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见
厚重窗帘遮住光线，叶亦冉这一觉睡得极为煎熬，昏暗环境下也不难看出额头布满细汗。 梦中的他手持玩具枪，对准某个角落做出射击的动作，父亲从身后将他抱住，再一转眼，身着红裙的女人被击倒在地，光着的双脚乱蹬挣扎，脸部的黑色塑料因急促呼吸上下起伏，玩具枪闪烁着彩灯，发出的劣质噪音飘进了现实。 叶亦冉撑住额头，面容精疲力竭，眼底却保持精明。 “喂！叶哥，身份确认了，死者叫余晗，二十岁，医学院在校生，死亡时间14号凌晨5点到6点之间。” 叶亦冉翻身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一番。“验尸结果？” 电话那头顿住，磕磕绊绊的回答：“报告还……叶哥你先回局里吧。” 两头均是沉默，裴顺首先绷不住妥协，声如蚊呐。“坠楼前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窒息而亡，但脖子上的勒痕并不是致死原因。” 他吸了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现场带回去的证物里有塑料袋，里面检测到了死者的唾液成分。” 客厅的窗帘并未拉开，叶亦冉站在玄关处像个幽灵，充满阴冷气息。 “知道了，准备好资料等我。” 裴顺急忙叫住他：“叶哥，还有个事，许局打算把这案子交给别人。” 机关大楼庄严肃穆，叶亦冉风一般直冲四楼，裴顺不敢拉他，跟在后面提醒：“许局刚散会，看表情不太好，你别太冲动好好说话。” 他的忠告没起任何作用，叶亦冉象征性敲了几下门，没等应声就闯进去，办公室里除了许州还有一个外人，对方有些惊慌的往兜里塞了什么，迅速转身离开。 许州沉着脸，心知他找来的目的，起先还语重心长的劝慰。“你已经先入为主，我交给你了会影响案件走向。” 叶亦冉站得笔直，听了好半天才开口：“藏在背后的真相，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他说得含糊，许州却突然动怒，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吼道：“整天就是真相，那件事到底是我清楚还是你清楚？现在才找到一点点吻合证据你就这样，要真的抓到人你还不翻天了。” 叶亦冉面色不改，执拗地说：“别人办不了。” 许州对他这种犟劲最没招，主动走过去握住他的肩膀。“抛开公务身份，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当年的犯人已经伏法，今时不同往日，最多能定为效仿作案。” 叶亦冉盯着他肩上的杠花，映着窗外的光像是在闪烁，已经有消息传许州今年会再升，这种节骨眼上，他自然不能允许任何错差。 “效仿就是亵渎，是在亵渎我爸。” 叶亦冉的嗓音沙哑而坚定，许州有些愣住，和他对视了几秒后背过身。 良久的沉默过后，许州长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批准行动，叶亦冉一刻不逗留，带上裴顺出了警局，就在车内查看资料报告。 裴顺已经习惯他不按常理出牌，关切道：“我刚听动静挺大，许局都发火了还同意你接手，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叶亦冉随意点点头，两眼盯着鉴定报告。 裴顺指出重点。“死者生前有过性行为，身体表面有虐待痕迹，私密部位最为严重，体液分析结果在这，有俩个人，袁亨地产财务总监白岂建，凯源百货市场主任谢成。” “俩个人？”叶亦冉皱眉，语气里透着股说不出的郁怒。 裴顺撇了撇嘴，想说的委婉一些：“死者下体有被清洗过的痕迹，凶手应该想弄干净留在里面的东西，不过手法拙劣，你看这条，有一个人的，还残留在死者口腔里。” 叶亦冉将报告上的文字仔细审阅一遍，幽幽说道：“不应该……” 他摸出烟点上，并不抽，沉默的望向车窗外。 裴顺悄悄捏住最底下的一页，侧头看他：“已经让人待命了，在等你安排。” 叶亦冉闻言转过头，盯着裴顺的眼睛突然问：“还有什么？” 裴顺干笑一声：“最近网络漫画和盛行，你有没有看过的？” 见叶亦冉面露不耐，裴顺如实回答。 “有个巧合，连载漫画，最新一话的内容里死了个拜金女，无论是死者特征还是死亡场景，和这起案件的相似度极高。” 叶亦冉当即拿出手机搜索，没想到网上已经流传出谣言，热度增高，几乎随处可见“剧情成真，噩梦乃现实”此类的标题字眼，最新话的解锁价格更是贵的离谱。 叶亦冉注册了账号，毫不迟疑的付费购买全本，裴顺来不及阻止，无奈道：“已经联系过官方，之前发表过的内容都整理好了。” “你为什么不最开始就告诉我？” 裴顺表现的吞吞吐吐，叶亦冉掐住他的肩膀，目光直视。“顺子，你身为执法人员还故意阻碍查案？” “没有没有。”裴顺连连摆手，表情难得的严肃。 “叶哥你冷静听我说，的作者叫施尧，自由漫画家，他……是施明生的儿子。” 出警车从旁边驶过，叶亦冉听着呼啸而过的警笛音，产生了片刻耳鸣，却将施明生三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尽，他猛然丢出窗外，将油门踩到底，冷声问：“在哪？” “不是，我们得走流程啊。” 窗外街景越退越快，裴顺匆忙将安全带系好，乖乖报出一个地址。 天阴的可怕，大片乌云滚滚而来，黑色越野车追着远处闪电疾驰，直接停在了单元楼下。 管理员看过证件，带着几分探究目光替他们刷开电子锁，这所小区安全性很高，每层独户，没有特定钥匙卡无法到达目的楼层，足够安静，也足够隐蔽。 十一楼的通道十分整洁，叶亦冉敲响了房门，几分钟后仍然不见动静，他盯着猫眼看了一会，稍稍靠近几步侧头聆听。 “你下楼找管理员拿钥匙。” 裴顺心里一惊，想阻止。“叶哥，这不合规矩呀。” “规矩是死的，特殊情况特殊手段。” “还没证据呢，而且你刚教育过我，怎么能知法犯法？” 叶亦冉冷下脸，裴顺最怕他这种表情，只好将人带了上来。 管理员手脚麻利的开锁，本想试探着问上几句，最终选择置身事外，一边警察一边业主，哪方都得罪不起。 室内陈设着新式家具，许是太过简单，从视觉上看起来很整洁，但少了一丝人气，不像是长居之家。 整间屋子只有朝北的一扇房门紧闭，叶亦冉放轻脚步，右手摸向腰间的同时转动门把，动作太过小心翼翼，让躲在后方的裴顺跟着紧张。 门缝内没透出多少光，随着缝隙宽阔，房间里的景象也一一展现，窗帘拉得严密，一侧的墙壁贴满图纸，连接着内置书柜，里面大多是和绘画有关的作品，其中不乏知名书籍。 如果这两处还算规整，那其他地方称得上一片狼藉，地毯上散落着许多纸张，或废弃或崭新，一路延伸至靠墙书桌，两台巨屏电脑相连接摆放，周遭凌乱，除了一块绘画板，桌面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 “这算不算外光里糙？”裴顺忍不住吐槽。 叶亦冉碰了碰鼠标，两台电脑都未加密，屏保一闪而过后显示出画面。 裴顺下意识叫起来：“卧槽，这……他不是画恐怖漫画的吗？” 叶亦冉也愣住，两台电脑上显示着同一张女性卡通图，用不同的角度呈现，均是未着寸缕，摆出成年人都懂得下流姿势，上色只完成一半，更让人浮想联翩。 裴顺有点脸红，还在眼神躲闪的偷看，叶亦冉径直走向贴满图纸的墙壁前，旁边有落地灯，他将灯头扭转方向，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有些是往期作品的主角介绍，也有反转伏笔的提前预设，人物速写和实景刻画十分细腻，每一处细节都画得惟妙惟肖。 叶亦冉翻开下层，看到了和案件无比相似的画面。 红裙女人在落地窗前通话，对身后无声贴近的犯人毫无所觉，黑色塑料袋罩住脑袋的同时仿佛也遮住镜头，再出现的景象是大片血红，女人面容狰狞，已坠楼惨死。 叶亦冉下颚肌肉紧绷，抬手去摸口袋里的烟，手臂忽然僵住。 他看到一名警察在暗街小巷里与犯人展开追逐，流浪猫从掀翻的垃圾桶内猛然蹿出，肉红色口腔露出尖利牙齿的镜头被无限放大，仿佛能听到它的凄厉嘶叫，场景直接跳入结尾，瘫倒在地的警察血流如注，双眼已然死灰，还盯着面前手持枪支的犯人。 叶亦冉的呼吸变快，碎片一样的画面闪过脑海，他的双脚不受控制后退，整屋画作如影随形，缠绕着他不得不逃出房间。 开锁的声音突然传来，裴顺有不好的预感，想阻止的时候叶亦冉已经冲了过去，眼神狠厉，似要将人撕碎。 房门开启，来人还未完全露脸就被巨大的力道掀翻，他下意识扭身反抗，手脚却被完全压制住，紧接着后腰一阵剧痛，失了挣扎。 叶亦冉满脸戾气，一把将人翻转过来，对上了施尧如暗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