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景何去何从

    萧琰犹豫了下，说是的。

    萧瑜吐出一口气，上下牙齿并拢，将舌尖咬住。小腹处的酸胀感过了许久才被压下去，他接着方才的话题道：“能把你的军队调到西格去吗？”

    “动静太大了。”萧琰回答，“而且普赛和西格离得太远。”

    萧瑜想了想，道：“也没必要一定是西格……你陪我去找舅舅，他的话，应该能找到转换回去的方法。”

    萧琰的眼神暗了暗，没有应声。

    “至于军队，”萧瑜翻动着脑中的地图，背过所有已知星系并标识出它们的所在之处是所有军校生的必修课，“就往卡帕星系去吧。”

    西格星系和普赛星系分别是帝国的东北两面的边疆，而卡帕星系，则位于帝都与前两个星系之间。

    “黎明号的燃料够吗？”

    “这个不用担心，十五天前黎明号是在维修厂里被我们开出来的。”

    “莉莉说还有人在营养仓里？”

    “没错，还有安易、米秀他们几个，你知道的。”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萧瑜咽下口中的最后一块食物，才说：“莉莉在我身上检测出Omega的信息素时，我只能想到你。”

    萧琰沉沉的笑了声。

    萧瑜摇摇头，眉尖微拢，将沾上些许食物残渣的指尖送入口中。

    黎明号卸下一身荣光，伪装作货运商船，一路驶向帝国边疆。他们在行程的第四天遭遇了第一波帝国军队的排查，但有萧琰带来的物资在，加上恢复些许的莉莉及时对飞船做出了伪装，总算堪堪避过。但萧瑜心下并不乐观，他们离西格越来越近了，为了与萧琰会合而偏离的航道正在被修正，也许很快他们面对的就不止是仅仅一队普通士兵。

    如今他甚至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帝国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太子殿下萧瑜是Alpha，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好消息是在先前战役中受伤较轻的米秀已经清醒过来，米秀对三皇子的到来感到万分诧异，而随即，这个女性Alpha就在空气里嗅到Omega的信息素。

    黎明号上难得的亮起灯光，萧瑜望着对方，说：“就是你想得那样。”

    “太子殿下……”米秀百感交集。

    “我还不太会控制。”萧瑜眼神淡淡，“加上前几天也没有必要。”

    女军官呼吸一滞。她的视线在眼前的兄弟之间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三人的局面在飞船上维持了整整一天，期间萧瑜大多时候都独自呆在房中。萧琰和米秀面面相觑——不过灯早就灭了——还是米秀主动道：“机舱里应该有几架小型战舰，将军阁下有兴趣试试吗？”

    “不是没有燃料……”萧琰一顿，突然想起哥哥曾说过黎明号的燃料很充足。

    “是前些日子才提上来的新型，”米秀解释道，“黎明号光普通的维修就要好几个月，何况是整体更新呢。我们在维修厂找到小星星的时候，也只更新了一部分而已。”

    她眨了眨眼睛：“目前新的燃料只能供飞行使用。”

    小星星是萧瑜身边的一群人给黎明号起得绰号，萧琰许久未听到这个称呼，一时倒是有些怀念。

    他按下墙上的紧急按钮，莉莉在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两人眼前。在听过米秀的话后，少女歪着头答应下来。

    “好的，不过小心一些，而且你们只能去飞船外面了。”

    米秀是帝国年轻一代里最优秀的机师之一，萧琰虽然在军校的毕业考核里拿了A，可到底还是比不过终日伴着战舰的米秀。

    两人的视角被传递给黎明号，莉莉将其投影在萧瑜身边的墙壁上，飞船的主人略略扫过一眼，语气笃定：“萧琰会输。”

    说完这句话，他就回过头，专注于自己眼前的能量屏。手指在唯有自己能看到的虚拟屏幕上快速跳跃，萧瑜低声自语：“法律应该再加强对Omega的保护才对……莉莉，前几天我几乎要忘记思考是什么了。”

    人工智能则望着一边的信息素检测仪器，说：“Alpha的比例越来越少了。”

    夏瑜嗯了声。

    “主人没什么想说的吗？”莉莉忍不住问，“季先生这几天的分析下来，不也很不看好吗？还是说主人想让那位站在台前？”

    ……你会这么认命吗？

    “不，”萧瑜抬起头，唇角轻轻挑起，弯成了好看的笑意，“我是Alpha，以前是，以后也将会是。”

    距离飞船不远的地方，小型战役果然以萧琰落败作为结局。这个结果是在意料之中的，萧琰甚至有些惊艳于银色战舰在黑暗里划出的线条。

    因为米秀之前曾道，自己在这方面其实是比不过太子殿下的。

    她说：“太子殿下那年的毕业式你肯定看了吧？我的成绩不如他。不过这些年他倒是接触这些越来越少了，说到底，需要太子殿下留守后方稳定军心的时候更多啊。”

    两艘战舰先后回到黎明号，人工智能在扫描过机体后，满意道：“损伤可以忽略不计……对了，米兰应该快醒了。”

    米秀闻言“啊！”了声，声音里充满惊喜。莉莉在她足下点亮一条线，米秀便转头去看向萧琰的方向：“我去找姐姐了。”

    没等萧琰说什幺，米秀已快步顺着光线向前跑去。

    莉莉撑着下巴歪头，低声说：“主人好像太镇定了些啊，连米秀也是。”

    少女细细的眉弯了弯，好似不经意的对萧琰道：“我没法联网，不过也能大概猜出来萧瑖之后会怎幺做。”

    萧琰不置可否，没等莉莉为他指路便径自走向一个方向。

    “……他会告诉不知情的民众，主人其实一直都是Omega，却使用了某种药物欺骗大家。”

    将军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他沿着记忆转弯，很快找到主卧的那扇金属门。

    一路走来，数日前的硝烟味道早已散尽，也许是莉莉偶尔会分出些力气打扫飞船。

    金属门在他眼前开启，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黑夜里人工智能的光亮。两个莉莉穿着同样的服饰，繁杂的蕾丝绕着裙摆。

    没有想象中Omega信息素扑面而来的场景，萧琰心下泛出淡淡的失望。不过这样的情绪很快消失无踪，人工智能贴心的为他关上门，接着将军听到有什幺东西划过空气的响动。

    他抬手接住向自己飞来的那样物品，很轻很轻，似乎是芯片一类。

    “只能用老法子了，好在没有弄丢。”萧瑜示意他将那块芯片装在自己颈侧的神经装置中，“选择确认。你应该没有用过这个吧？”

    萧琰依言做了，随即就看到兄长前方不远的地方浮出一道光幕。他了然，走上前去坐在兄长身边。

    萧瑜侧过头看他，太过接近的距离让他能清晰的嗅到属于Beta的味道……不，并不是距离的问题。

    他的嗓音略带沙哑，道：“萧琰，你是不是该收敛一下？”

    萧琰的回应是，低下头吻他。

    萧瑜下意识的向后倾，可萧琰已将手伸到他脑后，再把人按向自己。Beta是无法给Omega标记的，萧瑜模模糊糊的想，但他为什幺有种自己被萧琰标记了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前面那几天养成的习惯吧，只要萧琰释放出他的味道，他就忍不住想要被拥抱。

    舌尖被轻轻缠住，好在萧琰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温柔的纠缠片刻后就将他放开。萧瑜枕在他肩侧轻轻喘气，后者将手揽在兄长腰侧，望向光幕中的星河。

    他很快认出那是被缩小的西格星系及周边地区，周边的红点则大概是意味着萧瑖可能会让人把手的地方。

    萧瑜休息了片刻后缓过来，突兀的问：“今天是几号？”

    “星河历两千六百一十五年七月十七号……怎么了？”

    “昨天是阿璇的生日。”

    萧琰一怔。

    阿璇是十年前身故的小公主的乳名……如今来算，是十一年前才对。

    萧瑜没有在意萧琰的反应。他犹自望着眼前的微缩宇宙，道：“不如来试试？如果你是我，我是萧瑖，你怎么走？”

    言下之意，显然是不想继续关于自己妹妹的话题。

    两人在微缩宇宙中模拟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确认的路线绕了很多地方，原本所说的八日行程也又多了一天。但这一天换来的，却是接下来数日都没有遇到新的排查部队。

    偏偏萧瑜心下隐隐总是觉得不安，当警报真的被拉响，他反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是与萧琰会合后的第六天——距西格星系尚有不足三日的行程。

    米兰在米秀醒后的第二天同样苏醒，与她一起的是男性Alpha安易。

    再往后的两日里，黎明号内剩余的机师一一从营养舱内走出。Alpha和Beta的数量旗鼓相当，倒是没有一个Omega。

    按照帝国法律的规定，Omega可以入伍，只是其中后勤者远远多过实战者。萧瑜麾下直系又要常驻飞船，如果途中出了意外，再遇到Omega发情期，总是不方便。

    这些天萧瑜一直没有出现在一众机师眼前，一方面是他对Omega信息素的控制始终无法得心应手，另一方面则是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萧琰私下里倒是问过莉莉，兄长是否需要抑制剂。

    在人工智能诧异的视线里，将军镇定道：“之前你说哥哥变成Omega，所以准备了些。”

    不过在莉莉还没有把那句“为什么你一开始不拿出来”问出时，将军便生硬的结束了话题。

    人工智能说：“算了，反正发情期的话用抑制剂也没用……谁知道主人那算不算发情期呢。”

    而直到警报被拉响，黎明号上的一众机师才终于再次见到他们的太子殿下。其中不少人都记得数十日前王都里萧瑖在太子殿下左臂上扎的那一针，此时此刻，人工智能干脆的将对萧瑜的信息素分析传送给所有人的神经装置。

    “……就是大家看到的那样。”

    萧瑜一边说，一边选择了B＋的防护罩。

    与黎明号对峙的军舰是C＋级别，莉莉向对方发去通讯请求。在等待的时间里，指挥室内一时无人言语。

    这段沉默没有维持没有维持太久。

    防护罩上荡起波纹，莉莉低呼：“通讯请求被回绝了！”

    萧瑜蓦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