，甚至会有忽男忽女的感觉。 随手拿起一边的发带把楼澈散在一边的碎发梳了起来，紫丞拿了一面镜子照在楼澈面前。楼澈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也长得挺不错啊，一定是在帝台盘古还有弹琴的的美色笼罩之下，一点自信也没有了。 “澈，送你件礼物哦。”紫丞温柔地笑了笑，不由分说执起楼澈的左手，把一个银色戒身，镶着菱形紫色水晶的戒指套在楼澈的无名指上。十指相扣，楼澈看见紫丞左手的无名指上也套着一个于这个同款式的戒指。 “澈，做我的王妃好吗？”他笑，笑得那么温暖那么明亮，楼澈呆呆地看着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然后又一股柔软的暖流流了出来。 “……好。”楼澈点了点头，坚定地回答。 不管等待着他们的未来是什么，至少这一刻——他们会在一起。 尾声 幸福 喜堂中到处挂着象征喜悦的红布，垂下来露出一条一条的皱褶，透出淡淡的阴影非常好看。四壁都贴上了大大的喜字，喜堂中央，婚烛上一点火光正跳跃曼舞着。 楼澈看着四周前来为他们祝贺的魔族居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善意的微笑，向他们送去衷心的祝福，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在他们面前，是新上任的司祭红尘，楼澈还记得它是自己当年在襄江残道救的小狐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绯发红眸的女孩子。穿着绯色的司祭服装，正在宣读着繁杂的咒文。 “……宣读完毕。现在，楼澈。我，司祭红尘，正式承认你成为本族的王妃！”终于，咒文宣读完毕，红尘抬起头，把那句所有人期盼的话说了出来。 楼澈回过头看着紫丞，看着他拿出那枚银色的戒指，重复那天的动作，在众人面前，把戒指套入了楼澈左手无名指中。而他也拿出同样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戴进紫丞指中。 紫丞爱怜地看着楼澈，捧起他的脸，在额上落下一吻。同时也将自己两成的魔气输入了楼澈体内，于是吻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淡紫色的六芒星印记，同时，紫丞左手手背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印记。 “这是魔族与外族订下契约时会出现的印记。这样你就可以使用我的魔力。澈，以后叫我丞。” “……丞……”楼澈望着他，不由自主地轻轻叫出来，然后笑了。笑得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聚集在他手上。 原来，幸福就这么简单。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红尘·回忆 回忆 我是魔界的司祭，我的名字叫红尘，是上古六大兽族之一血狐族的遗孤。 我是魔界历代司祭中最年轻的一个，才13岁。但我已经懂得使用藏书阁里那些上古文献中记录的非常高深的咒术，同时也有作为司祭应该有的礼貌和才智，所以我所尊敬的西方魔界之王——紫丞，便利索地为我举行了司祭的加冕仪式。在那个举行仪式的高台上，我打败了来刁难我的众多魔界族民。于是我被承认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找我麻烦。 平时我喜欢待在藏书阁里，那里少有人来。我就穿着绣了各种图案的绯色长裙，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静静看着那一本本苦涩难懂的书。偶尔我会托腮靠在窗台上，回忆十年前，我刚被他们拣到的时候。那两个相爱却注定分离的人，银色和紫色柔和的交织在我的脑海里。 红尘 那时我三岁，以血狐族幼年时期特有的原型——血红色狐狸出现在他们眼前。我一出生就因为不祥的幽绿眼眸而被母亲抛弃。我，没有名字。 我开始流浪，迷迷糊糊的闯入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这里，人类不断的厮杀自己的同类，我也被波及到了，于是我拼命的逃，终于累得倒在地上睡着了。 “少主少主～是只小狐狸呢～好像才出生不久的样子，它快饿死了，琴瑚可以帮它一下吗～？”醒来还来不及睁开眼睛，耳边是少女特有的软软的童音，带着未脱的稚嫩。 “恩，可以啊。”接着是一个青年的声音，轻柔的声线里带着独特的磁性，非常能诱惑人。我想，这个人，一定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是那种会有一个温婉的妻子，携手同步红尘的人吧。 可惜这次我错了，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我睁开眼睛，眼前虽然模糊不清，但也辨认出在自己面前的不止刚才的两个人。而最前的两个人看见我睁开眼睛，好像愣了一下。虽然我自己看不见，但很久以后，那个长大了却仍旧一头粉色头发的地座使告诉我，‘那时我看见你的眼睛，就好像看见了一块绿幽幽的……不像水晶。对，反而像绿色的玛瑙，里面总是藏着什么，像少主一样。’ 刚刚自称琴瑚的少女抱起了我，朝身旁被她成为少主的紫发青年笑笑，“那琴瑚去帮小狐狸洗个澡～再找点东西给它吃～恩，还要帮它治疗一下伤口。” “等等，本仙人也要！”我小小的身子明显激起了身旁一位银发青年的保护欲，他闪着星星眼的看着我，大大的水银色眼睛里是满满的期待。 好可爱的人，一点也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我想着，朝他眯了眯眼，笑了笑。 “哇，它朝本仙人笑了唉～”银发青年很受用的笑了起来，把我从琴瑚手上抱了过来，举高转了转，“不过，红色的狐狸，还真少见呢。” “假仙人你别添乱了！”旁边穿着性感的大姐姐看不过眼的把我从银发青年手中抢过来，然后把我抱到面前，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小狐狸你不用理会那个叫楼澈的脑子进水的人，我叫苏袖，那边是琴瑚妹妹，鹰涯兄弟和紫丞兄弟，这边依次是容仙妹妹，璎珞妹妹，刘绪兄弟和我小弟南宫毓。”末了问我，“记住了吗？” 我点头，苏袖很惊喜的看着我，“你真的听得懂啊，太好了！” 叫容仙的蓝色头发的女孩看着我，好听的声音直接回响在我脑子里，“苏袖姐姐我可以抱抱它吗？” 于是我轮番被众人抱了一次，当那个叫紫丞的人抱住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手一阵冰冷。他看着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接下来我被琴瑚拎去洗澡，包扎我因为不小心闯入战场而被误伤的伤口，然后放了一堆吃的在我面前，“对不起，不知道小狐狸爱吃什么，所以全部拿来了！” 无所谓，我一边吃东西，一边听他们讨论我的名字。 “恩……本大爷想起了以前在天外云海学到的一个词，叫……红尘，对！叫你红尘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 从今天起，我叫红尘。 离别 过了不久我就知道，原来他们就是这场战争的发动者，可惜失败了。 我想这没有什么，有胜利就该有牺牲，成王败寇，一直是这个世界的定律，这点我从很早以前就看出来了。就像我曾经怨恨过我的母亲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占卜就抛弃我，最终我也懂了。其实很简单，那是因为母亲没有能力，没有能力留住我。 那天晚上我躺在紫丞身边，他倚在床边，歪过头看着我，朝我微微地笑，“红尘，你说——我们会胜，还是败呢？” 我想应该是会败吧，毕竟连炽仙军都出动了，当是没有胜算。我虽然来到这个世间才短短三年，但是炽仙军之主，杀戮仙相丹的名号可是早就听说过。 “弹琴的……睡了吗？”门外传来楼澈轻轻的询问声，完全不复平时的轻松洒脱，有些沉重的意味。 “没有。”紫丞应了一声，直起身子，楼澈推了门进来，眉目间带着些许不安。 紫丞朝他扬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招了招手，“过来，澈。” 楼澈慢吞吞地走了几步，最后心一横，奔过去扑进紫丞怀里。 “怎么了，澈？”紫丞伸出手轻抚着怀中银色的脑袋，诱人的声线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有点害怕，弹琴的，我们……真的会赢吗？”楼澈又往紫丞怀里缩了缩，话里居然有点恐慌的意味。 “嗯……你说呢？” “我不知道。虽然我是真的很擅长射覆之术，但是我算了很久都没有算出来。” “哦……”紫丞点了点头，看着楼澈，平日里疏离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伸出两根手指，弹了一下楼澈的额头。 “啊！好痛！弹琴的，你干吗？！”楼澈捂着额头，不满地望着紫丞。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先睡觉，好吗？”紫丞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像一弯新月一般，“或者，你想陪我睡？” 楼澈顿时红了脸，但是居然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靠在紫丞怀里，头枕着他的肩。紫丞轻笑这吻了吻他的额头，抱着他躺在床上。 真没想到这两个人是这种关系……如果这时候我还留在这当超级电灯泡我的智商就该打上负号了。于是我很快地逃离了现场：跳到了窗台上，当然没忘了偷看。不过……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动作了。 奇怪了，紫丞不是魔族之王吗？怎么会喜欢上楼澈这个完全正统的仙人？不过想到楼澈那不掺有任何杂质的笑容，我明白了。那样纯洁的笑容是会吸引任何人的吧。 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为屋里相拥而眠的两人打上了柔和的阴影，仿佛一幅画风清淡的黑白画。 忽然，楼澈抬起头，朝紫丞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没等紫丞反应过来，凑过去吻住了紫丞。满脸通红，舌头却慢慢伸进紫丞口中，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推进去一般。 紫丞愣了一下，刚想说话，眼睛却先不受控制的闭上了。我明白了，楼澈把迷药喂进了紫丞口里。 楼澈喘着气坐起身子，看着紫丞，低下头，声音低低的如同叹息，“对不起，弹琴的……我不想你死……” 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我呆呆地看着他，觉得月光清冷的可怕。 心悸 我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王……紫丞是怎样拼了命跑去和相丹对决的地方去找楼澈。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血，银色的头发都被那猩红色的液体染红了，像我的皮毛一样，脸色苍白的可怕，眼睛紧闭着，仿佛永远不会睁开一样。 紫丞紧紧抱着他，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担忧和心痛，紫色的卷发垂下，与被染色的银发交织在一起，那样的触目惊心与令人心痛。 我跳到楼澈身上，小心翼翼地舔着他身上的伤口，苦涩的血流入我的口中，好难喝。楼澈怎么受的了这么严重的伤呢？他一定很痛吧。 忽然，楼澈微微睁开了眼睛，对着紫丞，浅浅的一笑，仿佛他已经没有办法控制更多的脸部细胞了。 两人对视着，仿佛一瞬间，又仿佛一个世纪，我发现我的眼角已经有泪光。 终于，楼澈那轻飘飘的话打破了僵局，他说：“弹琴的，你干吗这么紧张？我没事啦，这个样子……不过是装给师傅看的。” 我哭了，楼澈你骗谁啊？那么重的伤要装也难啊。你怎么可能骗得过别人……特别，是紫丞。 紫丞低头，额头抵着楼澈的额，记不可闻的叹气。 仿佛在说，我爱你。 后来，楼澈的伤终于是好了。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因为在那之前我就被勾陈大人带回了千华梦地。 那天，他看着我，眼里像是聚了世上万千风情，问我，“红尘是吧？要跟我回千华梦地吗？我可以帮你马上化成人形哦。” 我几乎事迫不及待地点头，扑到他怀里。 “不愧是血狐族，速度很快呢。”勾陈轻笑着赞叹一声，把我抱起来，抚摸了一下。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他笑，笑得花枝招展，满林的桃花都为他扑簌簌的抖动。 他说，因为你当时的眼神很像以前的我。 孤独一人，为了自己信仰的人，拼命变强的我。 眷恋 从回忆中回过神，我谈了一口气，从位置上站起来。拉了拉拖地的长裙，走出了藏书阁。刺眼的阳光照得我不得不伸手阻挡，再睁开时，眼前是首辅宵明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呆呆凝视太阳的模样。 听说魔界的金乌是太阳女神的女儿白荧所化，这似乎也是宵明为什么总喜欢看太阳的原因。 “首辅。”我走过去，朝他微微的笑，“正午的阳光十分刺眼，最好不要直视。” 他只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转了回去，泛着淡色红光的眼睛仍然直视着太阳，“……会吗？” 我坐到了他身边，好好观赏别人以为冷酷的首辅难得露出的呆呆的神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喃喃着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她在笑呢。”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白荧。 白荧啊……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能让首辅露出这种迷茫又疯狂的眼神呢…… 首辅说过，她是一个傲慢，蛮横，无礼，杀人决不手软又任性倔强的人。 但我总觉得他漏了一点没说。 应该……是一个明明很悲哀，却要装作骄傲来掩饰的人吧。 “首辅，司祭。”一阵风吹过，红色头发的青年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和首辅诧异的看着他。 “鹰涯？” “山座使？” “发生了什么事？”我从草地上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草。 “……是这样。”鹰涯好不容易，吞吞吐吐地，把王去人界看南宫大哥却发现了楼澈的事说了出来。 “这很好啊。”我马上喜形于色，楼澈的归来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阁好消息，“王怎么样？” “王……很高兴。”说道这里，鹰涯的脸色不禁出现一丝柔和。 我点了点头，我想也是。“这太好了。”我笑着说，“我会马上通知各部准备王的婚礼。” “婚礼？你是说……”首辅和鹰涯惊讶的看着我。 “呵呵……”我用不知哪来的扇子轻轻掩住嘴唇，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扬长而去。 尾声 幸福 “少主，请你不要随意篡改课程。今天应该学算术而不是弹琴，您这样会让属下很为难。”我随口说出一大串语句，头疼的看着眼前紫发银眸的男孩。他就是楼澈与王的孩子，紫陌。 至于这个孩子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我就不想多说了。总之就是以楼澈与王的气作为原料培育出的生命。而紫陌这名字也是楼澈起的。 哦，楼澈现在应该叫魔后了。 而紫陌这孩子……他有着紫丞的天赋却完全继承了楼澈的性格，每次劝他上学我都要花费好大的功夫。唉，这主要归功于紫陌，他出生后说的第一句话，既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学紫丞一样，叫我的名字红尘啊！ 唉……真是的。我抬眼看着紫陌，他正一脸不情愿的拿起书本，做着那些算数题。 “少主，这题错了哦。”我拿起笔圈出一个答案，“应该是这样……”我正要讲解，却发现紫陌抬起了头，直直地盯着我。我愣了一下，心脏处传来一阵很奇怪的悸动。 “红尘，等我长大了，我要娶你做我的魔后哦！”稚嫩的声音，说出的，却是一生的誓言。 而那个孩子，在很久之后，实现了他的诺言。他真的使我爱上了他，成为了他的魔后。 那天楼澈送给我一幅字句，他说他终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我和紫陌的名字。 “紫陌红尘扑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