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领丽人 下
「亲爱的,你的身体真美,下一次,让我弄你的菊花,好吗?」乔尼打破了 沉寂。 「那怎么行?昨晚不是说了,我丈夫都没动过。」妻子似乎很不情愿。 「所以我才要嘛,我想单独拥有你,一小部分也好。」乔尼真的是调情的老 手,「我用手指,慢慢帮你撑开,不试试,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 「那,赶明儿吧,回头再说。」妻子开始松口了。 「好,明天礼拜一,下午你早点过来,反正也没客户,咱们到储藏室里,这 次说好了,不能像过去,把人家撩起来,又打退堂鼓,不来真格的。」 「嗯,那,那,就让你来一回,说好了,就一回。」 啪!篮子,掉在地板上;新鲜的浆果,滚落了一地。 回家之后,我和妻子毫无悬念地吵了起来。我质问她,是不是早就和乔尼勾 搭上,并且得到了苏珊的默许,只把我这个做丈夫的蒙在鼓里?妻子不仅大哭大 闹,还反咬一口,说我一出国就惦记白妹妹,自个儿没能耐,泡不上,只好将就 送上门的白姐姐,吃不上嫩芯儿,只好啃菜帮子。她还说,她是可怜我,才委屈 自己成全了我。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倒打一耙!要不是怕惊动邻居报警,我真想 狠狠地揍她一顿! 那天晚上,我昏昏沉沉,全身发热,心口憋着,一阵阵难受,脑子里像是空 空的,又像是满满的,几乎要炸裂开来。我躺在床上,噩梦不断,一会儿是妻子, 一会儿是苏珊,一会儿乔尼又是乔尼,还有那个阴影般的美国坏经理。痛苦中, 我又回到了乡间别墅,回到那不堪入目的场景:扑哧扑哧,阳具和阴道在磨擦; 噼啪噼啪,小腹和后臀在拍击!粗重的喘息,娇媚的呻吟,暖湿的空气中充 满了肉欲,我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正沉浸在男欢女爱之中!他们毫无顾忌,旁 若无人,原本恬静羞怯的妻子,跪伏在沙发上,雪白的屁股,高高撅起,而赤身 裸体的乔尼,立在身后,前拱后摇,正忘情地享用我的妻子。 我的双眼潮湿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过错,是我色迷心窍,想着占别人 的便宜,结果赔上了自己的妻子。悔恨的泪水,难以抑制,一股股涌了出来。也 不知过了多久,在泪眼模糊中,乡间别墅消失了,布景,变成了办公室,对,塞 特大厦的办公室。一个妙曼的白领丽人,正伏在桌边,面朝窗外。她衬衣半解, 胸罩松开,短裙卷在腰间,内裤挂在膝弯。那不是我的妻子吗?是的,没错,还 是那雪白的屁股,高高撅起着。身后的男人呢,不像是乔尼,不,不是,是那个 美国坏经理!他的下身裸露着,长裤短裤堆在膝下,一根丑陋的阳具,直撅撅硬 邦邦,正顶住我妻子的阴户。噩梦,又是那个噩梦!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儿。 金色的夕阳透过窗子,照耀着宽大的办公室。妻子是那样娇小柔弱,更衬托 出美国经理的高大壮硕。没有激烈的肢体冲突,但暗流涌动,壮男弱女都在用力。 那可恨的经理抓住妻子的腰身,一面向回拉,一面挺动髋胯,努力往前顶,而我 的妻子右手扶住桌沿,左手翻转,向后撑住老板的手臂。我可怜的妻子,正在竭 尽全力,为我守护贞操,可是,太悬殊,力量太悬殊了,一个弱女子,孤立无援, 能坚持多久?我看着另一个男人黝黑的龟头,分开妻子娇嫩的肉唇,缓缓前进, 一点点,又一点点,然后停一会儿,继续前进,一点点,又一点点。 这根本不是对抗,而是猫捉老鼠的游戏。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 也许十几秒,也许几十秒,或者几分钟,妻子终于体力不支。只见她的身体 一晃,那硬撑着的左臂,松脱了下来。进去了,顶进去了,噗地一声,妻子的臀 丘,经理的下腹,紧紧贴在一起,又一个男人的阳具,进入了我妻子的阴道!游 戏结束了,不,另一场游戏开始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但又无能为力。 「我早就说过,你早晚会有今天。女秘书么,哪有不被老板肏的?」坏经理 得意地笑了,「今天的表现不错,年底再给你涨一级。把屁股再撅高点儿,我们 男人喜欢。」 妻子放弃了,彻底放弃了。她双手紧扒桌沿,顺从地踮起脚尖,把白嫩的屁 股撅到最高。可恨的经理停顿片刻,调整姿势,开始了正式的抽送。粗重的喘息, 衬托着凄苦的呻吟;黝黑的阳具,对应着白嫩的后臀。如果说妻子和乔尼之间, 多少有着两情相悦,那么现在,则完全是征服与被征服。 扑哧,扑哧! 噼啪,噼啪! 器官摩擦,肉体撞击,湿漉漉地,暧昧而刺激,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起来。 我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并没有多少愤怒。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已经开始麻木了。妻子年轻貌美,性格柔弱,丈夫又不在身边,正是男人狩猎的 绝佳目标。美国经理骚扰乃至侵犯她,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根本谈不上意料之 外。人和动物没有本质区别,讲势不讲理,放在嘴边的肥肉,只要没有太大的风 险,哪有不下口的道理?我自己在南加州,不也曾瞒着妻子,拿房东太太排解寂 寞,发泄性欲吗? 太阳下山了,落日的余晖,映照着交欢中的男女,一个是我的妻子,另一个 是她的老板。我清楚地看到,两人赤裸的下身,一个汗毛浓密,一个白皙光洁, 都布满了汗珠,一滴滴晶莹透亮。老板的喘息,还是那么粗重,妻子的呻吟,却 不再凄苦,而是变得自然流畅。她甚至轻轻摇动臀胯,主动迎合一波又一波的冲 击。我能够理解,妻子经历了最初的惊怵和羞愧,已经被身后的男人和自己的本 能控制,开始学会享受肉体的愉悦。她毕竟是一个健康的女人,有正常的生理需 求。我甚至可以相像,那外族男人粗长的阴茎,像活塞一样,滑滑的,腻腻的, 在我妻子的阴道里抽送,撑开一圈圈肉壁,刮过一道道皱褶。 我的下身勃起了。 我热爱我的妻子,不忍她遭受羞辱,可目睹她与别的男人交欢,我却有了强 烈的生理反应,这是变态吗?不,这是本能,无法控制的本能。妻子也一样,她 首先是人,有本能的生理需求,其次才是我的妻子,有社会道德和家庭责任。她 社会经验不足,缺乏应变的能力,又没有靠山,外有老板威逼利诱,内有自身性 欲煎熬,委曲求全,失身就范,可以说是早晚的事。我这个丈夫,一丈之内为夫, 一丈开外什么忙也帮不上,有什么理由苛求妻子?我相信,我的妻子不会卖弄风 情,主动去勾引什么人,在现代社会里,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美国经理扶着我妻子的后臀,还在不紧不慢地抽送。喘息,呻吟,器官摩擦, 肉体碰撞,一浪高过一浪。那坏家伙不愧是职业经理人,一面尽情地享受,一面 还不忘布置工作:「下个月上海的商务年会,你把机票和酒店落实。公司裁减差 旅费,只能派两个人去,你和我,没有旁人,周日去周四回。」 周日到周四,美貌的妻子和好色的老板,要单独相处那么多天,整整四个晚 上,足够发生多少事情!天哪,这不是结束,这才只是开始! 我按捺不住了,大叫一声,挥舞着双臂,扑上前去。 (美国经理扶着我妻子的后臀,不紧不慢地抽送着。) 醒醒,快醒醒! 突然,有人在摇我的肩膀。 我费力地睁开眼,原来是我的妻子,她满脸焦虑不安。我挣扎着想坐起起, 可浑身无力。妻子松开手,说:「你发烧了,一直在说胡话,我去打电话叫出租, 我带你去医院!」 「不,不用去医院,不到四十一度,这儿的医生根本不理你。」我拉住妻子 的手,「请给我块湿毛巾,物理降温,不会有事的。」 「好,你别动,我这就去拿冰袋。」 妻子握着我的手,整整守了一个晚上。我时而昏睡,时而半醒,但是没有再 做噩梦。早上的时候,烧退了下去,我清醒了许多。妻子这才放开我,去厨房熬 粥。我隐约听到她电话,想必是给我请假。等她端着粥回来,我让她快去上班, 别迟到,我一个人在家躺着就行。妻子说她已经跟银行请了假,我说那会计所呢, 也得跟人家说一声。妻子低下头说,会计所也打过电话,不是请假,是辞职,她 不想再见到乔尼了。 我在家休息了三天,妻子一直守护着我,寸步不离。这些年来,我求学,找 工,就业,买房,计划生孩子,忙忙碌碌,从来没有静下心过,现在总算有了机 会,可以冷静地思考一些问题。夫妻交友这件事,很可能是乔尼夫妇做的套。我 一开始就有这种感觉,但还是领着妻子跳了进去,这是因为我的白妹妹情节。它 就像一粒种子,埋在心底,本来一直休眠着,可白姐姐苏珊,主动送来了温度和 湿度,于是便发了芽。妻子讽刺我,吃不上嫩芯儿只好啃菜帮子,话糙理不糙, 其实还算给我留了面子,我是拿自家的嫩芯儿换别人家的菜帮子。 苏珊曾无意中漏嘴,说乔尼钟意我妻子很久了。乔尼的小会计所,除了报税 的个把月,根本没有多少业务,他全年雇佣我妻子,只能是另有所图。妻子情绪 不稳定,和乔尼长期相处,空间狭小,又无旁人,日久生情是可以理解的。在夫 妻交友之前,他们或许有亲昵的言行,但应该没有肉体关系。职场中的性骚扰, 在加拿大是很忌讳的,而且法律倾向雇员而不是雇主。我猜测,乔尼想和我妻子 性交,又怕承担风险,于是想到了换偶,也算是公平交易。至于苏珊甘愿帮助丈 夫出轨,也许这就是文化差异吧,再说,她也趁机尝了鲜,没有吃亏。 我思考了很多很多,从职业规划,到家庭关系,以及如何挣脱眼前的困局。 人的一生中什么事都可能遇到,婚外情也好,婚外性也罢,还不至于让天塌下来。 很多时候,那仅仅是一种情感压力的释放,或者是对现实短暂的逃离。夫妻之间, 只要不是恶意伤害,激情褪去,理性回归,没有什么不是不能修复的。第三天晚 上,我把一切都想清楚了,便把妻子叫到床前,示意她坐下。 「我不是一个好丈夫,这么多年,没有把你照顾好。」我停了一下,继续说 道,「我想了很久,我们是该变一变了。」 妻子一下子站起来,紧张极了,声音都开始发颤:「你,不要我了?」 从卡尔加里沿二号公路向北,大约一个半小时车程,有一座不大的城市,名 字很好听,叫红鹿市。出红鹿市向西不到二十公里,有一个大湖,名叫溪湾湖, 是避暑胜地,不过,现在已经是深秋,又到了万牲节。傍晚时分,斜阳西垂。湖 边茂密的枫林里,霜叶层层叠叠,遮住了弯弯的小径。透过萧萧的荒木,看到水 边的芦苇,在风中瑟瑟摇摆。远处,白云低垂,近处,一只鸟儿掠水而过,给平 静的湖面,激起几波涟漪。 我和妻子搬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我参加工作不久,公司就开始走下坡 路,现金流越来越少,假账越做越多。研发中心里,人浮于事,整天搞什么六西 格玛黑带,技术储备日益枯竭。老员工们纷纷提前退休,年轻有本事的,也隔三 岔五跳槽走人。我进公司时带我的导师,五十出头,老派科学家,看不惯管理层 的飞扬跋扈,春天的时候辞了职,到红鹿市一所社区学院任教务长。他看我业务 能力不错,人也老实好管,一直鼓动我跟过去。我本来还犹豫,夏天出了事,一 场高烧之后想开了,就答应了下来。 我跟妻子讲得很清楚,她不必跟过来,还留在卡尔加里上班,我每个周末及 节假日和她团聚,一年之后我们再决定,看她是否喜欢小地方的生活。妻子一口 咬定,不要夫妻在分开,一定要跟我走。我再三劝她,银行的工作不能轻易丢掉, 她就是一口咬定,我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就这样,九月开学前,我们卖掉房子, 举家搬到了红鹿市。感谢卡尔加里飞涨的房价,短短一年,我们的房子升值百分 之三十多。我们在城外的溪湾湖买了房,在北岸,湖对面是半月湾度假村。那时 溪湾湖的房价还没涨起来,只要三十多万,一卖一买,我们几乎不用再贷款。 我们的新家很旧,有三十多年房龄,两层的木屋,比原来的小很多。房子建 在一处缓坡上,越过一片茂密的枫林,正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前房主是一对 老夫妇,五个孩子,都去了美国,没办法,只好去城里的老人院。房前屋后打理 得很好,草坪碧绿,繁花似锦,可惜我们搬进去不久,秋风便如约而至。因为房 子很旧,有些阴湿,我们一进去就请人装修,所有的裂缝补齐,外墙保温层重换, 地板撬起来加装地热,老旧的厨房卫生间也打掉重做。等这些完工,天上就开始 飘雪,我们的钱也快用完了。我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剩下的工作,磨墙刷漆之类 的,向本地人学习,自己动手,关起门慢慢干,反正天黑得早,外面又冷,出不 去。 万牲节的傍晚,天朗气新。这里地处偏远,没有讨糖的孩子,只有数只寒鸦, 偶尔鸣叫几声。我站在二楼主卧室,对着的宽大后窗,看瑟瑟的秋风,把树梢上 最后的几片枯叶,轻轻摘下,任其打着旋,飘落在后院的草地上。多么安静,多 么朴实,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身后,妻子正站在梯子上,用腻子填补墙上的破洞。 「歇会儿吧。」我转过身,招呼妻子,「你来看,这片林子多好,让我想起 了东单公园。」 「东单公园?」妻子边擦手边走过来,靠近我,望向窗外,说,「东单公园 那树林多小,哪能跟这儿比?听我姐说,现在全让同性恋给占了。」 「肏!」我很罕见地骂了一句脏话。 沉默。 过了很久,妻子拉了拉我的衣角,开口问:「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是 不是觉着我是为了出国,才跟你结婚的?」 「没有,谁跟你说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想跟你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打定主意,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那会儿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哪儿会想着出国不出国!」 「我知道,我知道。」我轻轻搂住妻子,「那天,你是多么漂亮,白衬衫, 灰裙子,黑丝袜,黑高跟鞋,我也是一眼就相中了你。」 我们沉浸在回忆之中,但往事,并不总是美好的。 「唉,出国,出国,弄出了多少麻烦!」我回到现实,心中充满懊悔,「当 初我爸就说过,两地分居不好,尤其是对女人,很残酷的。」 「那会儿你说起你爸妈的事,我就想着,我一定要像你妈妈一样。」妻子接 过话题,略带忧伤地说,「对不起,我,我没能做到。」 「别这么说,时代不同了,现在的社会多复杂呀?再说,咱谁也不是圣人, 哪有不犯错的?」我发自内心地安慰妻子,也安慰我自己,「有那闲功夫后悔, 还不如琢磨点往后的事儿。赶明儿,咱可不能再走那么多弯路了。」 我说的是心里话。这些日子,我也想开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没法改变,将 来的还能努把力。岁月不饶人,我们都已进入中年,何必整天活在懊悔当中?活 在当下,过好每一天,就等于是改正了过去的错误。 「那,你还要我吗?」妻子仰起脸,看着我。 「我多会儿说不要你了?你是我的妻子,我唯一的合法妻子。」 「那你怎么不碰我了?从那事儿以后,你还没碰过我呢。」 「那我现在就碰你。」我捧起妻子的脸。 窗外,天已经黑透了。点点繁星,悄悄爬上天际,好奇地频频眨眼,窥探着 人间的悲欢离合。 「对了,你记得吗,原先的房主,那对儿老夫妻,在这房子里生了五个孩子 呢。」妻子又发话了。 「记得,别想那么多,生了五个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进老人院?」我不 知道妻子是随口说的,还是又有了什么想法。其实,搬进来的时候,我也有一种 感觉:这房子旺人丁!但我也没敢奢望什么,人这一辈子就得认命,奢望越多, 失望也越多。 「以后,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我一心一意跟着你,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妻子动情了,双手紧搂着我的脖子,踮起脚尖,凑 到我的耳边,悄悄地说,「你要我躺下,我就分开腿;你要我趴下,我就撅起屁 股,你要我跪下,我就把嘴张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想当初妻子是那么单纯,现在真的是个 熟女了,不过,我也进入了大叔的行列,食色性也,何必再矫情呢? 「小妹妹,这些都无所谓,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永远也不再分开。」我紧 紧地搂住妻子,就像初恋时那样,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那好,咱们就直接脱衣服上床吧!我要让你玩儿个够,玩儿得再也不想别 的女人!」 天边飘来几朵彤云,小星星们害羞得赶紧躲了进去。 (那好,咱们就直接脱衣服上床吧!) 很快,大雪就封山了。我和妻子共同努力,一点点地修补破损的房子,还有 我们的感情。 室内装修非常麻烦,但是再麻烦的事,每天做一点,也总有完工的时候。三 个月后,终于要大功告成了,只剩一点修补和清洁工作。这天晚上,我正在厨房 给窗框上二道漆,妻子走了进来,站在我旁边,一手提着半桶水,一手拎着拖把。 我刷完最后一笔,停下来,一面审视着,一面问:「怎么啦,颜色不均匀? 就这样了,打死我也不刷第三遍。」 「今天下午我去看家庭医生了。」妻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嗯,怎么啦,不舒服?我告诉过你,这里冷,要多穿点儿。」 「我三个月没来例假了。我自己拿试棒测了一下,阳性,我又约了家庭医生, 也是阳性。」妻子停了一下,说,「我怀孕了。」 「噢,那就好。」我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一面又补了几笔,忽然,我觉得 不对劲儿,转过头,问,「慢着,你刚才说什么?」 「医生说我怀孕了。」妻子平静地回答。 我大张着嘴,惊呆了,过了好半天,才爆发出来:「姑奶奶啊,你,你,你 还提着桶干什么!赶紧放下!保胎!」 记得当初医生说过,妻子还年轻,放松些,调养好了,也许能自然怀孕。当 时我以为只是一种安慰,现在看来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我更相信这是老天爷 的赏赐。在人的一生中,小事靠自己,大事由天命。老天爷本想降些磨难,让我 苦其心志,后来看我实在没出息,只好作罢,把普通生活还给了我。 这年秋天,我们的老大呱呱坠地了,是个男孩儿。从此,我妻子的母性一发 不可收拾,一年后,我们有了一个女儿,再过一年,又有了第二个女儿。妻子还 要继续生下去,我苦苦哀求,最后不得不以自宫相逼,她才很不情愿地收了手。 师姐说过,女人要是有了孩子,头三五年就什么都别想了。我们一下添了三 张嘴,生活的忙碌可想而知,特别是孩子生病的时候,简直是一团糟。升级为妈 妈之后,妻子的性格改变了许多,变得坚韧,耐心,无私无怨奉献家庭。有一天 我在院子里扫树叶,妻子在车道上跟溜狗的老太太聊天。我听到她告诉人家,说 是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一个大的,三个小的。 我们的生活彻底改变了,一切为了孩子,一切围绕着孩子。通常而言,中国 妈妈推数理化,加拿大妈妈推体育,我妻子是两样都推,英文,法文,中文,数 学,,钢琴,还有游泳,溜冰,滑雪。我们终于买了八人座的二手面包车。 每天下班以及所有节假日,我和妻子载着孩子们,在一个个补习班和运动场 之间辗转。夜深人静,我有时会想,假如妻子的签证没有拖延,我没有独自去美 国找工作,妻子也没有输卵管堵塞,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肯定会正常和平 静许多,妻子不会被美国经理欺负,我也不会和房东太太乱性,我们更不会搞什 么夫妻交友。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变数,使我们在垂老的时候,可以有很多回 忆。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我还不到四十岁,鬓角已经开始斑白。妻子还 算好,身材没怎么变,只是看上去憔悴一些。前些年她找到一份工,在红鹿城, 还是皇家银行做前台,工资不高,只上半天班,剩下的半天照顾孩子,挺好。妻 子虽然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可依然风姿绰约。情人节的时候,她常会收到玫瑰, 带回家随手扔在饭桌上。每次都是我过意不去,拿来修剪好,插在瓶子里,倒满 水。妻子从来不说是谁送的,我也不多问,估计是她银行里的同事。妻子不再是 那个青涩的小妹妹,她有了许多阅历。我相信,有阅历的女人,对一般的婚外情 有免疫力。再说,那种没有根的花,不管多漂亮,顶多十来天,自己就枯萎了。 我们再没有见到过乔尼苏珊夫妇。至于那些荒唐事,我和妻子从不谈及,倒 不是刻意躲避,而是没有工夫,也毫无必要。大家都是凡人,哪有不犯错误的? 人生总是潮涨潮落,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我们有三个孩子,我是父亲,她是母亲, 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我们的夫妻生活越来越稀疏,大家把精力都放在了孩子们 的身上,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做爱的时候,我常常需要努力回忆,回 忆那曾经困扰我的梦境,还有发生在乡间别墅的一幕幕。我早已解开了心结,没 有愤怒和痛苦,只剩下官能上的刺激,对一个疲惫不堪的中年男人,多少有一些 催情的作用。 (妻子虽然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可依然风姿绰约。) 许多年之后。 一个冬日的上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外面静悄悄的,湖面上的浮雪,被一 夜北风吹散,露出厚厚的冰层,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后院外,林子里,洁白的雪 地上,不知什么鸟儿,留下了一行清晰的爪印。一大早,妻子就带着两个女儿去 红鹿城溜冰,家里很冷清,只有我和儿子。我在书房里备课,儿子在外面练琴, 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琴声停了,儿子蹩了进来。 「爹地,我想歇会儿,弹琴太没意思了。」 「当然可以,不过,估摸着你妈快回来的时候,赶紧回去接着弹。」 「噢,知道了。爹地,我的女朋友安娜要转学了。」 「安娜?我还以为是杰西卡呢。」 「安娜的爹地和妈咪离婚了,她要跟妈咪回卡尔加里。她跟我说,她妈咪在 她爹地的钱包里,翻出一张年轻女人的相片。」 「太大意了,重要的东西哪能往钱包里搁!」 「爹地,要是你,会把相片藏在哪儿?」 「嗯,比如说,」我抬起头,左右望望,指了指书架,「那里,最里面那本, 蒙了层灰的,爸爸当年的硕士论文。」 儿子垫着板凳爬上去,刚刚能摸到,一不小心,书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儿 子拣起来,吹了吹灰,一张相片便飘落出来。儿子拣起相片,举在眼前,装出很 老练的样子,说:「酷,是个萝莉,嗯,看上去很安静。」 「别萝莉萝莉的,乱了辈份。」 加拿大的孩子就是没大没小。 「爹地,你爱这个萝莉吗?我保证不跟妈咪说。」 「请把那个吗字去掉。爸爸从来没有,今后也永远不会,爱上任何其他女人。」 「酷,爹地,你太酷了。」儿子端详着相片,继续说道,「爹地,她肯定不 会整天对你唠叨,也不会逼我们弹钢琴滑冰补数学。」 「儿啊,你们这代人,太过自信了。你再好好看看,看仔细点儿。」 「再好好看看,嗯,咦?偶卖糕,这,这不就是妈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