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阁 - 耽美小说 - 捉鬼做题家在线阅读 - 3道观

3道观

    上中学的时候做过一篇理解,林清玄写的。说的是有一个人要抛弃他家的狗,开车开到很远的地方丢下,结果第二天那狗找回来了,第二次又开车到更远的地方去丢,一路上狗都在痛苦哀嚎,到地方一看,麻袋血肉斑斓,这狗咬舌自尽了。下面问“请问丢弃的途中狗在想什么?”

    我怎么知道狗在想什么,人类怎么这么喜欢高高在上妄图揣测别人的思想呢?狗的心情你能体会你能想像吗,怎么就不轻不重地在那儿开脑洞给人家套词呢。你怎么知道狗不是想冲出麻袋一嘴巴咬死你个负心汉,怎么就说人家是痛苦不是仇恨呢?

    问题是你写了仇恨怨气这些负面思想还要扣分,说你不够阳光积极。出题人出的就很荒诞,这个世界又何尝不是荒诞不经的。

    韩国大叔要把我们拉出去丢了,连麻袋都懒得套。我大叔话不多,做事不急不忙,性格温吞吞懒懒散散一个人,眼皮半耷不拉的,迷迷蒙蒙,永远睡不醒没精神的样子,上车前拉普问我:“这叔睡醒了没,能开车吗?”

    我醒了车还没有停,外面一片白茫茫雪景,路颠簸得厉害,这是开上山了。我们出发的时候瞄了一眼时钟差不多凌晨三点,现在天灰蒙蒙的刚透过淡淡一层白雾。大叔边开车边点了一支烟,拉普出门时加了一件厚羽绒服里面一件卫衣,我就随手裹了个厚外套以为不会走多远,哪想到这都开到山里来了。

    大叔闲情逸致好啊,带我们来看日出。别说剃了胡子穿个黑长风衣有点帅,跟他儿子如出一辙,那轮廓,刀削似的,羡慕死了。

    我窝在角落挺不好受的,踹了拉普一脚把他踹边去,他醒了,问我快到了没。

    我说你都不问去哪儿你心真大啊,我要知道到哪儿才能知道快不快到了。

    拉普盯着前面望着窗外发呆的师哥的后脑勺说,他们要是敢对我图谋不轨,我能把前面这小兄弟干趴下了,那大叔,你看着够呛,还是俩都我来吧。

    我说你们这些搞嘻哈的拉普是不是都这样,混社会的动不动就干起来,上次看那个有嘻哈里面有个歪嘴的,长得好凶。

    他回敬我说你们搞地质的一天天东跑西跑,不都糙的跟个挖煤炭的似的,怎么出个你这样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孬货呢。

    我扑过去掐他的时间到地方了,车停了。韩国大叔从车上下来,给我们拉开车门,招呼我们下车,又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个类似于放小提琴的大箱子,我心说嫌看日出没伴奏不够浪漫,还给我们来一曲啊。

    脚刚踩进雪地,浑身一个激灵,冷风吹,冻的我直打哆嗦,拉普伸个懒腰:“舒服。”

    他摸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口袋插了个空发现没带火,去找那师哥借,那师哥靠在车头,手插在裤兜里,穿了个白衬衫外套看起来也不是很冷,真乃神人。

    拉普跟他说话他没理他,脸色一下就变得不好:“跟你说话呢,问你有没有火机,有还是没有你吱一声啊。”

    我被冻傻了,半个身体缩回车子里坐着,看着前车窗两个人的背影。这不是故意去碰壁吗,我就看拉普那个厚脸皮怎么碰一鼻子灰。

    这哥们跟地鼓似的,敲一下才给你个反应,你敲得越狠反应越大,拉普就是个嚓,轻轻碰一下响个没完。

    师哥有反应了,转过头去看他,拉普可能不敢轻举妄动,跟他对视了一分钟,那哥又把头转回去了,什么都没说。

    拉普回来找我,跟我说:“他眼睛里有雾。”

    我心说那可不是,第一眼看照片就看出来了,黑压压的跟他妈死人一样,瞳孔占了眼睛三分之二,眼白少点可怜,怪瘆人的。

    他说:“要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命格里有东西。”

    韩国大叔捣鼓好箱子里的东西提上走在前面,我们跟上去,低音鼓走在最后。有条上山的小道,也基本上积满了雪,走了很久,往上再没森林了。环视一周,没有什么参天古树,都是平的,矮草垛像人为处理过,再往远眺一点就看到隔壁山巍巍峭壁,果不其然,再走一段,出现了一道门框,旁边有块破破烂烂的匾,本来应该悬挂在门上的。

    匾上都是雪,看不到字,我心想没听说这里哪个地儿有着名的寺庙,要有那样的风景旅游区不都被人踏破门槛香火旺盛吗。

    上次师兄跟我说现在灵隐寺招人都要研究生了,最起码985本科毕业以上,让我找不到工作考虑考虑。

    我无意间脚滑了一下,抓住拉普的衣角撑了一把,赶紧看看有人看到没,回头不小心撞见那师哥正在迈开大长腿跨上楼梯,抬起头跟我来个对视,差点没把我吓送进太平间去。

    路边有个破木头搭的棚子,里面供了一尊小的仙姑婆还是土地神,前面零零散散插着几柱旧香,身上盖了好厚一层雪,看着怪冷的。

    再往上走,到了一片空地,大的建筑物出来了,是个道观。我一下豁然开朗,韩国大叔这是带着我们课外实习来了。

    跨过门槛,心说好冷先找个地儿避避,进去风没那么大了才暖和点,拉普跟回了自己家一样,说去找道长唠唠嗑。

    韩国大叔让我们在这里等他,就丢下我跟低音鼓进去了。我害怕呀,就当游客绕着道观左右参观,装模作样转一转,实际看不明白。

    要说修得多恢弘肯定不如白云观、太和宫,选址又偏,不怪游客不爱来,像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儿。

    这应该只是他们的前堂,再往里走才是供奉的有神像的正殿,不过人家对不对外开放是另一回事,我老家那边小庙,二四开放,一三五休息,周末不爱开不开。

    壁上绘的有道教神仙故事,我这半拉子隐隐约约看出个四大天师,还是学了点东西。

    回头看那师兄,他正站在一堵墙前抬头向上望,也不知道什么东西那么好看。

    韩国大叔出来了,说走。我说来都来了不进去看一下啊?他不理我,我心想没趣,拉普溜达一圈过来说没找着,人不让见。

    我说你亮出身份了吗,他说你以为警察办案啊,还拿出个警官证晃一圈报个ID号就让你进去?

    也对,穿个道服来没准能成。我们走出去,一行人往山下的另一条路走,相当于翻座山,经过了道观。

    山下雪小了,不像山上雪又大又厚又冷,底下有堆密密匝匝的房子。路边运煤的车横七竖八停了几十辆,远处巨大的打桩机像在开采石油。

    现在农村都在向县城转变,处在这个过渡期的尤为尴尬,不三不四乌烟瘴气,既没有村庄的宁静,又没有小县城的和谐。中间一堆矮矮的严严实实的老旧居民住房,爬山虎爬满到整个墙体开裂,像穿了吉利服。

    天色晚了,黑了下来,拉普昏黑中抽的烟头一明一暗的像火瓢虫,韩国大叔要在这个时候进去。我心说这不吵着人家睡觉,明天一大早来做民调多好。

    我没兴趣来这种地方,也不该来,我应该在我的实验室写论文。拉普跟我一样都不知道来干嘛,他就平心静气很多,打开手机,对准摄像头:“今天鬼屋探险,胆小的从直播间出去啊赶紧的,滚不免费算命……”

    韩国大叔从包里拿出手电筒,带着我们从平房区正门进去,我以为大铁门至少落两把锁,结果什么也没放,保安也没有。

    走廊没有灯,头顶灯泡玻璃碎的,阴森可怖。

    两边都关着门,有些门上贴的有福字对联,蒙了厚厚一层灰。

    墙角黑的,墙体写的乱七八糟,什么废品回收疏通下水道,涂鸦跟炭烧的木棍画着玩似的。

    路过一间水房,里面爬满青苔,水龙头朝天朝外就不朝地,管子拧的歪七扭八的。

    什么东西那么大力气还能拧弯生锈的铁管。

    他在楼梯口出去的第一间正对的房停下,门上挂着门牌号2401,门没锁,是空的。他跟我们说,来不是为了来这里,是为了来一个地方。

    我听得稀里糊涂,怎么这里面藏了大保健娱乐会所?

    “不存在的地方,这里是。”

    低音鼓发话了,他坐在楼梯的最上面一层台阶,背光,黑,看不清,就听见他说话,开口竟然是重低音,不愧是低音鼓我心想。

    拉普看不惯人在他面前装逼,说:“教授,我烟抽完了,你还有没?”

    我说:“不存在怎么找?”

    大叔说:“第一天你背的什么?”

    “……大阴法曹,计所承负,除算减年。算尽之后,召地阴神,并召土府,收取形骸,考其魂神。”。

    “打开看看。”他说。

    我很疑惑,想他们神神叨叨是不是在搞我,打开门,里面不一样了,是那个道观。

    又回到了那个道观,墙上的画都一模一样,但是更黑,更旧,更破败。

    我有点懵,退回来,再打开门,还是那个道观。

    接着我回过头去,他们仨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