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这是我太阴灵宗的天骄……”龙祖接收到赤溟的眼神，顿了顿，随意编了个名字，“明赤。”这番话算是得到赤溟的属意，承认他是太阴灵宗的人。

    如此就彻底与浮云仙宫没有关系了，赤溟不禁看向沈鸢。

    沈鸢猜他是不想暴露真身，便在旁一言不发，恰与赤溟看过来的忧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顷刻间这人眼里流露出的错愕和悲伤无处遁形。

    赤溟镇定地收敛情绪，装作无事发生。只是他与神主相隔数尺，却从未这般疏离过，心中难免失落。岂料神主敏锐非凡，将他的心思看了去，目光平淡无波，叫他失落之意更甚。

    掌教心思微动，当年一事，与太上道宫的关系已再难亲近，那沈鸢神色淡淡，也是无情无欲之人，又无其他弟子对仙宫的归属感，恐难以婚事绑缚。莫说如此，他日后能否长久留在仙宫内都不好说，该是趁现在好生拉近关系。观赤溟对沈鸢态度暧昧，目光片刻不离他身，心思流转间，起了与太阴灵宗结盟的心思。

    “小友与我门派的留仙圣子关系甚好。”当着龙祖的面，总不能明说人家门派的天骄是留仙圣子的坐骑，否则太阴灵宗借此机会发难就不好了。掌教因此换了委婉的方式试探。

    何止关系甚好。赤溟认真地说：“为他，愿以性命相护。”其一，孩儿既然并不存在，赤溟对神主的误会就消了，只想如往日一样留在他身边；其二，神主若出事，他的下场定好不了，自然愿意拼命。

    如同诉说情意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赤溟表情平静，说不出是真有情还是表露忠诚，实则心里已是惊涛骇浪，惴惴不安地等待神主的反应。他说这番话有隐秘的私心，想让神主知道他想法的转变，以及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歉意。

    但沈鸢显然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当他是继续在众人面前伪装，干脆低垂双眸心不在焉地发呆。

    留仙圣子虽无甚反应，但对此妖态度有些特殊，比数年前对待太上道宫红袖仙子的冷淡好上了太多。掌教于是说道：“不如小友多留几日，以表达我宗的谢意。”留下牵制沈鸢的人，还怕他脱离宗门不成？

    “五仙合试将近，我要闭关修炼。”沈鸢漠然道，言下之意便是拒绝了掌教的想法。这话一出，任谁死皮赖脸都不好意思相伴左右了。赤溟脸色微变，陪伴神主这么多年，第一次不愿他留在身边，丝毫没有先前的温柔珍重，实在伤人心。神主本应无情，曾经的亲近仅是凡人心境在影响，如今才是赤溟熟悉的样子，他得尽快适应，免得被影响了心境。

    这时赤溟已经临时变了决定，冲掌教行礼道：“既然如此，我不便多打扰沈师弟，先行回太阴灵宗了。”

    龙祖也跟着说：“五仙合试时我宗会提供帮助。”

    目的达到，掌教就不再计较沈鸢的失言，冷厉地看他一眼，忍耐了斥责的念头。

    “沈师弟，能与你单独一叙吗？”赤溟看向沈鸢，得到对方应允，和他回了真道峰。在沈鸢略感困惑的目光中，翠绿的玉哨出现在手里。

    定情信物……赤溟想起那日沈鸢说过的话，嘴角泛起笑意。重新炼制一番，他郑重地将玉哨交给沈鸢，说道：“收好了，我去他处替你做些准备，有要事就催动它。”短暂的分别于他二人皆有好处，赤溟心中已经有了去处。

    “好。”沈鸢颔首，目送赤溟背影离去，终究咽下了想说的话。

    “龙君，你欲去往何处？”龙祖匆忙赶上赤溟的脚步，这位还没告诉他关于“仙”的事！

    “你以为五仙合试是什么？”赤溟浮在半空，赤金光辉流转，雷光翻滚，随时会化龙而去。但听到龙祖呼唤，他停了下来，气势浩瀚倾覆而来，惊得龙祖连连后退。

    龙祖虚声道：“是顶级宗门纪念远古仙人共处的时代设下的试炼，鼓励世人去触摸那仙途。”可惜世间再无仙诞生。

    “这次不同了，会有真正的仙降临。”至于他们的目的，赤溟隐有猜想，但需他去亲眼确定。当年封闭下界通道的做法可疑得很，直到赤溟想起了那段记忆，才能发现其中端倪。

    “成仙……可还有望？”龙祖声音发颤，饱含殷切地望向前方的龙，赤溟摇头，他沧桑悲戚之感顿生，清泪缓缓滑下。“无望，哈哈哈，既然无望，我们又和那无知蒙昧、徒劳乞命的蝼蚁有何区别！”

    “仙劫境修为，苍天既不降下劫数，如何羽化登仙？”

    赤溟忽皱眉打断他：“仙劫境没有劫数了？”那神主如何脱离凡身？他心中有不详的念头，下界的情况远比想象中复杂许多。对于这件事，三仙天岂能不知情？神主岂能不知情？

    龙祖点头：“我等步入仙劫境后才发觉问题，修行数年后都未遇到传说里的三劫九灾，原以为是劫数推迟到来，可时间久了，仙劫境的修士越来越多，却无一人应劫。最后的希望是那浮云仙宫的太上长老宣布要渡劫登天，如若他也失败了……”那么仙将彻底湮灭于历史。待他们死后，又有谁会记得仙曾降临下界？

    你到底要做什么？赤溟默默询问那位高高在上的神主，从未看透他的所思所想。

    “我走了。”再多的辛秘就不能告诉龙祖了，赤溟抛下他，心急如焚地赶往神识锁定的地方。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

    停留在海域的巨型漩涡之上，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他掩面轻吸一口气：玄界的界域精华，消失了。

    “你能想到这些，倒叫我吃惊。”清润的声音自背后想起，不用看都知道是李筠笛那厮。赤溟对他有怨，以沉默回应。

    筠笛神尊也不恼，绕到赤溟跟前说：“让神主忘情是为了替他渡劫，但是现在看来连我也敌不过宿命之力。”

    “什么宿命之力？”赤溟早有隐约的想法，筠笛如今直接替他说了出来。

    “自然是神劫境的劫数了，神劫境有三劫，一谓天地劫，一谓宿命劫，一谓众生劫，你以为三仙天的九阶神尊们为何迟迟不突破？如不是因为三劫相加太过强横，那位本尊又为何一元化三身分别承担劫数？可惜劫数还是纠缠在了一起。”

    看出赤溟的混乱，他继续道：“你瞧，界域精华消失，是此界产生了宿命之子，其他界应是同样如此。他们不过是凡人，却和那众生劫搅成了一团。仙劫境劫数消散，则是那天地劫，同样隐隐影响众生。还有其他的各种劫数加在一起，便引向了那位本尊的宿命——陨落劫中，十死无生。”

    “那我……”

    “我本以为你是宿命劫的一环，但是现在看来，莫非你是一抹生机？”筠笛若有所思，不断算计气运，“怪哉，你也拿了一界界域精华，身上竟无灵界的宿命之力。难怪那位……”

    赤溟脑袋乱成了浆糊，乍闻一连串难以理解的事情，困惑不解道：“我不明白，这些事与神主又有什么关系？”

    “神劫境的劫数不再是独自承受的了，而是与天地共劫！因为他们要渡的，是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到过的境界。”

    “如果渡不过？”

    “如果渡不过，三仙天的神主就该换人了。”

    这怎么行？赤溟定了定神说：“如何能助神主渡劫？”

    李筠笛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笑眯眯地说：“你去把那些宿命之子都灭杀了，集九界宿命于一身。到时对付起宿命劫来，或许会轻松些许。如果因此赴死，你……”

    “我心甘情愿。”赤溟坚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