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卷毛哈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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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下迁跃舰，重新踏上学院的土地，李流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于他这样长于和平年代的人来说，这一个半月直面死亡、枕戈待旦的的经历实在是有点难以负担。

    也正是在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人类执着地要与虫族不死不休——只要虫族存在一日，人类就永远过着这种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

    大约西维尔也看出了他情绪压抑，于是提议不坐飞舰，两个人走路回去。

    李流格欣然同意，和西维尔并肩走了一阵。

    正值学院的下课时间，忙忙碌碌的学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交谈着成群结队往食堂或宿舍走去。

    两人谁都没出声，默默随着人流向前走，李流格看着周围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鲜活的表情，感受到了久违的人气，紧绷的情绪好了许多。

    心弦一松，也就有了心思想其他的事。

    释放出一层薄薄的精神力裹住两人，他开口问道：“一起回我宿舍？”

    西维尔没料到李流格这么直接，耳根处染上一点不明显的红，正待说什么，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首席！你结束任务回来啦！”

    两人闻声回头，一个高大的哨兵从身后跑来，栗子一样的棕色头发，随着奔跑的动作扬起绵羊一样的卷毛。

    卷毛挤开人群，毫不见外地搭上西维尔肩膀：“首席首席！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西维尔有点洁癖，不喜跟人身体接触，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卷毛伸来的手，问道：“怎么了？”

    卷毛闻言，咋咋呼呼地大声道：“首席！你该不会是忘了吧！下个月就要考机甲实操了，你之前答应指导我的！”

    西维尔扶额，他是真的忘了。

    从对抗赛到现在不过短短三个月，他却觉得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早就把之前的随口一提抛到了脑后。

    见西维尔露出默认的表情，卷毛面色一变，可怜兮兮地祈求：“首席，你可不要放我鸽子啊，机甲实操要是过不了，我会被我爸打死的！”

    西维尔外冷内热，是那种不会拒绝人的性格，听卷毛这样说，就面露为难之色，转头看向李流格。

    李流格知道西维尔是什么意思，大约是本来想应了他跟他回宿舍，卷毛此时横插一杠，西维尔指导卷毛考试，就需要每天出入宿舍楼，可想而知是不能去他那里住了。

    李流格一向舍不得西维尔为难，接到西维尔目光后，递了个理解的神色。

    西维尔面色一松，呼出口气，他是真的有点在意，害怕李流格不高兴，此时看到李流格没有不快，才点头答应了卷毛。

    卷毛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看着西维尔应承了下来，这才有功夫注意旁边的人。

    出乎李流格意料的，大大咧咧的卷毛竟然认出了他：“啊，是三皇子殿下！殿下日安，我是哈洛·希尔，A级哨兵。”

    “你认识我？”李流格很是好奇。

    西维尔接话道：“哈洛的父亲是帝国第六军团上将，我们之前在聚会上见过您，殿下。”

    “对对！殿下的眼睛和头发都是纯黑色，这是独一无二的皇室血统，我当然不会不知道！”

    卷毛精力旺盛，热爱社交，跟李流格认识了没一会儿，就交换了通讯号，甚至连自己的精神力都放出来给李流格看了。

    “它叫英雄，是一头鬃狼！”他兴冲冲地向李流格介绍自己的精神体，那长得像又狐狸又像狗的动物有着四条长到不协调的腿，走起路来同手同脚，看起来甚至像是踩了高跷。

    三人在卷毛语不停歇的叽叽喳喳中走到路口，李流格的向导宿舍在东，西维尔和卷毛的哨兵宿舍在西。

    到了该分别的时候，有外人在，两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简单告别后，各自离去。

    西维尔跟卷毛约定了明天的指导时间后，乘着电梯上了16楼，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宁星儿并没有堵在门前，走廊里空无一人。

    是终于放弃了还是别的什么，西维尔懒得去想。

    走进阔别两个多月的宿舍，入眼是熟悉的装潢，定时打扫的清洁机器人让室内一切如昨，并无久不住人的灰尘。

    西维尔换掉鞋子，坐进沙发里，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明明是一样的布局，大同小异的家具，不知为什么，在李流格的宿舍里仅仅暂住了一个月，这个他住了将近十年的房间，竟让他觉得冷冰冰的。

    因为早已适应了这样的强度，为期四十余天的清剿任务并未给西维尔带来多大的影响。

    他还是按照往常的习惯，按时起身，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作训服，出门去给卷毛上指导课。

    驾驶着飞舰出了门，开向高年级学生专用的第一教学区，在一座庞大的银灰色建筑前停下。

    这座建筑是教学区内最大的建筑物，外形修成了宇宙舰船的式样，内里有上百个巨大的特殊场地，能够容纳学生在里面进行机甲训练。

    西维尔停稳飞舰，进入建筑物，向预约好的场地走去。

    门前的智能AI扫过了他的瞳孔，电子门应声向两边划开。

    出乎西维尔意料，早早等在里面的不止卷毛一人。

    那人正跟卷毛一起坐在墙边的休息椅上聊天，见他走过来，止住了话头站起身，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

    一旁的卷毛最先说话：“首席！昨天我不是跟殿下加了通讯嘛，回去之后殿下跟我说也想练练机甲，我想着你反正也要教我，就冒昧把殿下也带过来了，你也顺带教教他吧！”

    见西维尔不语，又着急道：“殿下的等级很高，如果能上战场一定是一大杀器，不会机甲也太可惜了！首席你帮帮忙，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

    西维尔托住纸袋底部，感受着从里面传来的微烫温度和微微逸散而出的食物香气，心里不合时宜地想，也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使得什么手段，仅仅一个晚上，就哄得哈洛把他带了来，还死心塌地地为他说话，莫非是靠这一手厨艺？

    强行拉回思绪，他看卷毛大有他不答应还要滔滔不绝下去的架势，连忙打断，做出公事公办的语气：“好了，我跟殿下也认识，还一起搭档了两次，不用你说，我也会帮忙的。”

    一直不说话的李流格这才开口，黑色眼睛含着狡黠的笑意：“那就麻烦您了，西维尔首席。”

    西维尔老师再次走马上任，面对的却是两个进度完全不一致的学生。

    卷毛哈洛谈起理论知识头头是道，但一上手实际操作，就状况频出。

    李流格因为有他之前的教导做打底，实操竟然比卷毛还要好一点，奈何理论基础不扎实，有些东西竟然要思考一下才能说出来。

    西维尔叹了口气，认命地接受了两个“不学无术”的学生，思考了一瞬，就决定分开指导。

    他先跟着卷毛上了机甲，示范过一轮后，放他自己在场地中练习，又回到休息区，跟李流格并排坐在长椅上，像老师抽背小学生一样，一条一条地考查李流格背诵。

    李流格只觉得这场景莫名喜感，但看到西维尔认真严肃的样子，又思及这人刚刚结束任务，牺牲休息时间来这里陪练，心中一软，努力翻找着三皇子的记忆，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但这样的过程无疑是枯燥的，没过一会儿，李流格就被场中央驾驶着机甲开始同手同脚走路的卷毛吸引了视线。

    “哈哈——”他忍不住一笑，西维尔闻声回头看去，一副已然料到的模样，无可奈何地说：“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是跟他的精神体有关？”李流格想起那只橘黄色皮毛的长腿鬃狼。

    “是，”西维尔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他影响了精神体的诞生形态，还是精神体出现后反过来影响了他。反正结果就是这样了，他不是实操不行，是根本就手脚不协调，机甲操作要求手眼腿的配合，对他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看着场中卷毛艰难地稳住了身体，朝着虚拟靶瞄准射击，结果留下的弹痕距离靶心却还有一大段距离，李流格笑意微敛；“这样会出危险吧？不能不让他上机甲吗？”。

    “他是希尔家的独子，”西维尔脸上露出一点微不可查的苦涩：“将来注定接替他的父亲驻守第六星系，将虫族挡在防线之外，不会机甲是不行的。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直在练习。”

    李流格没再说话，两人沉默地并肩坐着。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卷毛下了机甲，一头绻曲的棕色头发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额上。

    他好像对自己原地踏步的操作完全没有察觉，依旧是活泼乐天的样子：“首席！殿下！我们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