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梁晓

    作为天子从小玩到大的同伴，他伴随天子一起长大。

    那时候天子还只是太子，说不清楚从何时起他渐渐喜欢上对方，他知道这有罪，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他一见到太子，那些仁义礼智信就全被他扔在了脑后。

    但他还有最后一点理智，他没有将自己的心思说出口，可太子毕竟是太子，他看了出来。

    太子就算看出来后也并没有斥责，甚至对待他比从前还要好，他激动又害羞，以为太子是默认了他俩的关系。

    若说往日他对待太子是肝脑涂地，那么说自那以后，他愿意生生世世都为太子效忠。

    众人面前他们是最好的搭档与朋友，私下里他们暧昧丛生，那时他沉浸于这些温柔里，没有看清对方眼里最深处依旧一片平静，不似他，早已乱了心魂。

    皇帝病危，众位皇子争夺皇位，他自然是倾力相助他的太子。

    多少次明争暗斗，多少次九死一生，他都挺了下来，原因无他，那个皇位只能是他的心上人的、必须是他的心上人的！

    终于，新皇登基，他看着坐在皇位上的心上人露出了微笑，他跟随着众位大臣一起跪拜，那句“吾皇万岁”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想起了那句“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那又何尝不是他内心的想法。

    心上人成为皇帝，他们的关系也变成了君臣。

    他知道君臣有别，但他不在意，从头到尾他也没有奢望什么，至于名分他更是想都没有想过，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他心里还是期待的，期待就算对方做了皇帝，他们之间还能维持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可是这种关系终究是淡了，他进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皇帝开始立后了，他站在朝堂上听着周围的老臣们相争皇后的人选，一言不发。

    “爱卿觉得呢”，皇帝出声问了他。

    他抬起头，看着皇帝，看着这个他相伴了数年的人，对方眼里依旧如初见一样清澈。

    曾经他觉得那清澈是高洁，后来他才看明白，其实那清澈只是漠视，他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从利弊角度出发，他最后选了刚刚老臣们争执人选中的一位。

    “那就依爱卿的意思吧。”，轻飘飘一句话，事情尘埃落定。

    皇帝大婚后某日他照常去宫里述说官事，等说完，两人相对无言，他盯着地面，不知道两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曾几何时，明明两人说完正事后还有很多话可说，可是如今...

    “都变了...”，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可是到底是哪里变了呢？他有些想不明白。

    明明...明明自己一直守着那条线的啊...明明自己从来没有奢求过多...他糊涂了...

    正想着，他听到上方传来那人好听的声音，“阿晓。”，他有些晃神，自两人成为君臣后，有多久，对方没有这样叫过他。

    “阿晓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朕会亲自为你说桩婚事。”，那声音依旧好听，只是变成了剑直刺他的胸口。

    他红了眼，握紧了拳头没有出声。

    那人依旧说着，他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那些小心翼翼的委屈、那些求而不得、那些伤心难过绝望...所有被他压住的负面情绪，此刻全都涌了出来。

    我只是想一直看着你啊...就连这样也不可以吗...

    他终究再也忍不住，粗喘着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规矩也被他扔在了脑后，他抬起头盯着那人，“我在皇上心中究竟算什么。”

    那人平静的看着他，他的情绪也由绝望逐渐恢复平静，正低头想要请罪说自己失态了，就听那人出声：“朕从未逼你什么。”

    是啊，是自己，是自己喜欢上对方，是自己默许对方与自己暧昧，是自己说出皇后的人选，是自己，任由对方这样对待自己...是他咎由自取。

    他颤抖着嘴唇，想要问皇上究竟喜欢过他么，几次张开口却又说不出口，终究还是放弃了...

    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最后怎样走出御书房的他记不清了，回到府里，他走到书房，关上门，摸到暗格拿出了当年政局纷变时他和那人的书信。

    那人所有的回信都被他珍藏，不时拿出来细看。

    他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阿晓”，嗤笑了一声。

    一张又一张的借着照明的烛火点燃，他看着火星从信角冒起，信纸渐渐卷曲燃烧，最后化为一抹灰烬。

    那信那么多，他一点一点、一张一张的烧，就这样烧到了天明。

    他站起身，像个毫无生气的躯壳，继续在书房里寻找着和那人较亲密的物件，想着也一起毁了。

    转了好几圈儿，最后发现，除了那人赏给自己的各种金银玉石，好像再无任何能证明他们关系亲密的物件。

    所以...他们当真曾经亲密过么？若真的亲密，怎么他连一丝信物都找不到？

    他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突然就倦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抽离。

    江南水灾，朝堂上，他主动请命前去救灾，那人准了。

    到了地方，他日夜操劳，水灾很快逐渐减弱，他心头连日的阴霾也消散了些。

    回程的日子就在眼前，某日他像往常一样巡查，发现岸边围了数人，他走上前询问，原来一名百姓失足掉了进去，只是水灾刚刚镇压，江里水势依旧湍急，所以一时竟无人敢下水营救。

    人命关天，他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跳进了江水中。

    等到把那人推上岸，他几乎用尽力气，正要抓住岸上抛下来的绳子，一个大浪打了过来，他瞬间被拍进了河里，想要挣扎着浮出水面，却使不上力气。

    水开始涌进嘴里，他也渐渐放弃了挣扎。

    迷糊中他想起了过去

    那时他们还是孩子

    那时他还没有动心

    如果...

    如果有来世...

    从此山水不相逢

    唯望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