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
楚若婷和荆陌紧密相贴。 她已习惯他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心底想着事,她不在状态。 幸好荆陌没有发现。 他抱着她的身子,胀硬的分身不住顶弄,双手大力揉搓着她胸前的丰盈,将那白皙的肌肤揉出一片虾粉。软热的蜜道被阳物反复搔擦,带来深深浅浅的快慰。楚若婷被潮水涌来的情欲淹没,她放松心神,轻声吟哦。 荆陌是她的暖光,他十分了解她敏感,挺动腰腹迎来送往,力求让她快乐。 楚若婷靠在荆陌宽阔的肩头,酣畅的爽意流窜全身,直至她的指尖末梢。她反复被荆陌送上浪尖,又与他一并沉沦。 荆陌很快低声闷哼,在她濡湿的蕊心释放。 一场欢爱,融洽美好。 他还想央着楚若婷来第二次,却被无情拒绝。 楚若婷一边穿衣,一边义正言辞:“不要急,你先在阵盘里好好养着。等魂魄拿回来了,我再跟你双修。” 荆陌一听又要进阵盘,顿时恹恹。 楚若婷想起宋据讨要凝体丸的事情,脸色严肃,询道:“宋据这段时间,形迹可疑吗?” 宋据对荆陌挺好,对她亦恭敬谦卑,为人处世挑不出一丝错处。 正因他表现无隙可乘,反倒让楚若婷不能卸下防备。 人心隔肚皮。 她总觉宋据这人捉摸不透,虚伪又真诚,像个矛盾结合体。 荆陌道:“没什么可疑。非要说哪里有变化……他不常来玄霜宫了。” 以前宋据最爱躺在玄霜宫的屋顶上,最近他却经常消失,整天都看不见人。 楚若婷问:“他还给你说什么没有?” 荆陌想到宋据的那封信。 那封信要等宋据死了才能交给楚楚,现在宋据没死,他不能说。 可是宋据为什么会死? 荆陌陷入纠结,“……没。” 楚若婷弯着腰蹬小靴,没注意到他表情有异。她怎么想都不太放心,问明宋据的住处,走了过去。 * 况寒臣住在无念宫西边的偏僻冷宫,紧挨着脏乱的杂院。 他毒性发作,痛不欲生。 踉跄着撞开房门,扑在桌上,从一堆凌乱的药瓶里挑拣出三四样,胡乱勾兑在一起,急忙一饮而尽。 药瓶里是他从毒姥那儿偷来的剧毒之物。 他人聪明,学什么都快,以毒攻毒便是跟毒姥学来的法子。 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却可以让他暂时苟全性命。 况寒臣蜷缩在床榻上适应了一会儿。 待身体不那么疼了,他才起身,小心翼翼褪下上身衣衫。 自从做了药人,他身上就没一块好肉。腰腹胸背生疮,怎么都不能愈合。皮下水肿充血,破溃流脓,小腿上甚至烂穿了几个洞。他只能用纱布将溃烂的地方一层层包裹起来,每天定时换两次。他换的算勤快了,但毒性太大,纱布经常一揭开,腐肉也跟着一起粘连下来。 钻心的疼。 况寒臣习以为常。 他侧坐在榻上,手持锋利小刀,忍着剧痛,一边将腰间腐肉剔去,一边盘算着事。 这身体被彻底毒坏了。 就算找来天底下最好的医修,也不可能将他治好。他修炼邪功,修为无法精进,迟早会死。故此,况寒臣提前将信交给了荆陌。 他说过,只有傻子才默默付出。 他不仅要让楚若婷知晓,还要楚若婷为他心疼,对他怜爱。 他到底是个自私狭隘的人。 爱她,就要想方设法得到她的回应。 自己死了,荆陌将信交给楚若婷,楚若婷就会一辈子都忘不了。甚至,在她看到某片落叶、某朵浮云,她都会记起有那么一个叫“宋据”的人,为她付出了生命。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镌骨铭心。 他若为她死,她肯定永远不会忘记他。 他会成为楚若婷心上的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 如此作想,况寒臣竟生出种畅快。幻想自己的小聪明已经得逞,靠在床架上低笑出声。 笑得太厉害,牵扯到腹上的烂疽,他疼得“嗞” 一声,倒吸凉气。 恰时,院子外传来一把清丽的嗓音,扬声喊:“宋据,你在屋里吗?” 况寒臣猛然僵住。 楚若婷? 她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电光火石间,况寒臣眼珠一转,飞快做出打算。 他潦草地用纱布包裹住创口,披好衣衫,匆匆赶到院外。拉开大门,惊讶地道:“……圣女?” 楚若婷站在门口。 以她的修为,可以直接进去,或者神识探清屋内情况,但楚若婷没选择那样做。 她虽然怀疑宋据心思不纯,但那是她的偏见,人家什么错都没犯。 斑驳的大门从里推开。 楚若婷一抬眼,目光正好撞入对方胸膛。宋据衣襟松散微敞,虽只是余光一撇,还是看见了他脖颈锁骨下的薄薄的胸肌。那肤色苍白失血,像常年不见光的病态。 偏偏宋据好像没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拢袖朝她施礼。 微俯下身,平坦胸膛若隐若现,风流韵致。 ……还怪好看的。 楚若婷挪开视线,心下腹诽,怎么这人像在故意勾引她一样? 况寒臣问她:“圣女,你怎么来这里了?” 楚若婷想起自己来意。 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宋据,你要凝体丸做什么?” 况寒臣眼底闪过一抹惶然失措,他否认道:“我没有要凝体丸,圣女是不是弄错了。” “你不必抵赖。”楚若婷挑眉,“荆陌绝不会说谎。” “荆陌他怎么能……”况寒臣话说一半,垂下眼睫,语气沉稳下来,“圣女,我猎妖兽受了伤,所以需要凝体丸止痛。” “是么?” 楚若婷鼻尖嗅到了奇异难闻的药味,夹杂着腥气,令人犯恶心。 她探头往院子瞧,门口的况寒臣紧张不已,掩着门,故意用高大的身影去遮挡她视线,“圣女,你要无事的话,我还要回屋修炼,不奉陪了。” 楚若婷下意识认为他在耍花招。 “你屋里藏着什么?” “……没什么。” 楚若婷冷脸。 不要她看,她偏要看! 况寒臣哪拦得住她,楚若婷一弯腰灵巧地从他腋下钻过去,跑到门口,一脚踹开房门。 药味腐臭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楚若婷蹙眉,右手挥了挥面前臭熏熏的空气,环目四顾。 屋子简陋,唯一的一扇窗户还被钉死了。无念宫上方的天气阴沉,以至于这坐北朝南的屋子更加憋闷昏暗。 地上乱糟糟扔着纱布,纱布上残留着血糊糊的烂肉。桌上摆着一堆瓶罐,楚若婷随手拿起一瓶,揭开一看,顿时被里面刺鼻的臭味呛得不住咳嗽。 ——剧毒雀蛇香! 楚若婷大惊,将瓷瓶往桌上一扔。 况寒臣后脚赶至。 他扶着门框,焦急道:“圣女,你怎能随便闯我房间?我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 楚若婷觉得他重点抓错。 “宋据,这毒药你是从哪儿来的?还有,”她指着地上的纱布,“这怎么回事?” 况寒臣垂眸不语。 他将有胎记的那边转过去,露出稍微好看一点的侧颜,哽咽道:“圣女,你别问了。” 楚若婷视线扫过他憔悴脸庞,又瞥到他胸口微敞的地方,看到一角纱布。 楚若婷吩咐道:“宋据,你把衣裳脱了。” 况寒臣诧异地抬眸,双手捂住衣襟,“……这不妥吧。” “想什么呢!”楚若婷横他一眼。 在她严厉的注视下,况寒臣开始宽衣解带。他放慢动作,尽量挑好看的角度展现给她,只是简简单单脱个衣裳,被他整得像是无声色诱。 楚若婷面无表情,内心却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太沉溺男色了。否则,怎会想上手帮他把那件累赘的衣裳给扒了? 楚若婷没好气道:“你磨磨蹭蹭干什么?” 况寒臣终于脱掉衣衫,露出被纱布包裹的白皙精壮上身。 纱布并未扎紧,况寒臣动了一下,纱布滑落在地,露出大片腰腹背肌。 他肤白,满身肿胀疮口便被衬得极为醒目。疮口糜烂皱缩,呈奇怪的乌紫色。遍体鳞伤,触目惊心。 “……圣女还要看吗?”况寒臣手放在自己的裤腰,往下拉了点,欲露不露。 楚若婷拧紧了秀眉。 这样浑身开洞的伤,她早年在毒姥的刑房里见过。 况寒臣偷瞄她的神色,心底按捺不住的激动,甚至觉得这些伤也算不得什么。 她看到他为她受伤,一定会心软吧?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救他吧? 楚若婷不可置信:“宋据……毒姥为什么折磨你?” 况寒臣纠结片刻,眼眸柔情似水地望着她:“圣女真的想知道吗?” 楚若婷抬抬下巴,“你讲。”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圣女你盗走蕴魂灯说起……” 况寒臣嗓子被毒药灼烧,音色难听,说快了会非常刺耳。于是他每一字都咬得很慢,将这些天来,他的痛苦、辛酸、背负,事无巨细讲给她听。 原来,她盗灯那日被毒姥撞见了。 宋据为了保全她,甘愿去做毒姥的药人。 他疯了吗?怎么能为了她去做药人?还是毒姥的药人! 她猜到宋据隐瞒了什么事,但完全没想到,他是在为自己隐瞒! 楚若婷良久不能回神。 她不解,震惊地抬起眼睛,“你为何要帮我?” 况寒臣等得就是她这句话。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深邃黝黑的双瞳深不见底,灼热地锁着她,含情脉脉:“圣女,你还记不记得,在无念宫初见那日,你给我一粒回春丹。那时候我便说了,愿为你……万死不辞!” 楚若婷瞠目结舌。 许是他身上药味太浓烈,楚若婷小小后退了两步,叹息道:“宋据,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 况寒臣撑手挡住房门,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圣女之前说,希望我做你的圣使。” “那是玩笑。” “——可我当真了!” 楚若婷冷静下来。 她抬头看宋据的脸,面目普通无奇,颓唐苍白,眼底却酝酿着狂风骤雨。 她总觉事情蹊跷。 刚才也许不是错觉,宋据是真的在勾引她。 意识到这点,楚若婷脸色很难看。 她讨厌被人当做目的。 她声音淡而又淡,“宋据,你无需为我这样做。” 蕴魂灯是她偷的,魔君如若怪罪,她自己会承担,而不是转移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况寒臣无声地笑了笑:“你不是说,要想别人对你好,就要先付出么?我希望你对我好,所以……不管做什么,为了你我都心甘情愿。” 是真的心甘情愿。 楚若婷皱眉,“我不需要你付出。” 况寒臣心头瞬间慌乱,地颤声质问:“那你之前说那些话……是在骗我?” 什么再信一次什么先付出,都是假的吗? 楚若婷脚步一撤,与他拉开距离。 她面色冰冷,语气意味深长:“宋据,我没有骗你,是你自己会错意了。你帮我隐瞒,我会感激,但仅此而已。” 况寒臣睁圆了双眼,没想到她可以这般冷酷。 他拿命赌她怜悯,她却说“仅此而已”。 突然之间,况寒臣觉得自己的苦心孤诣成了一个天大笑话。 他这一辈子,算计过别人的生,算计过别人的死,算计过别人的法宝灵石……惟独没有算计过让人爱上自己。 输了个一塌糊涂。 就算他为她死了,她看到某片落叶、某朵浮云,都不会想起他。 “宋据”这个名字,就像“况寒臣”,被她遗忘在角落,流光白驹,不复记起。 楚若婷将储物袋里的补药全倒出来给他,斟酌着说:“毒姥那边,我会帮你解决,你别再被她胁迫了。” 说完,楚若婷与他擦肩欲走。 况寒臣六神无主。 “圣女!” 他转身去捉她的手,动作太大,扯裂一身烂疮坏疽,疼得双腿麻木,被门槛绊跪在地。 况寒臣忍着痛,堪堪拽住了她殷红的百迭裙角。 事已至此,他已经无计可施。 “圣女……”他仰起头,眼角泛起潋滟的赤红,竭力找出自己的优点来挽留,“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不好看?我……我其实还会易容!你喜欢什么样貌,我为你变成什么样貌!你喜欢什么性格,我以后就是什么性格!” 不做宋据,不做况寒臣,只要她喜欢,他做谁都可以。 他这一生,本就更换着一副又一副的皮囊,流亡着一次又一次的漂泊。厉遍世间人情冷暖,只有在她身边,才能清闲安宁。 况寒臣攥紧了她的裙摆,指节发白。用嘶哑如裂帛的声音乞求,“……你考虑考虑我啊?” 楚若婷缓缓摇头,只觉荒谬绝伦。 她用力将裙角从他手中一点一点抽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做你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