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阁 - 其他小说 - 满城落灯辉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妻,多么讽刺的字眼。成帝挣扎起身,莹亮的军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惨亮的刀光映得她的眼神如一团火,成帝却仿佛今天才认识了她。昔年容嫣被送往宫中的时候不过二十岁,新嫩可口,如刚长在枝头的果。她的稚嫩与明丽太过于适合用作安抚门阀,而在举案齐眉的戏码之外,容嫣是谁,她所求为何,他甚至从未花心思去过问一句。

    “昔年你迎我入宫之时,曾对我说,但凡在这座皇城里一日,我终其一生都将是你的皇后。现如今,能在这时候还陪在你身侧的,只有我而已。”

    “……妖妇!”

    成帝愤然起身,抓着容嫣的袖摆往回扯。正在此时,马车重重一停,车外隐约有人喧哗。细细听来,那喊的竟是“清君侧”,“诛容氏”。忽地,车外一人朗声道:“妖后篡逆,皇长孙亲挟大军前来,还不速速弃暗投明!”

    闻此,众皆哗然。

    容嫣脸色一变,忙令内侍快些冲出宫门。入潮的士兵围了过来,齐刷刷的长抢扰得这精雕的马车仿佛巨浪里的小舟。

    一匹马儿受惊,扬蹄踢翻了一人。恰在此时,羽箭破空,直落在了它的背上。骏马长嘶,马车歪朝一边。容嫣不管不顾,直令内侍朝午阳门外狂奔而去。军刀在她的手中触手生寒,刀尖指着大梁国最为尊贵之人的脖子。她从未拿过刀,但这一刻,尖锐的刀刃给了她些许安慰之感。

    片刻的对峙过后,成帝抓着刀刃便朝她扑了过去!

    他拼尽了全身力道方才得以和她抗衡。二人都已非盛年,长年累月的毒令成帝衰弱如八旬老者。马车重重一偏,二人皆被甩偏了几寸。容嫣当先掀开车帘,一簇羽箭深深扎在车门上。成帝由后抱住她的胳膊,天家贵胄,皇室清贵,在生死之交时都变得狰狞而野蛮。

    容嫣反手一划,身后的老者闷哼出声。当马车再度朝宫门外飞奔去的时候,过快的速度将车门边的二人生生甩了出去!

    落地的二人距宫门也不过几步之遥。成帝率先捡起一支断箭,红着眼,狠狠朝容嫣扎下去。她慌忙抓着他的胳膊,挣扎着试图站起来。成帝长久卧床,臂力大不如前,容嫣拼尽了全身力气掰开那羽箭,断箭承着成帝的怒火,箭簇距她的胸腔不过存许。

    “……我杀了你!”

    她从不知这卧床近十年的老者还有这样一口恶气。容嫣也被激出了怒意,此时也不管城外喊杀声震天,地砖上血流成河,她长伸着手,摸到了成帝的下颚,二人勉力对峙,纷纷拼上了最后一股狠劲求生。

    血色与焰火将皇城渡上了落日一般的金色,细细的雪下泥水交汇,红色与白色混成一团。

    铁箭入体,容嫣的心口微凉。

    正在这时,军刀的刀尖从身后入体,生生穿透了成帝的胸膛。

    汩汩的鲜血喷了容嫣一脸,成帝大骇,挣扎着回过头。持刀的人脸色苍白,尚且虚弱,但他身披甲胄,一马当先,他的眉目凌冽而冰冷,眼底空空荡荡,浑身只剩戾气。

    这是成帝曾暗合众臣保下的人,是他身在病中也心念其平安的人。他是大梁国的新生之力,他的继任者,他用来制约容家的棋子与传承自己遗命的工具。他拔出了军刀,成帝倒朝一边。巨大的怨愤与不甘令成帝拼着最后一口气,捂着胸前伤处,颤巍巍地指着他。

    容嫣早被这一番变故吓得呆了。却见傅琛走上前,蹲下身,朝成帝伸出了手。

    “……不孝逆子,天打雷劈!”

    他还没有说完,军刀再次入体。

    鲜血混入薄薄的雪地之中,混着污水一应朝午阳门外流淌而去。傅琛疲惫地站起身,不看容嫣,不看任何人,收了刀。已是夕照时分,城墙与天色的交接之处落日熔金,这荒颓而艳烈的景象与那日奔逃之时悄然重合。

    片刻后,一个亲卫颤巍巍走上前,单膝跪地,捧着他的长刀,扬声道:“吾皇万岁!”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亲卫与禁军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万岁之声响遏行云,傅琛静静看着,既没有心愿得偿的快慰,心下反倒空茫茫一片。

    “你……!你以为这就万事大吉了么……?!”

    容嫣不管不顾,状若疯癫,指着傅琛大呵道:“你弑君,谋逆,即便你今日谋得权位,你的江山也并非由你的子孙来……”

    她的咒骂声不绝,傅琛皱着眉,静静听着,远远看见承乾殿渡金的屋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在如潮的喊声响起来之后,那屋檐下的麻雀拍着翅膀越飞越远,仿佛飞出了囚笼一般。

    满城落灯辉NPH,主师徒,年下结、天地浩然

    结、天地浩然

    当鹅毛大雪铺满了金陵城与秦淮河畔之时,那场历经数日的宫变依然为众人所记忆。金陵城的老人从未见过这样酷烈的杀戮,那日君王大丧,皇室折损数人,连君王膝下的幼子也未曾躲过被叛军格杀的命运。血水与污秽被大雪深深埋入了地下,秦淮河支流被牢牢封冻了起来,再而后,新皇登基,海晏河清。

    容氏谋逆,诛九族,与容氏多有牵扯的门阀为此酷烈手段震慑,纷纷向新帝效忠。反倒那曾陪伴了成帝二十余年的容氏皇后,新帝思量之下,也将她以皇后之礼葬入了容氏祖坟。成帝与容氏皇后自此各葬一端,死后再不勾连。

    等到渐渐开春,秦淮河畔的积雪被暖流化开,京郊的旗亭等来了一个久违之人。

    她衣着质朴,身披薄薄斗篷,斗篷下露出了一缕如墨的黑发和精致的下颚。她不疾不徐,在旗亭里等了大半柱香,而后一人策马,姗姗来迟。来的那人鼻梁挺直,剑眉星目,身着黑色骑装,身姿挺拔。

    京郊的雪还未化干净,旗亭周遭也并没有旁人。否则若有人见了二人,定然诧异不已。那身着黑色骑装的年轻人正是当今的帝君,成帝的长孙。而那身穿灰色斗篷之人是谁,便没有多少人知道。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明溦笑道。

    斗篷掀开,她的脸一如往常一样艳丽。与往常不同的是,二人此时相见,秘密更少,二人也更为坦诚。

    “此话该要我说,”傅琛道:“我还以为师父永远也不会给我写信。”

    明溦低头浅笑。

    他飞跃过旗亭栏杆,一如在门中时一般不守规矩。明溦也不见怪,指了指跟前的石凳子。这小子倒先不急着坐下,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香囊,慎重递与明溦的手中。香囊里装了一枚小巧的药丸,她毫不犹豫,塞入口中,傅琛看得好笑,道:“师父不怕我下毒?”

    “还有什么毒比我身上的竹青更毒?”明溦道。

    待二人落座,她支着下巴,仿佛从未见过他一样,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傅琛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