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冷面判官
后来有一天,封顽煜在街上碰见了一如当年鹤弋般的少年。清澈眉眼,温柔笑颜。封顽煜望着他,就仿佛一眼千年。 那个时候封顽煜已然白发满鬓。秦若瑄早他几年撒手人寰,那个时候两人相处了幸福的几十年,像一直在被神仙眷顾。 全部的幸福都和曾经一切导致封顽煜的痛苦毫无相同。封七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个和其他人无二的幸福路人。所有的快乐和祈祷,都是关于他和秦若瑄的。 无忧无虑,亦作逍遥公子。 只是在看见鹤弋般的少年那一刻,他的心就静止了。仿佛时光快速穿梭来到十万年前的一天,仿佛一切从头开始他才刚刚和对方初见。 对方桃花眼里情意蔓延,像是自带光亮,像是灼日初升。 封顽煜像被夺魂了一样。问周围人,却个个都说没看见。封顽煜慌,封顽煜狂,他得了失心疯却在被送进养老院之前吞下了整两瓶的安眠药,选择死亡。 阴曹地府还是天外人间,他都会追到那个人的。 也许真有前生今世,也许果有阴曹地府。 ----- 封顽煜度过彼岸河畔,难得耐心观赏。这里是阴曹地府,所以他果然还是直接下地狱来接受惩罚了。说得过去,他的确应得。 有一座拱桥,像他想象中一样。彼岸河的水是银色的,又是偏血红的雾气萦绕。封顽煜没有仔细思考把自己手伸出去的后果,他显然不准备在地府尝试好奇心的挑战。桥边没有孟婆端着碗汤准备让他就这样喝掉忘掉人间世。 他恢复了当初离开鹤弋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也许这和待会儿迎接他的事情有关,是不是? 封顽煜走上彼岸桥,发现自己的脚踝上套上了枷锁和镣铐。每走一步都会有晃荡的锁链声,互相撞击在一起显得很响亮,像是铅球般沉重。 封顽煜艰难地拖着这样的镣铐,到了河的另一畔。他再一转身,身后是大门紧闭的两扇青铜巨门,高高直入云霄。甚至他连门把手都够不到。 封顽煜往前走,一直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地府内洞。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能瞧到鹤弋,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对方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他想..他愿意用全部的幸运值都来交换和对方重逢见面。 ------ 也许封顽煜还是有那么的一点幸运值。他的确见到了。高发长束,清冷眉眼的判官,竖立在阎王身边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对他在乎上一丁点。 整个地府像是电视剧里古代提犯审案的衙门,只不过更恐怖,气氛更逼真阴森。 阎王面色苍白,神情阴郁,像个中年酗酒的瘾君子。当然他是阎王不可能吸,只不过看起来的气质..是真的太像那种脾气不好的中年大叔了。 封顽煜如果知道这地府阎王还能读心,他可绝对不会屁话这么多。 阎王桌前的长案空空,看起来像是虚无一物,但也许只是因为封顽煜没有能力看到对方才有能力看见的东西。在封顽煜的视角里,他只能看见桌上突然出现的签筒和一卷长书。看起来还是竹制,古代传统的那种卷轴书。 阎王研读着上面的字眼,随后把竹书抛给了一旁的判官。他有些漫不经心,这才说了第一句话。“他和你有缘,你自己断吧。” 判官像是现在才有了神情,他冰冷的脸上流露出一些诧异,像是不知道和他自己能有什么关系。他接过抛来的卷轴,全程的神色没有再度的变化。 封顽煜全程都紧紧盯着判官的神情。因为在他看来...他和鹤弋有一模一样的长相。过去了几十年他也记得住的相貌。更何况现在身子骨被调整到年轻状态,他好像心思又活跃起来,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没想到。 真没想到。 他以为苍天抛弃了他,他是个弃子。封顽煜从未被上天眷顾,他以为自己到死到孟婆汤,都不会见到鹤弋,可是!可是!!!!!! 这是他! 封顽煜内心嘶吼,咆哮,告诫自己想尽办法也要得到。几十年的意难平,他受够了。他受够了噩梦惊醒每一次的懊悔痛楚,那些疼在心间的伤。 地府墙壁上的壁画,涂着血红和黑灰的色彩,像是敦煌壁画一般的神采。天女奔月,意境奇异地美。 阎王一改之前阴郁的神色,突然乐出来。他指了指后面的墙,“这个你想知道?我找当年的画家涂的,他们倒是尽了兴。当然他们跟你不一样,他们是去大千世界的云游仙子。我可是付了好价钱才得到这么一座仙境地府的。” 封顽煜人傻了几秒。但他思考了一会儿又不觉得阎王冲他乐几下代表他不用欠债还钱不用受罚,因此表情又恢复之前的平静。他过了几秒才诧异地抬头看着阎王,意识到对方该死的能读心。 然后那个傻了吧唧看起来根本不像阎王的大叔,乐着点了点头。就好像封顽煜之前玩这游戏里偶尔好心放过他的恐怖杀手。看着恐怖阴森的,还挺有幽默气氛。可惜对方随时都有能力过来砍他一刀决定要不要让人死,这点封顽煜也清清楚楚。 没什么好高兴的。 封顽煜平复下心情,扼制住自己去想歪门邪道念头,注意力集中在判官身上。鹤弋姣好的桃花眼如今敛目,封顽煜的视角只能瞧见对方聚精会神的样子。 这样的判官,又不会把他放在心上。封顽煜慢慢开始在心里捣鼓,‘鹤弋是不是早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我是什么东西..’ 他也许只是鹤弋万千转世之中的一个过客。只不过经历了太多还伤着了鹤弋本体。 判官定案。封顽煜站在府前,等待一个审判。 他的案件只看见判官甩下惊堂木,拍过来一支签子。杖刑。 封顽煜大笑。他平生挨得最多的不就是板子。他伏下身子捡起那枚签子,朗声询问阎王。尽管他清楚对方能读心,但毕竟封七注重的是旁边的鹤弋,其他的他可不在乎。“能否请判官执行杖刑” 阎王像是看透了他心思般地嗤笑,挥挥手示意封顽煜走开。“自然可以。只是你要知道他的打法可比寻常衙役更狠。” 此时此刻封顽煜还不懂他意思,但十分钟后的他就懂了。 被绑缚在刑凳上的封顽煜下身全裸,双脚双手紧紧箍在长凳上。裸露撅起的屁股下面垫着薄薄的一层白枕头。 冷面冷目的判官手执刑杖到他身旁站好,语气薄凉。“行刑开始。” 声音和鹤弋也是一样的。封顽煜闭上眼睛,慢慢地伏下头贴在刑凳上,有些怅然。 鹤弋,我还是找到你了。 那么这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