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讨厌
第四章 谢影回猛然间浑身一颤从床上惊醒，他支起身去摸床头的手机，迷糊地嘟囔道：“七点了啊......” 他坐起身来，脑袋还有点沉，头又往下栽了下去，眯上眼睡了五分钟哪根神经突然觉醒了，慌张地自言自语了起来，“不行，不行，今天要出去...我要...嗯，我要...算了，先起来收拾东西吧。” 洗漱完毕后他换了一身衣服背着包下楼了，他一看到楼下守着的那几个人就不舒服，他坐在大堂沙发上等着，等他越发不自在。 这一大早就守在这里是不是显得他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性，有那么急不可耐吗？可是站起来再掉头走回去脸上又有点挂不住。 “你起得可真早啊。” 谢影回一转过头就看见白禛从楼梯口朝他走来，容淇紧跟在他的身后，谢影回眼神在他俩之间匆匆徘徊，不干脆地回了个嗯。 “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白禛决定先带他去吃早饭，他们一块坐在车后座，容淇坐在副驾驶，两人有句没句地聊些什么，白禛突然转过头冷不丁地对他问起：想好今天要做什么了吗？ 谢影回一个猝不及防，支吾了两声，刚想回答白禛又开始打岔：“算了，没想好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下车后，谢影回跟着他们来到一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餐馆，棕黄色的木桌像是没擦干净泛着混浊油腻的光，手指搓了一下，有些发粘，但是生意极好，顾客来来往往，老幼不一。 他们三人站在一旁等服务员匆忙把碗端走才被请入座，谢影回眼神扫过单面塑封的菜单上的食物，不禁回想起小时候母亲时常带着他去菜市场买早餐的情景。 他稀里糊涂地点了一碗拌面、一屉小笼包外加一碗牛肉羹，食物上来时谢影回有些傻眼，他没想到每一样份量会那么足。 他吃到一半感觉已经有些撑了，确实有点儿时的味道，但是吃太多他也顾不得是什么味了。而白禛快速地吃完了一碗面就在一旁安静等待，容淇则是点了一碗菜粥，谢影回邀请她帮忙吃几个小笼包，白禛说道：“她最近忙着减肥呢。” “我也减肥。” 白禛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眼，“你减个什么？我看你还是需要多长点肉。你这个年纪的不应该很能吃吗？” 谢影回无话可说，缩回眼神，忿忿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 再问起计划时谢影回说想买衣服和看电影，白禛提议把这两个活动合并到晚上，白天接下来的时间就看容淇的安排。 容淇估计是上网哪里找了份本市的旅游攻略，然后开始带着他们到四处景点打卡乱转，白禛全程安静地陪同着，脸上也没看出什么不耐烦，就连在景点门口遇到旅游团的大妈们找他拍照，他都点头接过了。 这下谢影回对他大有改观，他前几回看白禛，怎么看都是个冷冰冰的狠角色，又有美貌加成，可以用不食人间烟火来形容这种狠了。 不过现在大半天接触下来，他想白禛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虚假和冷漠，但本性究竟如何好像还是一点也没抓住，原来他更像泡沫中的空气，看不见摸不到，只是套在华丽的外壳里。 疾行了一个白天，晚上白禛请他去酒店吃了一顿大餐，接着带他去附近的商场门店买衣服，Sales热情的招待让谢影回有些惶恐，转过头迷茫地盯看着白禛看，白禛随意道：“你自己看着买吧，我也不懂这些。” 谢影回坐在试衣间的沙发上等着Sales把他刚刚在外面挑选的衣服送进来，百无聊赖之际脑海里猛然蹦出昨晚睡前那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和我一起来的男人现在在哪里啊？”Sales临走前谢影回故意问了一嘴。 “白先生啊，他在另外的招待室里休息。” 谢影回纠结了一秒钟，犹豫就会败北，是男人先干了再说。他掏出手机打了一辆车，然后带上背包插着口袋闷着头冲了出去，他心脏跳得极快，震得他快要控制不了身体的平衡了。 谢影回乘着扶手电梯跑到上一层，再一口气冲到升降电梯门口，在等电梯上来的间隙脱下外面那件牛仔衬衫，从包里掏出一件套头卫衣换上，再戴上一副半框眼镜进行换装。他下到停车场，司机正巧来了电话，谢影回指示他开进停车场内，上车后再从另一个出口出来。 —————— 容淇抓着手上的电影票，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沉默的男人。 “跑了？叫人跟上去了吗？” “商场人流量太大了，目前还在排查监控，说不定还要联系警察那边。” 白禛掐了掐鼻梁，“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你去查停车场监控，看看有没有熟悉的车在。” 容淇稍稍思索便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又问道：“如果在，我们还需要继续找吗？” “如果你白米饭不小心煮成了粥，会干脆就不吃了吗？” 谢影回坐在车上让师傅停止计程，然后把他载到隔壁D市，起初师傅还不乐意，因为光是上高速跑单程就要三四小时，但谢影回提出自己愿意出两倍价钱时对方立刻就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谢影回心里隐隐有种不安，忍不住一直回头看后车窗，他在心里念叨着：不会吧，白禛明明没有带其他人出来，是不是我想太多了？ “师傅后面那辆黑色的轿车一直在我们后面吗？好奇怪啊。” 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道：“没有吧。” 过了十分钟，谢影回又小声咕哝道：“真的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啊。” 这个小伙子一上车司机就觉得他怪怪的，和他搭话像是没听到一样，一直心不在焉地朝后看，瞧他那紧张样于是顺着念叨道：“小伙子，看你样子应该还在读书吧，该读书的年纪就要好好读书啊，别像我家里的那个不好好读书整天啃老......” 谢影回大感无语，再回头望去刚才跟在车尾的轿车一下子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各种念头反复了十分钟谢影回才打消疑虑，从包里掏出耳机隔离了司机有一句没一句的絮叨。 不知不觉中谢影回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他触摸到一片柔软，是毯子吗？车里的空调好像有点冷，他不自觉蜷缩起了身体。 不对！他打了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猛然发现身侧坐着一个人。 难道一切都是他的梦吗？ “醒了？” 谢影回掀开毯子，坐直身体向窗外看去，穿过身旁的车辆和成排的路灯深夜背景下划出两道迷离的线。 “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说话的是容淇，她从副驾驶转过头来，“我们还在去D市的路上，快到了。” “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白禛反问道：“难道你不应该和我们在一起吗？” “不回家吗？” “我带你去见谢泉，怎么样？” 谢影回微微瞪大眼睛，“为什么…突然……” “不为自己小聪明感到高兴吗？” 窗外的光不足以让谢影回看清他的脸，但是为什么那冷漠而又高高在上的神情好像能通过空气介质印入他的脑海，“难道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见到谢泉以后请说服他，告诉他我不想处理他的私事，也没有任何管教过小孩的经验，简而言之我不想看到你，我讨厌在没有任何意义上的事情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他说话的语气如常，但字里行间是显露无遗的刻薄，谢影回还有点恍惚，如此羞辱人的恶意中伤怎么能说得如此堂皇？ 谢影回没有再吭声，僵硬地贴着窗户撑到了下车。 车开到一个酒店停车场，由两个人押着他上到一个房间里，没多久白禛进来了，两人又默默退了出去。 白禛只是坐在沙发上，幽幽地看着他，谢影回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眼神，眼眶里镶嵌的那对黑而大的眼珠像是玻璃制品，假得骇人。 “你要做什么？” 白禛没有理会他，依旧一副冷然的姿态。 “你不是不想看我吗？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还嫌没有羞辱够吗？” “怎么不说话？一直看着我干嘛？看着我我就会立刻死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 “拜托，你别盯着我看了行吗？你觉得我讨厌，我也没多喜欢你啊。” “你到底要干嘛，我会明天一见到谢泉就让你立刻甩掉我这种人行吗？还是要我磕头给你谢罪？” “我跑了怎么了？是我求你带我出来的吗？我有对不起谁吗？要怪就怪谢泉无缘无故把我关着，是他叫你看着我的，我可没有求你非要和我沾上什么关系。” …… 谢影回和白禛面对面整整僵持了半小时，无论他说什么白禛仍是八风不动。 谢影回把外套脱了，关掉灯闷着一肚子气在被子里蜷成一团，他睡不着，脑袋里嗡嗡作响，睁着眼睛泪水自然地从眼角开始肆意横流而出，泪水淌湿了一大片，越哭他越感到自己格外不争气，鼻子被塞住了竟连抽气声都不敢发出来。 过去他时常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无数个夜晚里枕头总是湿的，因为意识到再也见不到母亲而大哭过，因为英语不熟练被白人小孩包围时而委屈地哭过，因为活得实在太孤独好像看不到人生的意义而流下了许多眼泪。 即便习惯了，但是这样可怜的习惯...... 他闷在被子里哭出了一身热汗，突然身上一凉，头顶刺眼的光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所遮挡住了。白禛把抽纸盒放在他的手边，谢影回赌气地扫到了地下。 “我不是在可怜你，只是想告诉你，太软弱、太敏感的人不管怎么活都会很艰难的。” “我...我不是...”谢影回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只能吐出模糊的颤音。 “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忘记怎么哭了，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要一样，但是我们不是都活在同一个世界上吗？” “如果你是因为我的话而哭，那么在意的话，我可以道歉。” “你...少...少自作多情了！” “可以任性真好，但是谁都无法一直任性下去。” 头顶的光刺进了眼睛，谢影回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紧接着他听到咔嚓一声关门的声音。 说着讨厌管教别人，怎么又在说教，真讨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