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动手
沈铎一下车,一群举着牌子横幅的人就涌上来,“退钱!退钱!”地喊得震耳欲聋,保安极力维护着秩序,沈铎走得也是拥拥挤挤的。刚进办公室,沈明华和林霄汉两个人就过来问他眼下该怎么解决。 “大部分人是知道如果起诉是很难获胜的,所以才采取这样的方式,为了维护企业形象我们暂时没有报警强硬解决,可这样已经严重干预到我们正常的经营秩序了。”沈明华道。 “我们各地的售楼处已经发现几起暴力冲突,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林霄汉道,“派去税务局回来的人也没拿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们给的是政策背景和法律解释,这部分差额的归属问题不归他们管,而是企业在经济合同中自行约定,就算我们把这个公告出去,购房者仍会认为我们欺诈消费者。” 沈铎指尖在桌面上轻点,“目前有起诉的案例么?” “R市两起,T市一起,Y市三起”林霄汉道。 “应该很快会出结果,不出意外,我们一定会胜诉。”沈明华道。 “等出结果之后,发两则公告”,沈铎沉吟半晌,道:“一,法院判决结果;二,退款声明,对于这部分由于税率变化受到影响的客户,持相关证件到退款定点,可领取税款差额的30%,算作我们对消费者的回馈。” 林霄汉和沈明华对视一眼,明白沈铎这是让所有人明确地看到法院的态度之后,让所有人明白他们的行为是没有法律支持的,再趁机营销一波赚一波好感,点了点头便去吩咐了。 沈铎打开电脑看了一下周行舟发来的报告,刘啸执签约文悦传媒,大股东分别是和永资本、盛世传媒、光盛投资、腾跃视频……他一眼抓到了关键词,光盛投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光盛投资的董事长的儿媳妇可是沈逍,沈大海的老来女。 果然。 沈铎眯了眯眼睛,靠着沙发椅来回转,遽然阖着眼反手一掷,一颗飞镖嗖地破风而过,当的一声铿锵有力地正中靶心。 刘啸执此刻颇有些如坐针毡。 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已经一言不发地把玩了手中的茶杯半天,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心思叵测的样子却无端叫人不寒而栗。 他微不可查地深吸一口气,“您好,沈先生,如果您没事的话,我还有工作要忙,就先告辞了。” 沈铎端着小巧精致的杯子慢悠悠地品嗅那杯茶,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什么都给人一种尽在股掌之中的控制度。“还在装傻?”他懒懒道。 刘啸执放在桌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找他是为什么。可他现在也爱莫能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尽管他的良心也在愧疚。但同时也非常郁闷恼火,他只想好好拍戏,不想卷入这些资本的游戏,被当做任意利用的工具。 “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不澄清了”,那杯子从那双薄唇边落到桌面上,嗒地发出一声清脆的令人心惊肉跳的声响,沈铎指尖在桌面上轻点,“我早就警告过你一次,叫你不要觊觎你不该肖想的,现在你还伤了我捧在心尖上的”,他冷淡抬眼,那一瞬流露出的强大威压几乎化为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刘啸执扼到窒息,“你说,该怎么办呢。” 刘啸执咬牙,努力平稳紊乱的呼吸,心虚中又被激起逆反心理,年轻气盛的脾气就这么爆发:“什么叫该肖想不该肖想?他是个人不是谁的所有品!你问过他自己的意愿吗?更何况,我什么都没做却要因为你们这些资本之间的权力角逐,沦为工具人沦为牺牲品!我是想澄清,我是不想伤他,那你们就别用雪藏来要挟我!你有本事就去找幕后黑手去,捏着我一只当刀使的替罪羊揉搓算什么本事!” 沈铎半眯起眼睛,像野兽猎杀时刻的神情,丝丝缕缕都透露着危险,刘啸执刚刚还炽盛的气焰顿时就哽下去半分。 果然是“资本”么。沈铎顶了顶牙尖。“我当然有本事去找‘幕后黑手’,但我为什么要放过你呢,毕竟,你让我不爽了啊。” 话音落地,沈铎闪电出手,薅住刘啸执一只手腕当即就给卸了,卸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故技重施又利落卸了他另外一只,刘啸执不防备他突然发难,当即发出两声痛苦不堪的惨叫。 沈铎越过桌子钳住他的喉结,铁钳似的毫不留情,刘啸执脸色灰白冷汗直流,被他钳得从座位上带起来,“你想干什么……我会报警……” “被人威胁时你只能屈从,这就叫你不该肖想”,沈铎冰冷不屑地欣赏着他狼狈的样子,“他不是谁的所有品,他是我沈铎的人,这就叫你不该肖想。” 刘啸执因为缺氧而满面通红,一张阳光帅气的脸被根根暴起的青筋扯得狰狞,压抑着喉间痛苦的呻吟,想要保持最后一丝雄性生物的尊严和体面。 “是我的,就必须全须全尾是我的,连根头发丝都得被我拿捏着,要是被我发现谁明抢——”沈铎语气急转直下,眼神骤然恐怖阴鸷,大手一捏咔吧一声把刘啸执一整条胳膊卸掉,“就剁手!要是被我发现谁偷窥”,沈铎两根手指高速破风直奔刘啸执眼眶,电光火石间刘啸执吓得双眼紧闭竟哆哆嗦嗦瑟缩战栗起来,“就挖眼!” 沈铎满面阴鸷,看见他这副裤子都要吓尿了的样子,满意地勾了勾唇,收回堪堪停在他眼皮前的手指,一把松开人任他重重地跌坐回座位上剧烈咳嗽。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端的是从容优雅,经过刘啸执的时候,丢了张支票,“医药费”,随即又拍了拍他的脸,轻蔑又不屑,“随便报警,在我这,就不是雪藏那么简单了。”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刘啸执强撑的那口气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完全瘫软在了座位上。 当真是,他总算明白雁思归那时对他的劝诫了——妄图接近笼中之鸟的人,都被猎人枪毙了。 雁思归当真是被猎人锁进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他这只鸟恐怕再难有划过天空的机会。 沈铎大步流星,周身的寒气能将人冻结,越来越阴森越来越骇人。 曲项歌的死因他不想调查了,沈霖这种惯会舌灿莲花玩弄人心的人,多半也不会直接脏了自己的手,PUA才是他惯用的套路。 “何晟,拟一份沈峰乳业和沈峰文旅的总裁解聘通知书。发通知召开董事会。” 何晟呆了一瞬,可沈霰沈霖都是集团的股东啊。 会议室的氛围压抑紧绷得人头皮发麻,沈氏一家个个面色不善,沉得滴水。 “报告各位已经看过了,沈霰和沈霖在职期间,有多项违反公司规定给公司造成严重损失的失职行为,内审部门也多次查出问题,我作为对整个集团负责的最高管理者,认为应当罢免两人的管理职务。”沈铎神色淡淡道。 满室鸦雀无声。 沈霰和沈霖没想到沈铎会突然翻脸半点不留情,如今证据就在眼前,强词夺理强行狡辩只会让模样更加难看不堪,所以一贯会花言巧语的两个人都唇角紧绷,默不作声。 “有失职行为是常事,降职即可,何必免职。”沈大海板着一张老脸道,冷箭嗖嗖嗖地往沈铎和他的老哥哥身上射。就这么点管理权,如今还要给收回去?坐着当股东岂不是迟早要被吸干血?沈大海阴恻恻地盯着沈大山,等着他来说句话。 沈大山摩挲着拐杖,半翕着眸子,松垂的三角眼皮耷拉得让人看不见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铎半点不为他考虑,直接把他推向了尴尬的中间地带,两面夹击,偏向谁都不对,不偏不倚更是里外不是人。 沈征去世后,公司35%的股权就已经交到了沈铎手上,沈大海持20%,沈铎成了第一大股东,严格来说,沈峰目前是由沈铎牢牢把控。当初在创建公司的时候沈大山为了保证手里的控制权,早就在公司章程里面规定了大股东的一票否决权。是以今天这个会早就结局已定,沈铎本来有千万种委婉的方式让二人主动离职,如今却把这些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摆到台面上来,无非就是专门给沈大海一家找难堪。 沈大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到底啊,是让他失望了。 最后的投票环节,沈大山干脆弃了权,沈霰兄弟二人毫无疑义地被赶出了管理层。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沈霖在沈铎背后阴声道:“表弟,这么锱铢必较,不好吧?” 沈铎脚步未停,“不是锱铢,是珍珠。” 沈霖顿下来,嗤了一声。吃错药了的王八玩意儿。 沈大山拄着拐棍在人的搀扶下出了沈峰大厦,这一个他呕心沥血穷极一生筚路蓝缕建立起的商业帝国,不知道它能在后辈里传承多少年,不知道它是否已经将倾。 对于每一个开拓者来说,亲手缔造的世界便如同他们的孩子,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牵肠挂肚,就算垂垂老矣看到它在别人手里被“糟蹋”的样子也会心疼得要命。 烈日骄阳,照在他身上却驱不走心里半点寒意。 他仰头往那反光到刺目的顶楼深深地望了一眼,坐进车厢里去。 车子缓缓启动,微微摇晃。半晌只听得一声苍老的声音在这封闭狭小的空间响起:“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