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敢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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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最后的几个月一晃就过去了。充实的生活总是能把时钟的指针拨得更快一些。 云花她们三位基地仅有的女哨兵,作为三朵金花,可谓风头无二。她们被赋予了男哨兵们没有的权利,自己挑选向导。她们可以从魏峰那里拿任何向导的资料去测试匹配度,只要向导本人同意,就可以向上头申请结对。 章捷没什么纠结的,就按照惯例从成绩最好的向导中,挑了一位和自己匹配度高达95%的战士。 云花不一样,定向导这件事已经让她头疼好几天了。 章捷开导她:“选向导又不是选对象,看匹配度不就行了,再说,实在不合适,可以换嘛。” “那你看这几个哪个好?”云花丢给她一叠档案,“这两天好多向导私下来找我,说想和我一组,可是,我根本不了解他们啊,就这些档案,全都是履历啊成绩啊,冷冰冰的,我挑不出来!” “他们来找你,说明你有魅力啊。”章捷在她身边坐下,“你看,这不有个内蒙古的吗,你们应该聊的来。” “那可不一定。小时候我在草原上,百里之内我同龄的男孩都可恨我了,因为我老揍他们。” 章捷满脸黑线,她相信云花并不是吹牛,她作为哨兵,虽说在外型上身小力亏,敏捷度和格斗技巧却都是冒尖的,再加上从小在草原上摸爬滚打,基地里的男兵都有很多是她手下败将。 她严重怀疑云花的摔跤技巧就是当年这些草原上的男娃娃们流血流泪陪她练下的童子功。 “那要不,咱组个局,把有意向的向导都约出来,到时候你爱问什么问什么,再不行,让他们比赛。” 云花噗嗤一声笑了:“听着像是武侠里的比武招亲。” “那你要怎么挑?要不问问曾队的意见?” 一提起曾弋,云花马上变了脸色:“千万别!你还不知道,他最爱给人安排事儿吗?他一来,我还有自主选择的余地吗?” “那他有经验啊。” “他有经验怎么了?他是月老牵线奉旨批命啊,充其量算是个资深媒婆,就会乱点鸳鸯谱。” “怎么一说曾队,你就上情绪啊?他是不是惹你了?” “他特别好,特别优秀!作为军人,我钦佩他!作为个人,我就是单纯烦他不行吗?我和他性格不合,只想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集训期间的每一天,遭受过的种种高压,都让云花想要逃离他,去呼吸没有曾弋存在的新鲜空气。 “好好好,是我不懂你俩之间的恩恩怨怨。问题明天就要上报了,你到底定谁啊?” “要不,还是都见见?” “切。”章捷赠她一个白眼,“那是不是还要我帮你安排,然后陪你去啊?你不是一向雷厉风行当机立断吗,怎么现在开始唯唯诺诺犹豫不决了?” 云花抱住她的手臂亲昵地蹭:“哎呀,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嘛……” 傍晚,受到邀请的向导们已经在场地上等候了。 云花和章捷一到,就被热情的掌声包围了。向导们一个个进行着自我介绍,看向云花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希冀和真诚。云花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夸张点说,收到这份热情,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盘丝洞里的唐僧。 她耳根一热,都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脸红了。她下意识就想往章捷身后藏。 章捷见她这样,无奈只好挺身而出,先是说明了向导们的匹配度,理论上都差不多,都在90%上下浮动,现在叫大家来,主要还是看和云花实际连接的情况。 要连接就要先接触,而云花来到这儿连接过的向导一个手就能数过来。她没啥花样,就照例和他们握手。 她看起来有些僵硬,她一紧张就容易手心出汗,握手的时候热度互相传递,汗水互相沾染的感觉让她很别扭。 她紧张的情绪自然而然感染了和她握手的向导,对面接不进她的精神场也开始紧张起来。 云花天生精神场的强度就大,打个比方,她的精神场强度和普通哨兵的比,就像航母的排水量和巡航舰的比,要不是她天赋太强,也不会被上面点名特招。而她越紧张,她的精神场场压就越大,也就越难接入。 第一位向导接入云花的哨场时已是满头大汗,云花的强压让他的精神场瞬间过载。 “你还好吧?”云花赶紧松开手。 “我没事。”那向导声音都有点发虚,“早就听前辈们说你的场压大,要几个向导的协助才能平稳接入,今天真服了。” “也……没这么夸张吧。”云花讪讪道。 “我来吧。”下一位向导自告奋勇。 “接下来可计时了啊,看谁连接用时短。”章捷在一边幸灾乐祸。 话音刚落,没等云花反应过来,对面的向导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从小到大,除了阿爸以外,她还没和哪个男性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过,就算拥抱,也不能这么突然,后果就是,这结结实实的拥抱惊得她直接应激了,精神场的能量像是失控的核反应堆一样,一下子炸开了。 高速的能量涌进向导的身体,加上拥抱这本来就大的接触面积,那向导直接摔倒在地。 光看着他扭曲的表情,就能想象超频接触的电流在他的全身乱窜的痛苦。 云花赶紧抱歉地去扶人,那向导却吓得整个人一弹,连忙挥手表示:“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 云花有些尴尬地等着下一位“挑战者”。 “对不起,我刚才太紧张了,你们放心,我会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的。”她很诚心地认为自己应该道歉,可不知为何,她又有点委屈。 剩下的向导们也不矫情,只是和她连接的时候都更小心了,有的还会事先说点有的没的,比如自己这几天状态不好,又比如自己第一次连接女向导,或者先上来把云花的实力捧一捧,这样要是表现不好也能有个台阶下。 云花怎么会看不出这些心思?她是直率,又不是缺心眼。她难道对他们说,是你们练习不够、精神场太脆弱,还是干脆说他们资质不行?她只能顺着他们说是自己的路子太野,以前在社团里工作,不太符合军队的要求。 从小到大,因为说实话而惹怒男人的事情她经历了不少。谁叫她伶牙俐齿,说话带刀直戳人脊梁骨呢?后来,也慢慢学会了说话不那么直,往回收点,帮别人兜着点,别捅破。 她虽然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但是却不太会和男性相处。她总是容易一不小心就把他们惹毛了,意外中被他们伤害或者伤害他们的事情,也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生。 有些女孩儿与生俱来的能力比如撒娇和示弱,和她好像不搭边儿。她不屑这些和异性相处最讨巧的方法,总是头角峥嵘地和男人们硬碰硬。男人们遇到她这样的女性,往往因为在她身上得不到优越感而自尊心受挫心生反感,或者觉得难以驾驭敬而远之。 她对异性的态度也造就了异性对她的态度,敬畏大于暧昧。这也没什么不对,就是长此以往,男人们见她都爱以姐相称,这表面上是尊重,实际上是疏远,表明他们的意图是与暧昧划清界限,直接往拜把子的方向走。偶尔有几个可能是有受虐倾向的男的,偏偏喜欢云花的这个性格,而云花对这些追求者,又偏偏最没有兴趣,嫌他们骨头软,也看不上。 前一种男的,云花不会去讨好,后一种,也不会去搭理。所以,连云花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应该怎么和男性相处,也不知道自己从他们身上期待什么。一想到更亲密的关系,她就更不知所措,她对亲密有天然的排斥,仿佛和异性维持距离感的相敬如宾的关系对她来说才是最习惯的,最能接受的,也是最合适的。 后来的几位向导,连接得顺利多了,但是要说和他们连接有什么感受,大概就是不太自在。因为她总要留心迁就他们,提防自己一不小心伤到人家。 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她就是很难找到匹配的向导。以前,在社团的时候,老梁就为了给她找向导,寻遍了整个广东。后来挑了两位轮流和她搭档,才勉强能承受她的精神场。她的精神场确实如曾弋断言的那样,很不稳定,向导仰慕强大的精神场,又害怕动荡的精神场。而一个又强大又动荡的精神场,简直是向导的噩梦。 让云花欣慰的是,面前的向导们都没有放弃,他们用积极的态度保证,如果被选中,会更努力去辅助她。这确实是昆山基地军人的风格,尊重,奋进,不怨天尤人。云花为成为昆山基地的一员,感到荣幸。 天已经要黑了,日薄西山,红霞漫天,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刻了。 关于人选,云花实在没有偏好,就决定按照章捷的计时成绩来选。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场地的另一头传来:“等等!” 跃动的矫健身影越来越近,长长的影子从云花的面前掠过。 那人喘着气立定在他们面前:“还没定吧?我申请报名参选。” “……”云花转过身去不看他,她不知道说什么,为什么她在看到他跑过来时,惊讶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安? “曾队。”大家纷纷敬礼。向导们面面相觑,他们想不到曾弋会在这时出现在这里,他要是有意和云花结对,也不至于等到今天吧?他们来竞选的时候是万万想不到还能和曾队同场竞技的。说实话,要是知道和曾弋比,不论是比什么项目,他们也都没必要来了,那是自取其辱。 曾弋随意回了礼,见她不开口,又问章捷:“你们什么标准?” “比连接速度。还有,适配度。” “哦。”曾弋若有所思,“连接速度最快是多少?适配度是多少?” “10秒,92%。” “我匹配度85%,是不是低了点。” 云花想也没想地接道:“是的。” “那我匹配度不够,连接速度来凑成吗?” “你要怎么比?”云花下意识接完话才发现这句话一说出来就默认他有资格“参赛”了。 曾弋脸上绽放一个信心满满的笑:“三秒。敢赌吗?” 云花最受不了别人激她,马上扬起脸道:“赌就赌!” 嘴上硬气了,心里却翻江倒海。她不知道万一他做到了该怎么办,当场宣布,她要和他结对吗?不想让他接入的话,她有很多故意不配合的方法,可是他没接人成功,那是不是就没有理由和他结对了?她怎么还有点小失落?是因为之前和他合作的时候,习惯了他在身后清理情绪那种后顾无忧的爽快了吗?以前不会特别注意他的部分完成的有多好,为什么今天到了这个关头,突然想起来,又觉得不愿意失去这份联结呢? 她到底该怎么做?她到底想不想和他结对? 要不…… “准备好了吗?” 云花点点头,章捷的手按在秒表上,随时准备从接触的瞬间开始计时。 曾弋站得离她很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 下一秒,她感到有只手握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覆在她后颈,力道不大地引导她微微前倾。 他闭着眼睛,将前额贴上了她的额头,他们的鼻尖亦轻轻触碰,而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连接在瞬间完成。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隐约感到颈后他手掌传来的温柔触感顺着脊柱蔓延全身……她握拳的手舒展开来,松弛地垂放。 与他接触之处,麻麻的,痒痒的,漾开涟漪…… 她并没有去刻意制造情绪,潜意识里,她已经将选择权交给了对方,由他去引导,去任何地方…… 这三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短暂得像不曾存在。 “现在,我可以做你的向导了吗?”她听到温沉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嗯。”她小声地回应。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穿过他们的面颊,留下火红的剪影。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立着,任晚风拂过。 哨场里外目睹一切的裁判章捷现在恨不得手里有一部数码相机,把眼前的这一幕拍下来。 “散了吧散了吧,回去好好练技能,下次再争取!” 等云花回过神来,那些向导们已经被曾老狐狸赶走了。 “你真没考虑我啊?”他有点难过地问。 “你匹配度不够。” “你真信那个电脑出的报告?” 云花抬眼看着他,不然呢? “人与人的关系,不是一台电脑,几行程序就能定论的。我有信心成为你的最佳搭档。” “那孟格呢?你的那堆哨兵们呢?” “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早该断奶了!” “噗!”他突如其来的吐槽戳中了她的笑点。奶大这么多的孩子,那他可真是“英雄母亲”了,不行不行,想想还有些感人。 也好,既然曾弋确实是当前最适合自己的向导,那就坦然接受吧!等自己翅膀硬的那天,也可以断奶自生自灭去咯。 曾弋把她们送回塔房,顺便帮她们把材料交了。 魏峰看到曾弋的名字出现在云花的搭档那栏,抬眼瞄了瞄他:“说说吧,到底怎么想的?你俩,谁定的谁啊?这么些年,这是你第一回申请正式搭档吧,她有那么特别?” 曾弋暧昧地笑笑,算是回答。 魏峰也是习惯了,继续唱他的独角戏:“你打算和她发展到哪一步啊?” “走一步看一步。” “你们不会有别的情况了吧?” “您还不了解我?我在作风问题上很值得怀疑吗?”曾弋一脸不被信任的惊讶。 “也是,你一心只想军事上的事。不过,合适的话,往那方面发展发展我也不反对。”说着,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别,您再说我得起鸡皮疙瘩了。” 他看过来的眼神让魏大队长觉得他在关爱病人。 “去你小子的!”魏峰把这家伙轰出了办公室。 “那您到底批不批?” “批!为了你的个人归属问题,我也得批!”这小子好不容易对固定哨向搭档这事上心一回,能不成全吗? 和云花成为搭档这件事儿就此定了下来,曾弋却难以平静。 他坐爬上屋顶坐在地上抽着烟,独自望着天上的星星。 南方的冬风阴冷,吹拂在身却让他清醒。 他回想95年入伍以来自己走过的路。 最早的时候,他的向导身份给他招了不少麻烦。那时部队里向导是稀罕生物,他们大都被锁在塔楼里,偶尔走在营区,被路过的士兵看见了,也要被吹流氓哨。那时候,因为制度和技术的不完善,向导和哨兵之间因为生理特殊性擦枪走火的故事流传的多了,向导在大众眼里的刻板印象就成了,软弱、病态、不男不女。 大家看待他也不例外。要说招惹,他从不和哪个哨兵过度接触,只是做好分内的事,做一个好兵,各种意义上的。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高材生毕业,为了转军官他要付出更多。他要从兵王做起,他要进特种大队,他要立功。他一心想的是在部队干出一番事业。 他无视来自外界的歧视,在全军越野里摘得头筹,在无器械格斗中击败等量级的哨兵,在各种技能大赛里,把自己的名字挂上表彰墙。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经常受到哨兵的骚扰。他慢慢发现,原来自己这样貌在哨兵男性的审美里,还挺受欢迎的,他们不止是喜欢他匀称健美的身体,接触越多,就越喜欢他身上的这股劲,低调的张扬,温和的坚韧,他们说这让他特别性/感。 为了不出现纪律问题,他习惯独来独往。他很年轻的时候就独自出来打拼,若不是保持警惕小心,谨小慎微,出了事谁能罩他?他要不是这样的性格,早就折半道了,走不到今天的位置。 后来,哨向部队的纪律建设起来,哨向的关系也正常化了,哨向结对不再有暧昧的暗示。随着向导的地位逐步提升,他和哨兵们也不用刻意保持距离。 这些年来,他有过几个比较合拍的哨兵战友,但他不是一个喜欢拉进距离的人,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就不必要和一个人绝对亲近。 当时哨向的人事变动很频繁,任务也简单,大家保持临时连接就足够了,再说,他也不和他们发展恋人关系,就一直没和谁结对。更何况,他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没有实力按他的节奏与他并肩前行。各种感情利益的纠葛,只会在脱身时把事情变得很难看。现实点说,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 那这次,又为何想要结对了呢? 曾弋把魏峰问过的问题又甩给自己。 最显然的原因是,云花确实非常优秀,非常有潜力。他们在一起,可以创造很多不可能。 还有就是,她和别人一起,他也不放心。他总觉得只有自己才能给她最好的引导和照顾,这份牵挂,有点像护犊子,但是想要把她固定为搭档,却是出于占有欲。 从来没有对哪个哨兵产生过这样的占有欲,他感到很陌生。 于是,她等待她的选择,如果她能替他做这个决定,如果她主动选择他,他就一定答应。然而她没有。 最后,一厢情愿也好,他还是选择了争取。只是因为冥冥之中,他确信自己不想错过这个人。 他怕错过了她,就永远没有下一回。 大概是年纪大了,会更害怕机会溜走,会更渴望安稳? 他终于发现,到了三十岁的年纪,心态多少变了。以前他从来不会把家人以外的任何人考虑到自己的将来里,现在,他开始在乎了,他会想他和昆山基地的未来,会想他和每个战友能相处多久,他会想今后他有了搭档,要一起走多久? 他对她,到底抱着怎样的期盼呢?他们会走向何方? 他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他就不再逼问自己。理性的尽头只能是无边的感性。不是所有问题一定要有答案。 既然在夕阳中跑向她的时刻,他心无杂念,既然将额头和她贴紧的那一刻,他心无杂念,那他为什么要去找什么原本就不存在的理由呢? 也许一切都只是灵光乍现,一个机缘在三千世界一闪而过,弹指一挥间,一切尘埃落定。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不可说,不必说,那就保留一份纯粹,让一切只是本来的面目。 他掐灭最后一支烟,揉揉眼睛。 他只是个凡人,他也不打算超脱。 既然时间会给出答案,那么,有些事儿,就别想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