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合住
到萧家的时候，我妈和萧烈牟也回来了。 客厅还有两个客人，我便上了楼。 我妈端水果上来，往那边书房看一眼，“小承之前心情一直不太好，你来之后感觉他脸色好多了，你跟他说了什么吗？” 一块果肉递到嘴边，我伸手接过。 “你们关系好，他难道没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交流。” “是吗？”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把果盘放在桌子上，“可我总觉得你俩看起来挺亲密的。” “并没有。” “唉，小承也是倔脾气，为了一个项目把别墅和几台车都抵押了。” “……” “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 她笑了一声，“我儿子聪明，只要想学就没什么难的。” “你以为你生的是个神仙？” “呵呵，说不定呢。”她把果肉一个个递给我，心满意足地看着我吃，“很多成年人都在说，要能回到学生时代该多好，其实如果他们真回去了也不见得有多珍惜。我就希望你现在做的事都是考虑好的，我相信我儿子在成年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叹惋学生时代的遗憾。” 我点头附和，“你生我的时候，我的头就在前面，或许这是你许愿之后上帝给我们的指引，意味着人要向前看。” “噗！跟我皮。” 挡住她再次递过来的果肉，“不吃了。”我问：“他不是很有钱么？” “嗯？” “他。” “小承是不缺钱，但他们那样的人通常看得是资产，大额现金是不会放在手上当纸钱的。前期资金投入巨大，还没等回笼，另外的滞留项目预付款没有拨下来，活是他自己承包的，钱当然也得自己垫，上到整个公司运转下到各工地设备也要合理分配两不耽误才行。” 我有点吃惊地看着眼前讲得头头是道的人，“你懂得越来越多了。” “是...是吗？”她又开始局促地扣手心。“我经常跟他去公司，慢慢也就知道了一些。” 她一直若有若无地瞄着我，几次欲言又止。 我刚想问，她便收了水果盘，下了楼。 502群讨论着家长会的事。 往年仙男的奶奶身体硬朗，都会乘车提前一个小时到学校，我们寝室全站在校门口接她，看她大包小包的背在身上既心疼又免不了几丝兴奋，奶奶的手艺仙男自愧不如。 如今奶奶不在了，父母又隔得太远，其他亲戚他也不亲近。 仙男：小妈，只能跟你一起站教室门口了。 我：可以，反正到时我妈不在本市。 驴子：仙儿，我这边可以出两个人头，我爸还有一保姆。到时候保姆充当你亲戚。 天子：这操作666。 仙男：小妈又罚站？ 驴子：先紧你，免得老班找你问家里的事。至于阿南，跟以前一样我到时候溜出去陪他。 屎壳郎：对，被问家里的事最他妈糟心了。 天子：我也想溜出去。 屎壳郎：认命吧，就我们那家长一来，嘴恨不得长在我们身上，哪会让我们跑。 天子：驴啊，你说你爸平时对你喊打喊杀的，咋学习上就一点不担心？ 驴子：他是死心了，我不闹事就行。你不是没看到，他一来跟哪个都聊得开，教室里面最不守纪律的就是他。 屎壳郎：哈哈，我当你是好心陪南哥，原来你是觉得丢脸。 我打开门下楼喝水，听到那边大书房未关严实的门内传来争论声。 萧承眼下把别墅抵押，父子俩同一屋檐下估计每天都会上演一轮。 我妈正站在阶梯往上打探，见我下来才回了大厅，却也坐不住。 “客人走了？” “嗯，我倒是不希望走，这样父子俩就没机会吵了。” “那你也不能指望家里天天来客人吧，事情压在心里迟早而已。” “我也没资格劝。” “那个项目是他妈妈生病前对接的，所以他一直想把它拿下来。” “他爸觉得吃力不讨好，认为小承太过感情用事，公私不分。” “我...” “妈。” 她一回神就习惯性的露出笑容，“怎么了？” “有什么事是我的不能知道的吗？或者你认为我还小怕我分心？” “啊，没什么，我就是担心他们。” “可我觉得你最近有心事，不仅是因为他们。” 我倒了杯水，走到之前的位置静静等着。 “我今年38岁。”说完又冲我笑了一下。 “对啊，”我也笑问，“是想要什么礼物吗？” “我想说，”她把头低下去，个不高更不容易看到表情，“小南，你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吗？” 瓷杯里惊起水纹，等着慢慢平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会吃力吧？有跟医生沟通吗？”忍不住向她走了一步，她若有察觉地仰头，目光呆滞，近乎偏执地沉默，那一瞬似一塑久历风霜的雕像，神圣而不可冒犯。 我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样的氛围别说聊天，坐着都受罪。 我刚跟她说要走，萧承就下了楼。 “送你回家。” “不...” 我妈立马打断我，“去吧去吧。” 路上她就给我来了电话。 “小糖，小承现在跟他爸闹成这样，多半是不会回来了，他又没别的地方去，住朋友家住酒店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好歹跟你亲近，所以留他在家里住不为难你吧，我给你俩带东西也方便。” “而且两室一厅，你们学习工作也不会打扰到对方啦。” “哦，看吧。” 萧承怎么可能住的惯我家，到时候给我妈回复时就说，没办法，人家看不上。这样一来我也少被她念叨了。 但他没走，煮了面条还顺带给我煮了一碗，吃完就进了另一个卧室。 全程一句话没有，关在里面不知是在工作还是休息，我坐在客厅看着面条看着紧闭的门，一时无从下手。 最主要是自己没心思跟他闹，我还在沉浸在我妈的那番话里，现在都没能平复。 她没给我对这件事消化和解的机会，更不再重提，似用赌徒的心态孤注一掷。我从没忘，她在无数寒光冷箭非议诋欺中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全部的温柔给了我，骨子里全凭韧劲撑着，与时间对抗与自己对抗，独孤而伟大，自卑却又不懂得放弃。 我用一整晚的时间接受了这件事。 第二天吴昨和我妈一前一后地来了。 “我给你们买了点生活用品。”她边说着边归置新买的东西。 我穿着大t套个大裤衩无措地站在卧室门口。 难不成真的要和我住？ “生活费我放这里了，差什么让小糖去买，超市小卖铺他要熟悉一点。” “小糖。” “……” “小糖。”她有点无奈地回头看我。 我看着她，艰难地说不出话。 “小承帮了你不少，这点小事你可以做到吧？” 我仍然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妈问，“车里的行李箱现在是要搬进来吗？” 吴昨说，“搬去公司，现在来接萧总。” 我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在这住不好吗？” 萧承说：“公司方便。” “小糖多数时间在学校，这里你可以安心工作，公司毕竟人多，睡也睡不好，吃也只能在外面买，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看着萧承往外走，急急地叫住他，“小承！” “你爸爸其实很疼你的，只是他的性格原因导致方式比较强硬。我只希望你们不要让彼此难受，你爸昨天一夜没睡，我劝了好久今早才总算歇下。你不回去没关系，这里虽然不比那边，但至少什么也不缺，好好住下来，让他也能放心一些。” 我妈又连忙过来拽了拽我。 “小糖，你说话啊。” “哦，”我懒懒的，“慢走不送。” 他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我的声音转回头，跟我的目光碰撞在半空，相隔五米开外却被他焊住般挪不开脚，片刻之后，深眸微敛，连同那一身窘蹙也卸下，“吴昨，把东西搬进来。” “什么？！” “我改变主意了，”他已经游刃有余，“昨晚在这里的感觉还不错。” “我...”拽着我的胳膊紧了紧，最终没把脏话骂出口。 我妈出门时还特意嘱咐，“你俩好好的，不要打架啊。” 车一开，我俩就打起来了。 不，应该是我单方面在做抗争。 他一会用腿抵住我，一会按住我的头，过程中自然没少被我揍到。 打着打着就滚到床上，被他绑住了手脚。 他微喘着，坐在旁边胡乱地揪我，力道还不轻。 “没得商量，决定了就不再改。” “这是我家，哪轮得到你做主。” “凭你现在躺着，我想怎样就怎样。”他突然靠过来，“好，那就等你主动同意。” 应该是一小节工作完成，就转过身闲肆地看着我。我也折腾不动了，气喘吁吁地盯着他。 从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喂进我的嘴里。 吴昨在大厅敲门说早餐买回来了，恰时巧克力的香味侵入脑仁，肚子不争气的“咕叽”一声。 巧克力不是很甜，带着微微的苦，两者综合得刚刚好。 从有低血糖的症状之后，身上便不离巧克力，相对于其他零食，方便轻巧对男生来说也不会太奇怪。 吃多了对于它的味道也有了区分，虽然不是太在意，但吃到更好的难免会惊艳一下。 于是那一刻思绪有些放空，眨巴着眼睛忘了喜怒。 “冰箱里有一盒。” 我没立即听明白，只是下意识瞟了一眼他手上的包装袋。 萧承淡淡地看了我一会，猝不及防地俯身亲我，很快又拉开眉睫的距离。 我甚至能感觉到脸上的细小绒毛正蹭着他的唇。 惊疑不定地瞅着他，那份惴惴鼻息之间清晰而敏感。 眸光掠下，他的眼神连同呼吸微不可察。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抿嘴又沉默了。起身拿了早餐进来。 打开一次性盒子，捏开我的嘴就把饺子往里喂，我被烫得舌头一麻，忍不住“唔”了一声。 他连忙把饺子夹出来，表情紧绷。 然后诡异地对着我口里呼呼吹热气。 “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打开立在床尾的电风扇，“故意什么？” “明明要搬去公司，突然又不去了，你打什么主意？” 再次捏开我的嘴对着呼呼直吹的电风扇，“我忙得晕头转向，住在哪还真没细想过，直到听见你的声音。” “啊啊啊啊...”我大张着嘴无法说清楚，本意是问他，我的声音怎么了。 他细细看着我，劲长的手指在我脸上一戳，“亲切。” 我猛甩头，终于脱开他的手，“滚蛋，没你这样的孙子。” “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好，就像刚才一样。”接着就把凉了一阵的三四个蒸饺全塞我嘴里了。 “我马上要去公司，没时间跟你熬。” 我以为他会绑到我同意为止，已经做好了准备绝不松口的，但他现在又把我放了。我才明白，他绑我只是不想跟我浪费时间，他在弄早上要开会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