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阁 - 耽美小说 - 性与苛德在线阅读 - 第三章 他欺负你就告诉我

第三章 他欺负你就告诉我

    所谓 “隔间” 原来不过是工作室里多了个以镀膜玻璃为界的小黑屋。有一张铺了软垫的贵妃椅,旁边还放了张趁手的小桌,还有抱枕一双,绒毯一条,光线昏暗、阴凉干爽,还算舒适。就是没什么隔音效果,交谈的声音掺杂在器械工作的声音里,夏燃听得一清二楚。

    夏燃望着专心刺青的方珩,出神地想象陈洛宇坐在这里的场景——支使方珩准备一碟当季的水果,一杯现泡的鲜奶茶,还有浇了炼乳的芝士蛋糕,然后大爷一样躺在这个地方,品着赏心悦目的画面。

    夏燃暗暗庆幸,方珩没有给他准备和陈洛宇一样的茶点,而是甜中带点微苦的提拉米苏,和苦丁茶。虽然看上去有点奇怪的搭配,但他喜欢苦味的东西。毕竟像陈洛宇那样嗜甜如命的人应该不多。

    然后陈洛宇会提前和方珩交代,每半小时把鲜奶茶添满,直到他享用完他的专属下午茶,马上就会从小黑屋侧边的暗门走了。然后等方珩下一次进来,发现人已经跑了,才会看到手机上那条不知道多久之前发的留言。

    相识多年,夏燃太清楚陈洛宇的习性,心肠不坏,就是太能作了。方珩也会任劳任怨,他一看就很好说话,在陈洛宇那里绝对讨不着好,只有挨欺负的份。

    夏燃突然一惊,今天走神的次数和丰沛的情感来得太过蹊跷,刚到唇边的笑意被生生压了回去。

    他和方珩才第一次见……

    皮鞋踩在毛毯上静悄悄,夏燃想更近地观察方珩。隔着这层玻璃,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观察他,用指尖一点点描绘他的轮廓,停在任何令人遐想的、他想亲吻、抚摸和侵犯的地方,用下流和露骨的方式意淫着。

    夏燃刚在玻璃前站定,方珩似有所感地突然抬头,口罩虽然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可那双笑弯的眼睛明亮清澈,视线像是穿透了玻璃直直相撞,和方才的场景重合。

    “您不相信我的技术吗?”

    难道不值得怀疑吗?夏燃心想。

    “我真的挺不错的。”

    “您要不要考虑下我……”

    方珩的眼睛里似乎住了很多只萤火虫,前倾的身子在夏燃双膝投下黑影,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停住了,“我可以给您设计一个全世界独一无二,只属于您的图案。”

    明知道方珩现在看不到他,夏燃还是吓退了一步。

    是了,不会错的,就是这样的目光。明明对别人都是礼貌疏离的笑容,只有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带着如此热烈的情感,像极了一只满心满眼只能装载主人的小狗。他是在试探和勾引我吗?夏燃心想着,重重地捏了捏山根,不过须臾,便下定决心似地摇头轻嘲:“就算明示也不行,他……太亮了。” 光亮得与黑暗无法相融。

    方珩不知道自己暗暗被夏燃划了分界线,还在专心割线打雾。刺青的过程比预想的要艰难一点,作图的地方最终选在了胯骨附近,原本侧腰的位置就比较敏感,有的线不可避免的打在了包裹髂骨那块皮肤上,痛感会更加强烈,恰恰这个sub对痛感的忍耐度太低,时不时控制不住地抽噎挣扎。为了不影响最后刺青的效果,方珩只能保持入针的深度,却不得不断断续续停下来,让dom关怀安抚。

    “先生,刺青的时间越长会越痛哦,而且你看上去,有点晕针?” 在又一次被打断进度后,方珩有些无奈道。

    “主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要怎么罚我都行,求求您不要让他继续可以吗?真的太疼了。”

    “我说过你可以喊停,只要你忍受不了的时候说出 ‘安全词’ ,一切都会结束了。”男人拨开sub汗湿的头发,拇指抹开了sub挂在眼角摇摇欲坠的一滴混浊。

    “我不要……”,平躺在折叠椅上的人哭得一哽一哽,“先生,我,我可以申请使用麻醉药吗?”

    男人“嘘” 了一声,食指抵着sub的嘴唇,在他耳畔小声道,“安静。你一定要好好记住这种 ‘疼’ ,这是对你违反我们之间约定的惩罚,你希望我原谅你,心无芥蒂,像以前一样疼爱你的,对吗?”

    “是的,但……”

    “你看你已经脏了,被不同的人绑过、玩过、操过,他们操得你爽吗?是不是后穴都被操烂了?你现在就是块烂抹布,你猜……他们还会要你吗?”男人拍了拍sub的脸颊,低声呢喃,“要不你问问旁边这位帮你刺青的小哥,他会要一个被人丢掉的贱货吗?”

    “只有我还愿意要你,你说会乖乖听话,请求我的原谅,都是骗我的吗?” 男人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深恶的指控,宛如吐着蛇信子的毒蛇,步步紧逼。

    方珩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当他接到联系要求设计绘制一个上吊在湖心树上、被淹没了半身的犹大图案时,方珩就明白了男人的意图——他要那个背叛自己的人,像出卖耶稣的犹大一样,生前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羞愧,死后被冻在冰湖地狱中,永远得不到救赎与宽恕。

    那幅刺青图案中,顺着犹大眼角滑下的泪,滑到一半脸颊便凝结成霜,最后顺着下颌骨到脖颈,绵延至锁骨,留下了破碎的冰纹,预示着一生的凄苦。

    方珩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理智告诉他只能做个彻底的旁观者,也只能是个旁观者。

    因为害怕被放弃的慌张会让人失措,短暂的失去思考的能力,尤其是这段特殊的关系中被支配、被调教的一方,下意识的依赖是最真实的情不自禁,主动交付信任是忠诚的第一反应。

    无论他现在说什么,在一个掉进水里不会游泳的人面前,即使有人携着救生衣过去,换他手里的浮木,或者是那不慎落入水中、垂钓的树藤,他也会拼命挣扎反抗,如此不堪一击的怜悯与施舍是他唯一的支柱,没有人能叫他放手,他只会觉得旁人想要了他的命。

    时针接近数字九,方珩放好工具,拉下口罩,刚想叮嘱着刺青后的护理和注意事项,只见前一秒还躺着的人,突然猛地坐起,拉扯了刺青部位的皮肤,痛得身子一折,几乎弯成两半,从折叠椅下来的动作一踉跄,顺势摔到地板上。但他不敢耽误一分一秒,跪爬到dom的脚边,伏低身子,簌簌发抖着在男人鞋尖上落下一吻。

    方珩不欲多看,从旁侧的抽屉中翻出纸笔,把往常必定在客人离开前细心交代好的话通通写在纸上,然后递给二人。

    等到把人送走关上大门,方珩蓦地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胸口发闷,伴随着空虚和无力,他想抱抱心里肖想已久的人,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方珩大步跨回屋里,在看到墙上挂着的时钟后猝然停下,短短十几秒内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脸上的表情比川剧变脸还精彩。

    九点二十了,足足六个多小时,夏燃怎么可能还在,方珩心想,他垂头走进隔间,把自己摔在贵妃椅上,头埋进抱枕里,不管哪里都没了一星半点的余温。

    夏燃从二楼露台上一直留意着拐角的路口,直到看见离开的两人,才按亮了手机,叼着没点燃的烟从侧门走了回来,发现蜷缩在贵妃椅上的人,“累得不吃饭就直接睡了吗?”

    有一刹那,方珩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抬起头时脸上还挂着闷闷不乐的表情,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视线里出现夏燃身影的瞬间,方珩的眼睛又亮了,“您还在!”

    夏燃觉得此刻的方珩,就像看到心爱玩具的小狗,双耳直直立着,狗尾巴高高翘起,蓄着力准备扑过去。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是,到小阳台透透气。”

    “等了这么长时间,您一定觉得很无聊吧。” 方珩有点懊恼,“我该早点问问您喜欢什么,然后提前准备好,今天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必破费。” 夏珩想了想,“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再来。”

    “……这样啊。”

    望着方珩黯然的脸色,夏燃几欲脱口的应答随着喉结的滚动,默默咽了回去,“下次像这种事,还是让洛宇来吧。” 夏燃捏着手上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烟,斟酌道,“如果他欺负你,你就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