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博士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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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李流格一时之间头痛欲裂，还伴随着麻醉药劲没过的眩晕。

    他蜷起身体，咬牙调整呼吸，尽量挨过那阵的不适。

    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将他硬生生拽起：“你醒了？快点跟我走，博士要等不及了。”

    这举动撕裂了他被麻醉弹打穿的伤口，李流格硬生生忍住了就要出口的痛呼，推开他肩膀上的手，在仿佛是床的地方挪了挪，靠着墙壁坐稳身体。

    身体上的疼痛唤起了沉昏的意识，他的视野慢慢清晰，看清了眼前的人。

    又是一个蓝发蓝眼的哨兵。

    李流格不知道这人是否也有向导的精神力，现在也不是了解这些的时候。

    他必须做点什么，尽量拖延到“博士”那里的时间。

    “……博士，”话说出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沙哑，他清了清嗓子：“博士要我去做什么实验吗？”

    这个哨兵不像前几个那么沉默寡言，蓝色眼睛里的情绪非常直白：“是啊，你昏迷了这么久，博士早就不耐烦了，他让我快点带你去。”说着就要拉李流格起来。

    好像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李流格暗自判断。

    “等等，”他制止道：“我让博士等了那么久，博士肯定希望实验早点开始，可我身上有伤，经不住实验。你把我治好了送过去，博士才会满意吧？”

    哨兵歪歪头：“你说的也对，我去拿治疗仪。”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说服了对方，哨兵起身出去，李流格长舒一口气，快速地检查自己。

    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被褪去了全身衣物，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蓝白条纹的长袖衣裤，手腕上的光脑、随身携带的空间钮，也都被拿走了。

    虽然穿进书里变成了万人之上的尊贵皇子，可在地球经历的二十多年人生仍在时时刻刻地影响着他，让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外科医生。

    所以哪怕是有了护卫队，他也根本没想起来要带着他们出门。却忘记了如今的身份已经非比寻常，一时不慎，竟然中了招。

    眼下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昏迷之前，将星河的芯片留在了原地。

    去机甲分院之前，他刚刚跟大公主约好一起吃晚餐，如果这里离湖区不远，自己又把时间拖得足够久的话，也许能撑到大公主发现不对，赶来救援的那一刻。

    起身从床上下来，环顾四周，房间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床靠墙放置。

    整面的金属组成墙壁，光源来自头顶的天花板，没有窗户，唯一的门就是哨兵刚刚出去的那扇。

    李流格不死心地下床上前，意料之中地发现需要瞳纹才能打开，那金属门极其坚固厚实，凭他现在伤上加伤的精神力，是没法暴力破开的。

    “嗞——”电子门打开，哨兵拿着治疗仪走了进来。

    他看李流格站在门前，皱了皱眉头：“你不会是想要逃跑吧？奉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没人能逃得出博士的基地。”

    “博士的基地？”李流格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词：“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这是机密。”哨兵硬邦邦的回应，拿起治疗仪，示意李流格解开衣扣。

    没有了衣物的遮掩，光洁皮肤上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露了出来。

    哨兵也不缝合，直接打开了仪器。

    这东西李流格给西维尔用过一次，令李流格心惊的是，哨兵拿来的仪器不仅外形与市面上流通的有所差别，治疗效果也比曾经用过的更好。

    短短几秒钟，受损的皮肤竟然恢复如初，也没什么发冷的后遗症。

    “这东西很好用。”李流格试着搭话。

    哨兵听了有些自豪似的：“这只是博士的小发明。”

    果然，这个博士从事的是人体方面的研究，就是不知道，他把自己绑来，是看中了自己的皇子身份还是别的什么。

    “博士好像很有才华，他还有什么研究发明？”李流格趁机追问，哨兵却不回应了，只是催促道：“你的伤口既然治好了，就快点跟我去见博士。”

    哨兵看起来天真好懂，但大约是接受过相关训练，口风很紧，关键的问题一个都没有回答，李流格看继续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想着去会会这个“博士”也好，于是顺从地随着哨兵出门。

    走出房门，是长长一条走廊，与房间内一样由金属组成墙壁，每隔一段就有个紧闭着的房门，很像李流格在地球时候看过的科技大片里的场景。

    李流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心里暗暗估计，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有多少。

    从走廊中段乘上电梯，面板上只有1到3，3个数字，李流格看着哨兵摁了“3”，电梯下行。

    他们在2层，3层却在他们下方，加上房间和走廊里都没有见到窗户，莫非这个“博士”的秘密基地是在地下？

    短短几秒的时间，电梯到达。

    3层是同样的走廊加房间的结构，不同的是，走廊两旁都是透明的玻璃，透过玻璃，能看到一个个泡在休眠舱里的人。

    这些闭目沉睡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是蓝色头发。

    哨兵停在一间实验室前，恭敬地推门而入：“博士，人我带来了。”

    里间有人走出来，花白的头发，满脸皱纹，矮胖的身体套着白大褂，一脸慈和的笑。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绑架自己的幕后黑手，李流格真的会以为他是个无害的可爱老头。

    他抬起手，很是欣慰地拍了拍哨兵的手臂：“20号，我的好孩子，你总是这么认真。”

    20号。

    李流格想起昏迷前的那个女声，她叫某个袭击他的哨兵“17号”，联想到他们相同的蓝发蓝眼，心中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思忖间，“博士”笑眯眯地朝他看来：“这位就是三皇子殿下吧？”

    李流格皱了皱眉：“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敢抓我过来？”

    “博士”不急不躁地安抚他：“殿下不要生气，我无意与皇室为敌。相反，我对帝国无比忠诚，发自内心地尊敬着皇室。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关心人类的未来。”

    李流格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20号：“你的做法，好像不太有说服力啊。”

    “博士”笑起来：“殿下，你是说他们吗？哦，想必您也猜到了，20号和我之前派出的请您过来的15号他们，都是运用基因技术制造出来的实验体。”

    “但我绝不是那种有违伦理的冷血研究者，20号他们之所以听令于我，是因为他们都发自内心地认同我的理念。我们是在做对帝国对人类都有益的事，这是可以青史留名的伟大事业，请您千万不要对我有敌意，听我说完，相信您最终会理解我的。”

    这位“博士”有问必答，言之甚详，2层和3层的布局也没有避讳着他，一副根本不怕他说出去的样子，说明敌人根本没想让他走出这里。

    李流格也就懒得委曲求全，直言不讳道：“什么伟大的事业，做人体实验吗？”

    “博士”完全不以为忤，反而出言赞叹，说话的方式仿佛咏叹调：“殿下真是聪慧，不愧拥有A＋级别的精神力。”

    “谢谢。”李流格冷冰冰地回应。

    “啊！真是失礼了，还没有自我介绍。”博士夸张地伸长手臂，俯身行礼。

    这个动作换个人来做，大约是很风度翩翩的，可配上他矮胖的身体，只让人觉得滑稽：“我叫摩西。”

    “摩西？”李流格心中的不适更甚：“你要拯救谁？”

    “没想到殿下也知道这个古老的故事！”他抬起头来，神情欣喜，一副遇上了知音的表情。

    这是地球时代以色列民族的历史传说。

    中记载，摩西受耶和华的感召，率领被奴役的希伯来人，逃离埃及，往富饶的迦南之地而去。

    着名的摩西分海这一典故，就是讲述他如何举杖分开红海，使得希伯来人得以从法老的追捕中逃离。

    “我知道这个故事。但人类现在共同的敌人是虫族，你却在这里绑架我做人体实验，我不觉得你配得上‘摩西’这名字，历史上的摩西可不会戟害同族。”

    摩西博士仿佛被李流格刺耳的话激怒了：“殿下，你既然知道摩西，就不该怀疑我的虔诚。我正是奉神的恩旨，特来结束特殊人种残缺的、被束缚的历史。”

    “哨兵有异能和过人的五感，但时时刻刻都要受到精神过载的困扰。”

    “向导精神强大，肉体却脆弱不堪。”

    “我的实验，就是想要将残缺的人类合二为一，将他们变为完美的造物。只有这么做，才能将人类从本能的奴役中解脱出来，到了那时，打败虫族，甚至当上这宇宙之主，都不再是梦想。”

    “就像摩西带领希伯来人在应许之地过上新生活一样，我也将带领特殊人种，开启全新的时代！”

    他越说越激动，喘着气扑过来抓住李流格的手臂。

    这个疯子个头虽小，力气却大，那短胖的手指像鹰爪一样死死嵌进李流格的皮肤里：“殿下，你看见了吧，17号他们，只不过是我随手合成的B级废物罢了，可当他们拥有了双重能力，不是连你也没法奈何他们吗？”

    李流格吃痛，下意识想要挣脱：“你的实验既然已经成功了，还抓我过来做什么？”

    这话不知哪里触动了摩西博士，他毫无征兆地平静下来，夹在胖脸上的一双小眼睛亮得惊人：“我能搞到的实验体，他们的等级最高也只有A，合成成功的，没有一个能达到B以上。我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融合之后，等级反而降了呢？

    “后来我想，一定还是实验体等级不够的缘故，两个残次的基因相加，残次之处当然会被无限放大。”

    他抬起手痴痴地抚上李流格的脸，仿佛是在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殿下，你根本不了解你能力的珍贵之处。”

    “你是现存年纪最小的精神力超过A＋的向导，我只要稍稍出手，就能让你达到完美的S。放心，我一定好好使用你的能力，来打造我最顶级的作品。”

    李流格挥开他的手：“等等，你打算干什么？”

    “20号，过来帮忙。”摩西博士命令道。

    一直站在一旁的20号上前几步，扣住李流格，将他拖进里间，按在一张椅子上。

    “咔咔”几声轻响，伸出的金属环将他的双手和脖颈牢牢固定，双腿也随之动弹不得。

    这个房间显然是摩西博士的主要实验室，大概有一百平米，四面是金属墙壁，房间一侧是几张长长的实验台，上面摆满了数不清的化学药剂。

    他坐的这张椅子放在房间的最中央，旁边是巨大的显示屏和控制面板

    “你要干什么？”看着随后走进来的摩西博士，李流格仍尽量保持冷静，试图用对方的逻辑说服对方：“‘摩西’可不是个独裁者。想要你的人民服从你的带领，你总得告诉你的人民，你想要做什么吧？”

    摩西博士果然被说服了：“你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接下来，李流格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计划。

    摩西博士想要打造“完美人类”，使哨兵和向导不再受先天缺陷的困扰。

    哨兵拥有强健的身体，向导拥有强大的精神力，摩西博士基于此，大胆地提出了将向导的精神力和哨兵的身体进行融合的构想。

    为此，他从最开始的一对哨向兄妹身上，取出细胞制造了无数实验体。

    在进行了无数次实验之后，摩西博士终于摸索出了一条可行的路线——抽取向导的精神力，将其放进哨兵的精神领域。可是，也许是哨向兄妹血缘过近，也许是本身天赋的局限，这些实验体后代在合成之后，等级最多维持在B，远远达不到摩西博士的期待值。

    他陆陆续续的绑架了更多哨向，想要改良基因，可都收效甚微。

    项目马上要成功，却卡在了临门一脚，已经完全疯魔了的摩西博士固执地认为一定是等级不够的缘故，为了完成自己的实验，干脆绑了天赋最高的三皇子。

    从摩西颠三倒四的叙述中，李流格敏锐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实验失败会怎样？那些被你绑来的人在哪里？”

    “伟大的事业都会有牺牲。”摩西博士毫不在意地回答，仿佛死去的不是人类，而是脚下的小小蝼蚁：“有的经不住抽取精神力死了，有的被撑爆精神域死了，还有的根本不能融合向导的精神力，也死了。都是一群废物。”

    冷汗瞬间浸透全身，李流格强按下心里的不安，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精神力不止A＋？谁告诉你我今天会去机甲分院？”

    摩西博士闻言，心不在焉地回答：“我的资助人。”

    “你的资助人？谁？”

    他却不肯答了，转而在椅子一侧的操纵面板上敲了几个键。

    天花板上露出一个洞口，一个圆圈样式的金属仪器连缀着长长的导线缓缓降下，摩西博士伸手一拽，将它放在了李流格头顶。

    “开始检测实验体精神力水平。”冷冰冰的电子音响起。

    短暂的几秒后，是摩西博士暴跳如雷的声音：“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精神力水平这么低！15号明明跟我保证过，她会毫发不伤地把你带回来！几个B级废物就把你伤成这样了吗！”

    摩西博士气急，李流格却暗舒一口气，摩西博士只知道他的等级超过A＋，却不知他原本就有伤在身，还以为他是在抵抗中受伤，这至少能说明莱曼教授和夏佐不是背叛者。

    那么，是之前测试新模式时的团队内有内鬼吗？机甲分院这边，那个接待他的埃布尔和艺术馆里给他指路的工作人员也很可能有问题。

    李流格坐着不能动，看着那疯老头气急败坏地在房间内打转，抓狂地揪着一头蓬乱的花白头发。

    “怎么办，我的实验怎么办？为什么总有人来阻止我伟大的事业？神啊，你不再垂怜你虔诚的信徒了吗！”

    李流格尝试着拖延时间：“或许你可以等我养好了伤再继续。”

    摩西博士一顿，这个看起来不通人情世故的疯子此时倒是出乎意料地敏锐：“你是想等着人来救你？”

    李流格心下警铃大作，面上却还是镇静：“我绝无此意。能配合博士的实验，为人类的完美贡献一份力量，是我的荣幸。”

    摩西博士咧嘴一笑：“算你上道。别担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不会让你像其他废物一样死的那么快的。”

    李流格还未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摩西博士已经扬声吩咐20号：“去，把零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