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阁 - 耽美小说 - 惊峦在线阅读 - 39 剧情 初探军营

39 剧情 初探军营

    翰牟方得知他们有借兵之意,自是十分热情,还派了一位青年武将,约定时间带人去军营查看。

    这般好意自然也引起了高遂等人的怀疑。在未知输赢的前提下贸然起兵,对翰牟并非一件好事。一旦战火点燃,翰牟不见得有抵挡大漳三十万骠骑的兵力。

    “不如,提前前往观之?”翟德明憋着嗓门建议道,“出其不意,先去看他一眼如何?”

    高遂抚须踟蹰:“翰牟近年虽懈怠军务,森严军规却还立在那里。如何进去,如何观之?旧时还有斥侯探子,如今可只剩这寥寥几人了!”

    翟德明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军牌来:“我这变戏法的,大字不识得几个,雕虫小技却不少。”说着又变戏法似的掏出几片湿答答的人皮面具来:“今日纪、卢、任、郝前去查看情况,几日后换上高老、子胥兄,人一乱套,便也无人记得几分。”

    翰牟军营位处南面高地,毗邻玉峰珩水,山霾掩溪流,远望去黑压压一片,浩荡数里。及至一行人走近,方觉一股淫靡味道扑面而来。只见营口有三顶镶金戴银的帐篷,篷外将士身着金盔,三两扎堆,又嫖又赌,玩得不亦乐乎。

    翰牟将士们在这山疙瘩中呆了许多年,始终无仗可打,近年逢及天灾,翰牟为保皇家开支,只得割薄饷粮。将士们没了肘腋之患,饷粮也不够塞牙缝,久而久之便散漫野蛮起来,对底下士兵愈发残暴专决,自身也仗着翰牟兵部久不巡查,开始嫖赌淫虐,无恶不作。

    一名将士抛了两枚硬币,倏尔大笑一声,大步迈进帐篷中,不一会儿拎出一位面红齿白的少年,直接拨开少年身下破烂沾血的亵裤,众目睽睽下便捅了进去!

    那男孩凄惨大叫,芦柴棒似的双腿无力地挣扎着,腿间血痂呈地图状,触目惊心。一群将士嘻哈着起哄,操着翰牟土话道:“小宫女不如小稚儿!握握那根鸡八,也能抽到小稚儿!”

    话音未落,眼前一道白光闪落,那将士愣住一瞬,紧接着咯咯倒气,嗓中发出嘶哑的哀叫声,硕大身影登时裹成一团。

    其余将士脸色大变,围上去一瞧,只见那将士腿间赫然插着一把银刀,鲜血喷射,硕大阳物竟是被生生砍了下来!

    他们回首一看,周遭却不见人影。枝叶飒飒婆娑,劲风在谷中呼啸,闻及鬼哭狼嚎一般,甚是可怖。

    “来者何人,竟敢闯入军营禁地?”

    朔风狂嗥,树影在暮色下摇曳成幢幢孤魂,只听倏地一声,又是一道暗影划过,头顶一坨黑影徐徐压下,覆盖住他们的面孔。翰牟鬼怪轶事甚多,荒郊野岭冤死者众,将士们虽半信半疑,却也不愿继续在外头啰嗦,只得鱼贯躲进屋中。

    帐篷坡下有一巨石。石后的纪元策还欲射出一箭,只听身后卢煦池道:“天色不早,先去营中看看再说吧。”

    纪元策知道自己无非道义作祟,但一无实权,二不知翰牟军法,既已割了那人阳物,现在这时候继续追究只能打草惊蛇,于是作罢,牵马绕道向军营大队走去。

    沿路正是起炊的时候,柴枝高架,火却不旺。大铁锅中熬煮着稀粥,看不出粮色来。

    纪元策将那军牌挂到卢煦池腰间。令牌呈赤铜色,牌身蛇纹凸起,幽绝水波环绕牌缘,挂在腰间仿佛点缀一般,在卢煦池身上增了一丝贵公子气质来。他停顿住欣赏一番,只在心中暗暗可惜,要是不戴这丑陋面具,卢煦池这般达官贵胄打扮,却是十分赏心悦目。

    卢煦池却没佛能功夫说笑。他牵马前行,轻声道:“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纪元策淡淡说道:“都说是身先士卒,军将这幅样子,士兵又能怎么威武强悍?翰牟国王要不就是色令智昏,要不就是打些别的算盘。”

    初冬傍晚本就寒意萧瑟,军营毗邻南山风口,更是劲风凛冽。卢煦池脸色发白,肋间总是萦纡着浅淡疼痛。被晚风一吹,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

    纪元策刚拿起鞍旁的牛皮水袋,却见一旁不声不响的任葭已经拧开自己的水袋,一手递给卢煦池,另一手褪下身上的毛氅,披在卢煦池身上。

    他做完这一切,不动声色地看了纪元策一眼,安静地退到一旁。郝伟利为人大大咧咧,见得此状哈哈笑道:“小夹子也懂事了!卢兄,我们既然都是光棍儿,不如在此你就认了这干儿子,老了若有命在,还有个儿子服侍,岂不美哉!”

    卢煦池还未张口,任葭便抢先开口道:“晚辈自然是愿意的,池兄救晚辈于水火,小葭自当尽孝尽忠,只怕池兄心中嫌弃。”

    郝伟利心思粗旷,此前王子胥几人看不惯卢煦池,他却毫无发觉。他听任葭捧哏,心中更是豪气,一巴掌拍到卢煦池肩上:“有什么好嫌弃的!这小机灵鬼还识字呢,比我强多啦前途无量!我看就这么定……”

    任葭面不改色道:“那自然是最好了。”说罢又乖乖巧巧对着卢煦池喊了一声:“义父。”

    这声义父属实把卢煦池的脸色又喊白了一分。他捂了一把肋间,道:“我有重罪在身。漳贼兴诛九族,到时难免牵连你。等大事平定了再……”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从背后贴脸闪过!他脸色骤变,向后仰避,堪堪躲开那束铁箭。不料下一瞬,又是两支箭凌厉袭来,竟是分寸不差,一左一右,直取卢煦池胸口和腰间!

    卢煦池骇然闪避,纵是身形灵动躲过左边的箭,胸口却露出了破绽。黑暗中,偷袭者抓住这瞬息时机,再次劲发一箭,笔直破空朝卢煦池胸口刺去!

    纪元策纵身跨上马背,足尖踮鞍,前臂持剑翻转,在那铁箭就要刺进卢煦池胸膛前一刻,将其钩转方向,蓄力直击。那箭身嗾地往反方向划去,把那剩下的两枚铁箭也挡下了地。

    黑影处的人见状转身欲逃,一回头,肩膀却一阵刺痛,随即被人一把抓回。他转头一看,却愣了一瞬。

    攥着他的任葭也愣住半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田大哥?”

    “你认识他?”纪元策问道。

    “我之前在昶厦军俘营时……田大哥曾教过我一点箭法。两年前,昶厦备兵,他被押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田大哥”被押回一顶空帐篷中。他望了一圈面前的这群人,见他们未着官服,虽惊魂未定,表情却也无甚阴霾狠戾,与此前那些狗贼贪官大相径庭,神情便也缓和下来:“多有得罪,抱歉。”

    虽是道歉,却也不肯多言。卢煦池见状便明白了,令郝伟利在外头守着,又将帐篷拉得严严实实,才听这汉子说起原委。

    原来,翰牟军营内有不少在西汴亡国后逃至于此的百姓,十多年前,翰牟兵部曾一次性将这群人纳入军队编制。说是广纳贤士,实则一无翰牟户籍,二无田地可耕,只靠营中少数饷粮苟活。

    三年前,翰牟秘密征兵。田锐原是昶厦军俘,下工后便被蒙眼绑起,押出军营。本以为自己会替大漳卖命,不知却被带至翰牟边境,还遇见了自己失散已久的亲妹子。二人本相约逃出军营,不料逃脱前一日,妹子便被掳走当军妓,不过一阵子便死在营中。田锐心中愤慨,愿欲寻仇,却得知那奸污他民女的贼子早已升迁,于是只能潜伏在营中,暗自发誓报此仇。

    “你可记得那贼子长相?”纪元策问道。

    “不曾记得了……只记得他的腰间也曾挂着一枚铜制令牌……”他指向卢煦池,“因此,之前见得这位腰间挂了牌,一时心头发昏,才有所冒犯。”说着半跪下来,向卢煦池赔罪。

    卢煦池心中疑惑未解,此地却不宜久留,便道:“你与我们一同回去吧。”

    五人快马加鞭赶回。

    路上,卢煦池蹙眉道:“中间有诈。三年前,一切都未尘埃落定,连你、我、高遂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翰牟突然征兵,定是有所企图,一直预备着些什么。翰牟王性子急,目光浅,必不会未雨绸缪,只能是陵裕那头有新动作……咳咳……”

    他下半句还未说出口,便被疾刮在脸上的朔风呛得说不出话来。

    纪元策看在眼中,纵是自己也有一腔疑问,却只得等回去再另加商议。

    还没到家门口,远远便见府前停了三辆马车——翰牟王子提前来访了。

    进了门,纪元策便怔住了片刻。那人回过头,颈间三层浮雕玉芽,身着金绸碧纹端罩,面庞黝黑,一双眼闪闪发亮。

    他心头一热地喊道:“贡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