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怪楚若婷骂脏话。 她被困了一个多月,历经千辛万苦,耗尽了灵石法宝,才破了他的九十九阵。 每个阵法不至于让她身死,却让她落得浑身是伤。 她痛恨这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修士。仗着修为高,将人玩弄于鼓掌。 赫连幽痕是魔修头子不说了,雁千山作为正道修士也这样,实在令人想不明白! “粗俗。” 雁千山听她自称,微微皱眉。 楚若婷站在草庐外面,透过轩窗,看见雁千山正襟危坐在案几前,不染纤尘,而她却是一身血污,对比鲜明。 她握着鞭子,冷笑连连:“是啊,我粗俗。雁前辈居在这昆仑墟上,作诗写词,闻香弈棋,品茗观雪,哪懂人间疾苦呢?” 雁千山愣了愣。 虽然她没骂人,但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 “……何意?” “一朝未飞升,终究是凡人。枉前辈还是渡劫期的大能,却不问缘由将我丢入阵法。我九死一生闯了出来,骂句脏怎么了?”楚若婷压根儿不担心他将自己拍死,大不了又被扔进阵法。 雁千山看向楚若婷,沉寂的目光如重山叠嶂,不见任何情绪,“我此前问过你,你说谎了。” 因为她说谎,所以该受惩罚。 楚若婷语塞了。她干脆耍无赖,“那我万一后悔,又不想说谎呢!你都不给我辩驳的机会!反正……反正就是你的不对。” 雁千山:“强词夺理。” “我没有强词夺理。”楚若婷忍着伤痛,音色清脆,“雁前辈儒道双修,应知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名,长养万物!万物既为道、天地、日月所生化养育,那么修道者,自然要爱物惜命,关怀众生!你们道家戒律有云,不得有心践踏虫蚁,不得惊散栖伏,不得无故摘花草,不得无故伐树木,不得火烧山林,不得冬月掘地下蛰藏……怎轮到我,反倒被雁前辈你困于阵法,惨遭折磨?” 雁千山怔忪了几分。 旁边的阿竹听不下去了,他叉腰道:“你这女人,休得在师尊面前胡搅蛮缠。”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一边儿凉快去!” 阿竹:“你!” 雁千山略一抬手,示意阿竹莫要讲话。 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已成死局,他将棋子一粒一粒的捡回棋盒,略垂下眼,“赫连幽痕让你来的吧。” 楚若婷心想,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些老妖怪,与其枉费心机,倒不如坦白了。 “不错。” “他要什么?” “蹑空草,伏羲玉。” 雁千山沉吟了片刻,“蹑空草可以给,伏羲玉不行。” 楚若婷张了张嘴,想两样都要。但她哪来的脸?搞不好待会儿惹怒雁千山,他连蹑空草都不给了。不如先得蹑空草,伏羲玉之后可以再想办法。 楚若婷忙抱拳:“多谢雁前辈。” 她上前两步,站在窗外,双手伸到雁千山面前,眼巴巴地等着他给拿蹑空草。 女子那手白皙柔嫩,指尖纤纤。虽然布满细密的伤痕,但并不影响这是双极为漂亮的手。 雁千山挪开视线,“自己去挖。”阿竹翻了个白眼,往竹林里一指,“遍地都是,你没长眼睛啊!” 真是个倒霉孩子! 楚若婷恨不得上去揪他肥脸,碍于雁千山在场,只敢在心里想想。 她钻入竹林,果然看到了几丛叶子像松针的小草。她弯下腰,抬手去拽,还没来得及用劲儿,指尖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连带着肋骨处也突然疼起来。楚若婷本就灵力枯竭,剧痛袭来,登时身子一软,闭眼栽在雪地里。 阿竹眨了眨眼,“师尊!她晕过去了!要把她扔出去吗?” 雁千山眸光微闪,“带进来。” 阿竹不高兴地嘟哝几句,还是依言将楚若婷给拖进了屋里,正欲离开,雁千山又命他将人放榻上。 “这如何使得?”阿竹气呼呼的,“那榻是师尊你打坐的地方,她浑身流血,万一脏了您……” “你今日还未做早课。”雁千山抬起古井无波的眼,打断他的牢骚。 阿竹不敢多舌,忿忿然地转身退下。 楚若婷平躺在他的矮榻上,双眼紧闭,呼吸平缓。 雁千山走到跟前,执起她右手腕,仔细诊脉。 楚若婷有句话没有说错。万物既为道、天地、日月所生化养育,那么修道者,自然要爱物惜命,关怀众生。他知她是魔宫中人,抱有偏见,夹带私心惩处,无法做到一视同仁,其实破了心中的戒。 雁千山自我反省了一会儿,忽然察觉楚若婷经脉里似乎有股古老又凶煞的阴冥气。他还欲再探,但她身上那件红裙乃赫连幽痕炼制的防御法宝,阻挡了外人窥视。 这阴冥气十分特殊,隐约像是上古神魔大战中流存的天魔血煞。但神魔大战距今万年有余,怎会再次出现在这女修身上? 雁千山不敢轻视,他取出玄武龟甲,将十二枚铜钱放于其中,双手紧扣,合掌摇晃后放入卦盘中。掷了六次,才卜出一道似是而非的卦象。 “子寅辰,午申戍。人同游魂人变归……” 天魔血煞突然出现,难道说明星辰残阵上的预言是真? 世界每万年一个轮回,浮光陨落,天魔随天火重生,黎庶涂炭,尽为焦土,只有天道宠儿才能与之抗衡。 那个天道宠儿,雁千山早已知晓了。 她是林城子的道侣。 “咳咳。” 床榻上的女子,尚在昏睡,疼痛拧眉。 事关浮光界万千生灵,雁千山必须得弄清楚她身上的天魔血煞是从何处来。他抬手摁住了楚若婷的天灵盖,准备搜魂。但转念想,楚若婷昏迷不醒,需等她醒来征得同意,才能这样做。 雁千山取出丹药,往她嘴里塞了一粒,楚若婷身上的伤口开始缓缓愈合。 蹑空草生长在昆仑墟,纯洁无瑕,她身怀魔气,两方碰撞,平白让她这个媒介受伤。 楚若婷似乎痛苦极了。 她捂着第六根肋骨处,蜷缩成团,汗流浃背。 雁千山知是她体内天魔血煞作祟,敛眉迟疑了片刻,到底是运转法力,抬手将她身上防御法宝的上襦脱下,褪至腰间。 女子满头黑发散乱的垂在小巧圆润肩头,胸前两团饱挺的乳儿,比昆仑山的雪还要洁白。她因身体疼痛,不得不半弯着纤细的腰,手肘挤压着胸前软肉,沟壑深深,愈显丰满。 绝美的女体横陈在面前,雁千山却视而不见。 他冷肃着脸,一抖广袖,去摁压探查她的肋骨处。 指腹触摸到滑腻柔软的肌肤,雁千山微微一怔。他很快便忽略掉那奇异感,运转一缕精纯的道法之气,输入楚若婷体内,帮她压制肋骨上躁动不安的天魔血煞。 他一边压制魔气一边想:这女修算聪明了,竟知道将魔气封印在肋骨上,否则,她的灵气早就被肆虐的血煞腐蚀。 雁千山按住她光裸的腰肢,小指不慎碰到了她丰乳边缘,他赶紧稍微往下挪了挪手掌。 精纯的天地道法精气,让楚若婷逐渐从昏迷中转醒。 她感受到腰上手掌传来的温热,以为是荆陌脱掉了衣服在故意摸她。楚若婷颤颤睫毛,正要叫他别闹,映入眼帘的男子却十分陌生。 “下流!”楚若婷飞快扯拢衣裳挡住春光,同时一巴掌“啪”的抡了过去。 雁千山第一次被人骂下流,愣住了。 待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楚若婷才从迷迷瞪瞪的状态恢复清明。 她刚才打了雁千山? 她竟敢打雁千山? 楚若婷后怕至极,慌慌忙忙地伸手,想将他脸上的五指印用力擦掉,“对不起对不起,雁前辈,我没打疼你吧?不过这也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一声不吭就随随便便脱女孩子衣服呢?好在我大人有大量,这次就不计较了,你下次注意点,不要再犯啊。” 雁千山:“……” “诶?雁前辈,你怎么不说话?” 雁千山:“……” 好话歹话都被你说尽了,他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