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一更)
钟于请的月嫂第二天就到了,有她在,喂奶换尿布之类的事情,孙姝予和钟于倒没怎么操心。 白天还好,念念哭的时候他和钟于轮番抱着哄,钟婉在的时候就是钟婉抱着哄,但只要一到了晚上,念念无论是哭闹还是其他,通通交由月嫂来。 这点上钟于难得强势,倒不是他占有欲作祟,而是早就上网查过,有很多孕妇由于晚上起夜照顾婴儿,无法保证充足的睡眠,甚至作息紊乱,长久下来容易产后抑郁。 钟于会学着好好去爱念念,但他更爱孙姝予。 钟婉见他们家对面的房子还没有租出去,干脆联系房东租下,这样晚上的时候月嫂抱着念念去对面睡,孙姝予听不到孩子哭闹就不会担心,这样一来他也有了自己的时间,不至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围着孩子转。 孙姝予就这样幸运地避开了大多数孕妇生产后所面临的困境,甚至一天还多出了很多时间,去完成他之前落下的工作。 许是刚生下来就被钟于抱了很久的缘故,念念格外黏他,看见钟于嘴里就会发出不明的呓语,趴在钟于怀里时就会笑,两个眼睛弯弯的,和孙姝予很像,钟于想把他放下,念念就会哭闹。 孙姝予看着有些不高兴,几乎都要吃醋了,钟于才表情淡定地把念念交到月嫂手里,让月嫂回隔壁吧,说太晚了,念念该睡觉了。 月嫂看一眼高挂着的太阳,没吭声,走了。 孙姝予日子过得不错,唯一的难言之隐就是他的胸部好像和之前相比有点不太对劲,一碰就疼,还发胀。 钟婉偶然发现,立刻面露尴尬,吞吞吐吐,最后只逃似的跑了出去,站在外面不知在和钟于说些什么,过不一会儿,钟于进来了。 “过来,我给你洗头。” 孙姝予听话地过去,刀口没长好洗不了澡,让钟于帮他洗头,水溅到衬衣上,把他身前洇得透明。 钟于平静道,“扣子解开。” 孙姝予站着没动。 “不是说胸痛?解开我看看。”他一本正经地转身,把人往身前一搂,充满骨感的手指去解他的衣服。 其实二人老夫老妻,这样的亲密也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孙姝予不明白,钟于到底是怎样做到用最端正的表情去做最情色的事情,他呼吸粗重,手指去揉孙姝予的胸,在他微肿的胸脯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指印,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一派淡然。 孙姝予心想,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他搂着钟于的脖子去和他亲嘴,到最后二人滚到床上,钟于按着他揉,在他胸前吸来啃去,最后嘴里尝到一丝腥咸,他抬头,擦去嘴边的痕迹。 孙姝予总算明白过来钟婉脸上的尴尬是怎么回事,连带着他也有羞愤奔逃的冲动,钟于却按着他不住亲吻。 孙姝予还没恢复好,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钟于虚压在孙姝予身上,把他揉哭以后去摸他前面,就着他射出来的精液替自己纾解,他欲壑难填又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额头渗出一层细汗,粗喘声几乎是贴着孙姝予的耳朵发出来的,最后只意味深长地警告罪魁祸首,以后再算账。 趁着孙姝予休息恢复的这段时间,钟于难得跟着休了两个礼拜的产假,早上的课结束后就直接回家,偶尔接电话也是紧急工作。 其余时间便如寻常情侣一般,二人围坐在沙发里,看电影,吃水果,念念醒着的时候就陪他玩,到了晚上便一起做饭,偶尔会为吃什么,怎么吃拌上几句嘴,但也很快和好。 钟于理性,孙姝予感性,一个看电影时沉默不语,一个说个不停,孙姝予喋喋不休,突然肩上一沉,再偏头一看,原来是剧情太过无聊,钟于看个开头就猜到结尾,看到一半直接睡着,靠在孙姝予的肩膀上。 月嫂抱着念念过来,小朋友看着钟于咿咿呀呀。 孙姝予轻轻比了个“嘘”,接过念念,小声道,“你爸睡着了。” 月嫂悄然离开,孙姝予怀里抱着个小的,肩上靠着个大的,电影情节再难入眼,他突然感慨,一年前的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原来和清醒后的钟于生活在一起,竟和他傻了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叫孙姝予心头一热。 念念的大名叫思谅。 二人商量到底姓什么,钟于十分无所谓,倒是孙姝予,把名字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又拿笔写在纸上,过了半晌,纠结道,“还是姓钟吧,姓孙的话写起来很好看,孙思谅,可是读起来好奇怪啊,土土的。” 钟于忍笑,只点头说好。 钟婉知道后满脸无奈,没想到他们决定孩子姓什么的标准居然是怎么读更好听,怎么写更好看。 这年的中秋节正好是念念满月,钟于白天去上班,晚上才能回来,孙姝予抱着念念去钟婉家。 这是于行第一次见到念念,他小小的身体躲在钟婉身后,二人彼此好奇地睁着眼睛看向对方,念念朝于行伸出手,咿咿呀呀地叫着,于行小心腼腆地凑近,孙姝予鼓励道,“过来呀于行。” 在他的温柔的目光下,于行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念念的脸,念念的目光跟着于行的手指头移动,在咯咯笑。 钟婉等了半天,接过念念抱着不撒手,于雅正眼巴巴地在后面跟着,说让他也抱抱吧,钟婉充耳不闻,权当没听见。 于行还记着上次见面时闯祸的事情,十分自责内疚,抱着孙姝予的腿道歉。 孙姝予叹口气蹲下,把于行抱在怀里,坐在沙发上,小声而又认真地解释,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因为这个就和阿遇吵架。 他看着于行头顶的发旋,反倒不知该如何向于行解释钟于的所作所为,他心知肚明钟于就是利用了这个傻子弟弟,也知道钟于理解,但难以释怀于行的存在,因为他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钟于那段难以逾越的往事,或许兄弟二人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互不干涉,就保持这种不近不远的关系。 他永远不会强迫钟于去理解释怀一段对他来说是痛苦折磨的亲子关系。 晚上七点一到,钟于准时下班,一桌饭菜已备好,于雅正总算是从钟婉手里把念念抢了过来,抱着过了回瘾,看见钟于回来,像往常一样头也不回地吆喝,“阿行,去给你哥拿拖鞋!” 他抱着念念举来举去,被钟婉发现又挨了骂,让他不要摔碰到念念。 于行怯生生地走过来,正要给钟于递拖鞋,却被钟于拦住,他指了指客厅,平静道,“不用管我,你去玩吧。” 孙姝予正巧看过来,钟于尚来不及收起眼底的冷漠,他一愣,拿不准是否要给于行个好脸色,下一秒却见孙姝予朝于行招了招手,体贴道,“于行,过来帮忙摆碗筷啊,你哥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们也要尊重一下他嘛,你过来帮我好不好啊。” 于行听话地走了过去。 钟于其实还是不太习惯这种阖家欢乐的场面,但却也比过去适应不少,饭桌上还好,偶尔参与一两句话题的讨论,饭后在一起看中秋晚会的环节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参与,他怕冷场,也怕扫兴,更怕大家不自在。 孙姝予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跟钟于说他邮箱里有个工作邮件挺棘手,问钟于能不能帮他看看。 钟于松了口气,独自一人上了二楼。 其实他不是在和大家闹别扭,只是长期以往下来,比起热热闹闹,一个人呆着会让他更舒服。 钟于知道孙姝予只是帮他找个台阶下,压根没有什么工作文件,他坐在电脑前,回想起进门的那一幕,孙姝予好像看出他并没有打算要和于行亲近的意思了,原本还在想要不要在孙姝予面前装个一时三刻,他不想让对方觉得他是一个很冷血,视亲情为惘然的人,特别是在有了念念以后。 可孙姝予居然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干涉。 在钟于尊重着孙姝予的同时,孙姝予也在尊重着他。 钟于突然笑了一下,他翻出手机,把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联系人的那一栏里写着“孙旭”二字。 这是半年前孙旭来找孙姝予时,他趁孙姝予走后,单独把人约了出来,留下联系方式,他知道孙旭这样不学无术,不知道脚踏实地的人永远都会面临经济上的短缺,他现在对孙姝予投以亲情的关爱,那是因为债还完了,倘若有一天他又深陷债务危机,他会放过孙姝予吗。 那天孙姝予的态度已让钟于确定,他不会再理会孙旭,不会再借钱给他。 但钟于可以。 钟于不止会借给孙旭钱,还会在孙旭还不起钱的时候去告他,让他的名字也挂在失信名单上,他当初害孙姝予欠了多少钱,受了多少苦,钟于统统要讨回来。 孙姝予不需要家人,孙姝予有他一个就够了,那句全心全意爱他,还要离不开他,钟于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可他改变了主意。 钟于心情愉悦地盯着孙旭的名字,心想,算了,既然孙姝予不插手他和于行,那么钟于投桃报李,也不会干涉左右孙姝予的家事。 孙旭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命悬一线,孙姝予也永远不会知道钟于曾计划过什么。 楼下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钟于却身处一室寂静,然而就在这时,孙姝予突然推门进来,他没有抱着念念,只独自一人。 钟于把他抱到自己腿上,专注地看着他,“怎么不跟他们待在一起。” 孙姝予趴在他怀里,柔软的发丝蹭着钟于的鼻尖,“唔,突然觉得你可能在想我,我就上来了。” 钟于嗯了一声,安静地享受着孙姝予的投怀送抱,怀里的人突然问他,“最近怎么都不听你叫我哥哥了?” “你想听?” “……是有点,但是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孙姝予体贴道,“毕竟只是一个称呼,你也没有必要迁就讨好我啊。” 钟于问他,“怎么感觉是你迁就我多一点。” 孙姝予很温和,“我是你哥哥嘛,再说了,如果拯救一个人可以记数的话,你救了我两次啊,一次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候,你当个小傻子陪在我身边,一次是重逢后,我最茫然,最灰心丧气的时候,帮我走出来的,还是你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可是算来算去,我好像只救了你一次。” 孙姝予话还没说话,钟于却突然把他按进怀里。 “也是两次,一次是把我捡回家……” “那另外一次呢?” 钟于没有吭声,孙姝予不满地催促,“说嘛,另一次是什么时候。” 他就这样被孙姝予全身心地依赖着,拥抱着,即使他有了一个和自己血脉相承的孩子,也永远把钟于放在第一位,楼下于雅正和钟婉逗弄念念的笑声隐隐传来,好像离他很远,又总觉得触手可及。 钟于突然想起了那个永远如蛆附骨的一天,他和于行在推搡间一起摔下楼,他的头摔破了,浑身是血,害怕又茫然地喊着妈妈,于行被人搂在怀里,而他却躺在地上。 被这个拥抱抚慰治愈的不是成年后的钟于,而是好像穿越时空, 孙姝予爱无反顾地抱住了当年那个倔强胆小的少年。 钟于用力回抱住孙姝予,低声认真道,“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