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未知已经年 2

    那是一座青玉雕的袖珍屏风，手掌大小，上面纹有君子竹式样，纹理不算精细，有几处还雕劈了，只能算是个残次品。

    但是楚既明看见那个屏风，整个人却一下愣住了。

    从前他年纪尚小的时候，很有点富贵纨绔，不学无术的习气，很喜欢一些玩物丧志的东西。有一阵儿他沉迷雕刻，刚巧又逢上了太子哥哥的生辰，楚既明便准备做个好的，送给他太子哥哥做生辰贺礼。

    为了保证送给太子哥哥的是最好的，楚既明还寻摸来了不少原石玉料，专门拿来练手，因是练手，雕出来的大多是些残次品，雕完就被他随手扔了，从来也没注意过那些废品最后的去向。

    而眼前这尊青玉雕，便是那堆废品中的一个。

    谁想竟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楚既明再看向盒子里，方才惊觉刚刚看见这些物件儿时的熟悉感从何而来——里面竟有大部分是他曾经用过的。

    断成两截的笔杆，是他小时候读书闹脾气，摔地上摔断的；那枚玉勒子，是他从前佩在腰间的，不察弄丢的；那粒琉璃珠，也是从前他发冠上的饰物……

    楚既明心中惊异，更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时心跳骤紧，竟觉得惶惶不安。

    他看着那些东西愣愣发神，却在此时听得旁边锦云轻呼了一声：“啊，原来他还留着这个……”

    楚既明猛地回头，眼睛赤红地盯着她：“他？”

    “你知道他是谁？”

    锦云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一下闭上嘴巴。

    楚既明却是穷追不舍，急急催促：“你知道是不是！你知道这个人是不是！”

    锦云咬住嘴唇，心中还记着那人的命令，只是又想到如今那人如今已是身葬火海，终究心有不平，她咬咬牙，道：“陛下难道猜不出来这个人是谁吗？”

    楚既明瞳孔猛地一缩。

    锦云的目光看向那个盒子，轻声地道：“那方砚台，原本是你第一回进学的时候，殿下想要送你做礼物的。”

    楚既明闻言，仿佛如遭雷击，声音都劈了：“你说什么？！”

    锦云比划了下，道：“当时殿下也不过这么大点，又素来不受看重，平时的日子过得其实很艰难，为了准备这份礼物，他攒了很久，才弄来那方名贵的砚台。”

    楚既明整个人仿佛是摇晃了一下，脸色愈发地苍白，却又摇摇头，兀自道：“不，不可能，我从来没收到过，他什么时候送过我，不，他怎么可能会送我……”

    他还记得当时书房里的所有兄弟，不管是不是真心，出于礼数，也都给了他入学礼，热闹地凑上来，同他玩笑，只有那个人，一脸漠然，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更别说礼物。

    他当时是很生气的，大概是从小受尽了关注，实在忍受不了被忽视，总之他对那个人的无动于衷感到非常不快，让他忍不住要上前挑衅，还将对方桌子上的什么东西给挥倒了……对，当时他挥倒的，好像也是一方砚台……

    锦云见他好像整个人突然滞住了，微微地冷声道：“陛下当然没有收到过，那方砚台不是在送你之前，就已经被你给砸坏了吗？”

    楚既明脸色骤然煞白。

    他嘴唇蠕动着，半晌，才虚弱地吐出几个字来：“我，我不知道那是……”

    他怎么会知道，那个人竟然真的准备了礼物给他，还恰好就是那方被他砸坏了的砚台！

    “是啊，陛下自然是不知道的，陛下能知道什么呢？”

    锦云牙齿上下一咬，又是不甘，又是苦涩，道：

    “毕竟当初陛下从殿下身边被带走，一岁都还不到，能记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