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前打气

    大概半小时后，四个人已经坐在了2中后门的大叔意面馆里。

    平时店里的人都是爆满，满的老板都不接受预定，你爱来不来，反正我永远不缺客，不过今天店里空着大半，因为现在才4点多，其他年级的没下课，高一和初一在大扫除，这四个人是逃出来的。

    四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闻曦和赵政嘉裕坐在一排，汪立琦和盛楠坐在一排。赵政嘉裕很喜欢这样，觉得自己和闻曦像对情侣，而汪立琦和盛楠也是对情侣。

    嗯？要不撮合下他们俩？真成情侣了也不错。

    “啊？你们2班就你一个是咱们初中的？”盛楠吃着点心，语气有些意外。

    “嗯，”汪立琦点下头，心不在焉的看着面前的意面；“而且据我所知，1班是这届新生里成绩最好的，也只有1个咱们初中的，3班也只有2个。”

    “你学习就够好了，那1班得什么样啊……中考满分？”盛楠感慨。

    “1班有两个是学费全免还给奖学金挖过来的，听说一个差10分满分，一个差8分，”说完，汪立琦叹了口气；“都是怪物。”

    “分儿高就分儿高呗，这样的人一般都是高分儿低能，”赵政嘉裕满不在乎道；“哎，记得咱初中全年级第一那人吗，鞋带都不会系，也就会考试，有什么用？”

    “哎，考这么高分，你说这种人怎么考的？是不是都是穿越回来的，或者有上辈子记忆哈哈哈，”盛楠说完，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傻笑了。

    “有上辈子记忆也要复习，复习好了也就那样，”闻曦用叉子挑起自己的意面；“学习这东西，就怕扔下书本，一扔就忘。”

    “你怎么这么了解，”赵政嘉裕问，同时用叉子挑走闻曦盘子中的一块香肠赛进自己嘴里，然后如愿看到闻曦瞪过来眼神。

    “你想想，你刚读完初中，等你高中毕业了再回去读一遍初中，能考多少分？”闻曦问。

    此话一出，在座的其他人陷入沉思。

    “我可能会跟现在差不多，”盛楠比较脚踏实地的回答。

    “需要背诵的内容……应该会记得更清楚，理科应该还是差不多，”汪立琦的想法也不飘；“总的来说……不会比以前高多少分。”

    “我靠，你们怎么都这么想，这么悲观？我肯定比现在好很多，全班前十不敢说，前二十应该小意思！”赵政嘉裕的口气很狂；“都学过一遍了还有什么难的！”

    “因为人的思维是固定的，重来一遍的话，很多人仍然会在老问题上摔跤，”闻曦解释道；“你擅长的地方会继续擅长，而不擅长的……恐怕依旧是你的短板，你能做的只是努力缩小短板的范围。”

    “为什么啊？”赵政嘉裕抓着脑袋，很不理解；“这不跟谈恋爱一样吗？你跟人家第一次恋爱犯了错误导致分手，然后时间倒流，你都知道自己要犯错误了难道还会重蹈覆辙？那不傻/逼吗！”

    “不，”汪立琦摇头；“闻曦的意思是你第一次跟人恋爱，因为劈腿a而导致分手，时间倒流以后你的确不跟a劈腿了，但几年甚至几个月以后，你可能会故态复萌，去跟b劈腿，这就是思维的固定性。”

    “那别劈腿不就好啦，或者干脆分手，”赵政嘉裕皱起眉毛；“什么思维固定，这不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吗。”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个，”盛楠表情嫌恶的提醒。

    “反正，我理解闻曦的意思，学习习惯特别容易产生思维死板，这不是你重生不重生能解决的，而且正相反，你活的越久，行为习惯和思维模式就越难改变，还不如你一无所知重新开始学习来的更好，”说完，汪立琦转向闻曦；“我理解的对不对？”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啧哎哎哎，”赵政嘉裕看这俩人四目相对了，立刻把手伸到二人中间阻挡；“怎么着就我不懂就你俩明白了？不是说中考成绩吗，说到重生干嘛！这哪挨哪啊！别跑题行不行！脚踏实地行不行！”

    盛楠看着他们仨痴痴的笑，觉得自己好像在目睹一场三角大戏。

    “哎，不管怎么说，汪汪你在2班也是厉害，”盛楠单手支着下巴，一拍汪立琦表示赞赏。

    “厉害什么，”汪立琦苦笑了一下；“我这成绩，连前二十都排不上。”

    “这可是实验班，c市学习最好的就在这三个班吧，你能排三十多名也不错，”赵政嘉裕插着兜，毫无诚意的恭维汪立琦。

    汪立琦叹口气，表情有些失落；“不是，你不懂……”

    “不懂什么，你说啊，”赵政嘉裕就不喜欢他故作深沉的模样。

    “这几个实验班，有一半都是2中的初中部升上来的。”

    “所以呢？”赵政嘉裕不明就里，他接着看向盛楠和闻曦，发现这俩人表情都有点复杂，什么意思，就我不懂？？？

    “哎……”汪立琦摇头，忧郁的望向窗外；“说了你不懂，我现在倒觉得，咱们班环境还是挺好的。”

    “而且你还能考第一，”赵政嘉裕挑起一边嘴角，笑的不怀好意；“到这你只能三十多名，落寞了？”

    汪立琦似乎被触动了心底的痛处，窘迫又生气的看了赵政嘉裕一眼，他愤怒，但是无言以对。

    闻曦这下看出来了，汪立琦的精神压力有些大。

    想想他在初中时成绩几乎所向披靡，现在来了2中的“天之骄子”班，突然发现身边都是神人，自己不再是突出的那个，心理落差一定不小，而且听他的意思，神人们都是初中同学很抱团，他作为外人一定感到被排挤了。

    作为一个才16岁的少年人，汪立琦的痛苦可想而知。

    “大家都是来学习的，名次什么的不重要，分数才是自己的，能考上心仪的大学就行，”闻曦见状赶紧安慰。

    汪立琦无力的点点头，冲闻曦挤出一丝笑容。

    “哎，说到大学，你们想考哪个大学？”盛楠顺势问。

    “本市的就挺好，”闻曦简单回答。

    “本市？”赵政嘉裕瞪大眼睛；“瞅你这点出息，怎么也要去a市吧！去a大！”

    “a大可是全国重点……你确定你能行？”盛楠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不行？我听人说高中知识也就高一高二学点，整个高三就是复习，我还是体育生，有什么难的？”赵政嘉裕盲目自信再次开启，他时时刻刻的粗神经跟汪立琦的敏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a大没有体育系……”闻曦幽幽的提醒。

    “啊？”赵政嘉裕一愣；“那我不走体育特长生路线。”

    “不走体育特长你确定能考上大学？”汪立琦问。

    “他妈的你小看我？”赵政嘉裕很不服气；“不行我就去a体！闻曦你去a大。”

    “我考不上考不上……”闻曦连连摆手，上辈子要不是家里有钱有关系，就他这高不成低不就的成绩，也就是三本了。

    “我觉得b大也不错，”盛楠说；“b市还挨着海。”

    “大姐，b大仅次于a大，别做梦好吗？”赵政嘉裕提醒。

    “许你做梦去a大，不许我做梦去b大？双标狗！”盛楠翻着白眼反击。

    “我倒想努力努力去a大，”汪立琦神色凝重，接着有点泄气的说；“不过太难了。”

    “那你也搞个体育特长生，跟我一起去13班，”说罢，赵政嘉裕一拍胸/脯；“到了13班我罩你。”

    “拒绝！”汪立琦很干脆摆手；“拒绝当特长生！”

    “嘛意思瞧不起我，运动会还不是靠我们体育生为班争光？”赵政嘉裕对汪立琦的观念嗤之以鼻。

    “啊？你不知道？”盛楠提醒；“2中没有运动会。”

    “啊！？”三人同时看向盛楠，表情都很意外。

    “你们都不知道？”盛楠哭笑不得看着他们三人，然后举起右手开始数；“2中没有军训，没有运动会，没有联欢会，没有观影活动，没有成人礼，什么课外活动都没有，听说有兴趣社团，但是只有高一的学生可以参加，高二就必须退社，而且每周最多活动2天，还是放学以后。”

    “那……也行吧，”闻曦艰难的说，那表情好像在垃圾里找糖；“好歹……有个活动。”

    “可你知道几点放学吗？”盛楠又问，赵政嘉裕和闻曦一齐摇头。

    “9点半以后，”汪立琦倒是知道；“上午你们班主任都没说吗？”

    “9点半？”闻曦简直要窒息了；“我们才高一啊，就9点半？？那高三呢？”

    “听说高三强制所有学生住校，”盛楠痛苦的一叹气；“2中11点全校熄灯……”

    “你的意思是……我们到时候都是……住校学到11点……？”赵政嘉裕的声音几乎在颤抖；“我现在转学还来得及吗……”

    “大家加油吧，”汪立琦搓搓手，感觉是认命了以后强打精神，故作坚强的鼓励其他三人；“3年，只要3年就熬出来了，上了大学就自由了。”

    “3年……”盛楠哭丧着脸趴在桌子上；“哎哟3年……我为什么要考到2中……1中也不错啊……听说他们都不用穿校服，每天朝九晚五跟上班族一样。”

    “所以1中去年的重本率下来了，”汪立琦干巴巴的安慰盛楠，也像是在安慰自己；“3年，坚持一下，考上重本幸福一生！”

    “嗯，就3年，咬咬牙就过去了，”闻曦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应和；“过的时候可能会很痛苦，但是过去了再回头看，其实不算什么。”

    “我能不能一下子晕过去，然后一睁眼3年就过去了，我直接去大学报道？”盛楠已经开始妄想。

    “你太贪心了，”赵政嘉裕嘲笑她；“我也就要求一睁眼一闭眼，一年过去就行。”

    “为什么是1年？你想分文理班？”盛楠问。

    赵政嘉裕耸耸肩，然后看向闻曦，眼神里七分挑/逗三分埋怨。

    闻曦受了他这一眼，心脏漏跳一拍，慌张的转移目光去看自己的意面。

    意面被他用叉子玩的已经坨了，黏黏糊糊的蘸着红色酱汁，纠缠的乱七八糟，一如闻曦现在的心境。

    赵政嘉裕真是比他想象的更有韧劲儿，一年以后会怎么样，闻曦都有些不敢想了。

    盛楠看他俩这表情，觉得他俩不会真的有什么奸情把？可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这年头长得帅关系好的男孩子都爱卖个腐，谁知道他俩什么情况呢。

    汪立琦也在看着他们俩，但心境完全不同，他忽然的有些羡慕这二人。赵政嘉裕家底殷实，有个靠谱的老爸，对他来说万事开头就已经成功一半了，就算惹了大祸也能用钱压下去；闻曦虽然家里情况不大好，但他很聪明，而且极有灵气，一副云清风淡的佛系模样，佛着佛着就顺风顺水了。

    低下头看着盘子里剩下一半的意面，汪立琦觉得很疲惫，不是现在疲惫，而是不久的将来会很疲惫，当下的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才有了目前的成绩，可现实告诉他远远不够，他必须更努力，甚至透支，然后呢？

    然后呢……

    汪立琦再次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

    “歪，你觉不觉得汪立琦有点不对劲儿？”

    回家的路上，赵政嘉裕头一次的主动开口谈论汪立琦。

    “发现了，”闻曦点头；“蔫搭搭的，他以前可精神了，怎么报道第一天就这样？”

    “他没用！”赵政嘉裕的态度似乎有点怒其不争；“还没开学呢就先悲观起来了，这以后怎么办？要是他发现自己怎么也考不到前十不得疯了，都上高中了还一点抗压性都没有，切。”

    “学习好的烦恼啊，心气儿高，自尊也高，脸皮也薄，”闻曦看向赵政嘉裕；“他应该跟你学学，看你每天开开心心的，咧着嘴也不知道笑些什么，心里都不装事儿。”

    “可不，他就是太想不开了，学得好又怎么样，差又怎么样？有钱难买爷乐意，高兴才最重要！可惜他不懂，”赵政嘉裕对自己的粗神经表示很满意；“不过我也不是心里不装事儿，想得开而已。”

    “哦？你装过什么事儿？”闻曦下意识的问，问完就有些后悔了。

    他心里能装什么事儿！学习吗？？？

    赵政嘉裕看着闻曦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然，再到欲盖弥彰的躲闪，知道他是猜到答案了。

    这小子，刚才还满嘴人生哲理，大道理教育别人一套套的，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现在一到自己身上就懵逼，所有心情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透，忍不住想欺负他。

    换成别人，赵政嘉裕定要啐他一口装逼，可换到闻曦身上，他却觉得矛盾的可爱。

    “哎……”赵政嘉裕低声叫了闻曦一声，还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干……干什么？”闻曦努力皱起眉头，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我亲你一下行吗？”

    “不行！”闻曦义正言辞的拒绝；“咱们在动车上说什么来着？”

    “哎呀——不行就不行，你气性这么大干嘛……”赵政嘉裕不满的用鼻子哼道；“小气……”

    说完，他一把抓住闻曦的手，任后者怎么拽怎么甩都不松。

    “你可没说不能拉手，”赵政嘉裕趁机说。

    “我……顺拐啦！”

    “那你自己调整腿啊！你腿死的？？”

    闻曦无语，自己默默地调整步伐，可没走几步，又被赵政嘉裕牵着顺拐了，闻曦只能继续调，可刚走又跟不上步伐，再次顺拐，他边调边在心里感叹，赵政嘉裕真是长大了，腿长迈的步子都比他大，哎，自己什么时候长个呢……整个初中一点动静都没有，都说男生高一高二蹿个蹿的贼快，不知道自己会长多高呢……

    然而在闻曦第四次调整后，他听到了赵政嘉裕的坏笑，瞬间明白了情况；“你故意的！！！”

    “哈哈哈哈哈你才发现！！智障！！”赵政嘉裕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一直在默默关注闻曦，看他煞有介事的要跟上自己，小碎步紧倒腾，而自己身体协调性明显比他强太多，稍微控制下步子，闻曦就要左腿绊右腿了，这一路走的忽快忽慢，而他居然一直没察觉！

    赵政嘉裕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捏着闻曦的脸说；“以后就叫你傻狍子吧！”

    “古嗯！！！”闻曦嘴巴漏风的怒吼，抬起脚踢在赵政嘉裕的小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