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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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开也发不出声音。 我感觉一个针尖刺入了手腕,然后又陷入了恍恍惚惚的状态,然后我又开始 做很长的梦,其中有一些是温馨甜蜜的。那些甜美的片段里少不了白莉媛的存在, 她的一个眼眸、一个微笑、一个动作,都让我快活得不得了。在这些梦中,我一 律都是回到了十四岁以前的样子,变回了那个妈妈身边的小男孩。 但更多时候,我做的都是噩梦,这些噩梦里我只是个旁观者,只能无言地目 睹着白莉媛被一个又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用他们丑陋恶毒的阳具侵入侮辱着,这 些梦境里有很多荒诞不现实的元素和色彩,但又真实得像是我亲身经历过般,一 次次地在眼前重现那些我不愿面对的景象。 这些噩梦的上演,让我身上的痛楚更深了,如果我睁得开眼睛的话,肯定会 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湿,四肢都在不停地颤抖着。而这每当个时候,就会有 一只手抚上了额头,那只手的五指长长的细细的,触摸到的皮肤又软又滑,我知 道这一定是妈妈的手,只有她的手才会如此温柔亲切,耳边好像还有她轻声安慰 我的话音,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我的噩梦才结束得较快。 每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又感到浑身说不出的疼,然后又会有人给我喂食,但 我现在能吃的只是流食而已,喂我的那双手十分轻柔,好像懂得我的饮食习惯般, 让我无比熟悉。而且还有一股如兰如麝的特别香味萦绕在周围,有时候那股香味 淡了些,这时我能听到丝绸衣料悉悉索索的零碎声,隐隐约约还有细细的高跟鞋 跟踩在地板上发出的脆响,通过那声音我只能判断,自己身处的地板铺着防滑垫。 我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少天,只记得这样 的巡回反复有7次,然后噩梦发作的次数开始变少了,但那个一直陪伴在身边的 女人却不再出现,我再也感觉不到她裙角和高跟鞋发出的声音,也闻不到那如兰 如麝的独特体香,我渐渐苏醒的意识开始产生了疑惑。 妈妈,妈妈到底去哪了?我想要大声呼喊,我努力活动着自己的嘴唇和舌头, 想让僵化了许多的身体可以活动起来,但最先苏醒的却是我的眼皮。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空白,那一瞬间我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噩梦,我用力 眨了眨眼睛,发现身体机能正在缓慢地恢复,我的瞳孔开始逐渐恢复正常,让我 可以把眼前的一切看得更清。我没看错,是真的,我眼睛所见的是一个纯白的天 花板,包括灯管的横梁都刷成了白色,好像医院或者类似的地方。 待视力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我又发觉脖子可以转动了,便尝试着扭了扭,看 到了屋子其余的地方。 这是一个50多平方大小的屋子,从上到下都刷成了纯净的白色,包括我躺 着的这张病床,和身上的病号服在内,一切都是白色的,白得一干二净,单调得 令人心烦。而且令人疑惑的是,这个屋子里不但找不到窗户,而且就连门的痕迹 都看不出来,它就像一个正方形的大盒子,更确切些说的话,像一所白色的监狱, 将我牢牢地关在里面。 我抬了抬胳膊,虽然动作很小,但的确是可以动了,沿着手腕上的痛感,我 看到被插进入的枕头和输液导管,病床顶的药瓶已经空了一半,剩下的透明液体 正源源不断地通过导管输入我体内。 「妈妈——」我总算从口中喊出了一声,但这声音嘶哑难听,就连我自己都 辨认不出来。 但我的声音并没有得到回应,不大的室内强化了嗓音的效果,听在耳中像是 只受伤的野兽在呻吟,我一声声地叫着,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始逐渐正常起来,但 并没有人见证这种效果,这嗓音只在室内回荡来回荡去,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为 力一般。 我一直喊到嗓子累得生疼,这才停住了这种无意义的呼叫,这四面纯白色的 墙毫无怜悯地看着我,就当我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般,我喊到最后身体也乏了, 刚刚恢复的那点气力也消耗殆尽,松弛下来后我又昏昏睡着。 这一回没有做噩梦,我的睡眠变得比先前好很多,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我的面前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我渐渐辨认出了眼前这个人。 他的身高有10以上,瘦削的身子上披着一件医生常见的白大褂,头戴着 一个白色医生帽,眼部以下都被白色的口罩给遮住了,只余一双明锐至极的眼睛 露在外头,那双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感情,我就像是跟病床一 般毫无生命的物体,他就像这个纯白色的监狱一样冷冰冰的令人心寒。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却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扳动开关将病床的上 半部抬起,我的上半身随之立了起来,由于有病床靠着,这种姿势让躺了许久的 我感觉舒服了不少,呼吸空气也更加顺畅了,我的视线可以投到地面,果然如先 前所猜测,地上铺着平整的白色防滑垫,一双硕大的黑色军用皮靴踩在上头,白 大褂下方露出裹在皮靴里的半截小腿。 他从旁边推来一个滑动的餐车,餐车的高度可以调整,顺着床尾越过病床, 推至我的胸前。餐车上固定着一个不锈钢餐盘,餐盘里放着尚带微温的食物,配 着一套塑料餐刀和餐匙,餐盘和餐车是牢牢焊在一起的,餐具的开口都很炖,这 些东西都无法利用,且光凭我现在的体力,赤手空拳是不能伤害到其他人,包括 我自己的。 「我,我妈妈呢,她在哪里?」我终于开口了,我想要知道妈妈的下落,这 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那人并没有作答,他做完这一切后,就走到了墙边,也没见用了什么手段, 一阵机器碾轧声响过,那整整一面白色的墙体缓慢升起,然后那人就径直走了出 去,然后整个白墙降了下来,重新将我一人关在了里面。 我这才明白,这整面墙壁就是一道门,而借着这道门升降的空隙,我看到了 门外有一条长长的甬道,以及大片大片白色的墙壁,这么少的信息无法给我提供 什么帮助,我只看出这扇墙壁大门的底部是光滑平整的不锈钢,这面墙至少有5 厘米厚,单凭我个人之力是无法穿过的。 我思索了半天,怎么也猜不出自己置身何处,也没有想出任何越狱的可能, 别说我现在还要躺在病床上,就算我身体完全恢复的情况下,也无法穿越这么厚 的钢墙,最后我只能选择了放弃。 我把视线转到不锈钢餐盘,里面的食物有一团土豆泥,切成小块的羊肉,用 水煮过的蔬菜,两块白面包和一盒牛奶,我稍稍尝了一口,这些食物就像他们表 面上看来的那般,无盐无油、寡淡无味,但却能提供人体所需的必要养分,羊肉 也煮得足够熟烂,不需要我过分的咀嚼。 这几天都是我以流食为主,现在终于可以动口进餐,所以虽然餐盘里的食物 无甚味道,但总比那些糊状的流食好,所以我很快就将他们全部吃完。久违的咀 嚼使得我精神了不少,我翻看了下喝完的牛奶盒,只有在尾部有一个铅字的编号, 上面写着2009/ 1/ 10的数字,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市面上常见的 厂家标识。 这些食物我并不陌生,自己曾经在那2年的特训中,每天重复的都是这些单 调的食谱,只是现在身处的环境却颇为诡异,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但我却知道自己是因何到此的,如果没有组织的接应的话,我已经成为淮海市警 方的枪下游魂,是组织出面救了我,但我又落入了组织手中。 我明白,自己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算起来脱离组织已经快一年了,无论是 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种行为都会被视为背叛,并将被列入「焚烧名单」中进行 处理,不过自从与鹰分别后,我却没有再见到组织的人物,也没有遇到任何针对 我的行为,让我不由得放松了警惕,无形间将组织抛在了脑后。 直到自己受重伤的那个晚上,走投无路的自己,才拿起那支卫星电话,拨动 了联络组织的号码,而从那一刻起,我的坐标已经被锁定,我相信组织有能力助 我脱离险境,我也知道等待着我的是什么,但我别无选择,我宁愿自己承担这一 切,只希望可以将白莉媛带离那里。 可是,白莉媛呢?她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到她。难道她没有跟我一起上了 直升机吗?不会的,我记得自己在直升机上,一直有双柔软的手握在掌心中,她 应该跟我一起脱离危险了,不然的话,这几天在我床边的那个女子是谁?她的气 息为何与白莉媛那么像。 如果那就是白莉媛的话,为什么当我醒来时,她却不在身边了?想到此处, 我心急如焚,脑中转过千万种可能性,但都一一被我推翻否定,我多想有人可以 跟我解释这一切,只不过我的身边只有厚厚的白色钢墙,墙是不会说话的。 食物里似乎有安眠药的成分,过了一会儿我又开始眼皮打架,慢慢地睡了过 去,等我重新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绷带已经被换过了一遍,创口也被仔细地清 理过,不锈钢餐盘里又补给了食物,但却没有看见那个人出现在屋子里。 只不过从食物的温度来看,那人曾在不久前进来过。他好像并不想和我多接 触一般,只是在我睡着了的时候进来收拾一切,并在我醒来之前离开这个房间, 所以我一直没有机会清醒地见到他,然后当面问他白莉媛的下落。 我醒了就吃,吃了就睡,四面封闭的室内一直亮着灯,我只能从三餐的更替 来判断时间,就这样又重复了五天左右,我的体力渐渐恢复了大半,送上来的食 物量越来越大,输液瓶里挂的药水也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停止了输液挂瓶,此时 我已经可以下床自行走动。 我仔细查看了屋子的四周,确定整个屋子除了那扇钢门墙壁外,其他三面都 是很厚的混凝土,天花板挑高有十几米,所以我也不用在灯管上动心思了,不锈 钢病床是在地板上焊死的,想在其他地方动脑筋也没有办法。 刚刚从病人的身份脱离,转眼又变成了一名囚犯,这让我很是烦躁不安。 又过了三天,当我已经完全痊愈时,某天饭后,自己并未如往常般睡着,神 智一直保持得很清醒,我暗暗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不出所料,过了半个小时候,那面钢门墙壁缓缓上升,白衣人重新走 了进来。 有些久违的他,眼中还是那么冷冰冰地,好像并无任何情感一般。我看着他 走到床沿边,抬起双目坦然对视过去去,身上却暗暗积蓄了力量,但他并没有在 意,只是扫了我一眼,终于开口说话了:「17号。」 他的声音就像他本人一般,冷漠中性,令人无法辨认,不过我却认出了这个 声音,我装作尚不能行走的样子,挣扎地站起身来,斜靠在墙上,将左右手交叉 放在胸口重复三次道:「导师,恕我无礼,我现在还站不起来。」 白衣人并没有向我回礼,他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道:「不用再装了,你的 右腿撑在床尾,左腿曲起一半,大腿的肌肉明显收紧,只要我稍不注意,那只脚 随时都可以踢过来。」 我的打算被他一一点中,老脸不觉有些微红,但依旧保持着被子里双腿的姿 势不变,讪笑道:「导师,你教过我的,任何时候都要警惕,随时保持反击的能 力。」 听到我的话,白衣人的眼神中总算出现了一丝波动,他好像叹了口气,似乎 对我的这一套很是熟悉,有些无奈地说:「你要是都按我说的去做,就不会像现 在这般躺在这里了。」 「我……」我迟疑了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白衣人却继续说了下去。 「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大腿上的那一枪打中了筋腱,起码一个月 内不能剧烈跑动。」 「刚才你如果踢那一脚,在以前可能有些作用,但以你现在的体力和速度, 我只要顺势一格,你的这条腿就要多躺2个月了。」 我哑口无言,这才明白自己与导师之间的差距是如此之大,他甚至不用出拳 脚就可以让我丧失斗志。 「下来吧,你在这里躺了也够久了,应该活动一下。」导师冷冷地道。 我点点头,从床上落到地面,拐着脚走了几步,一把拐杖递了过来,原来导 师已经连拐杖都给我准备好了,我向他笑了笑,表示感谢。 「你要是想用这东西从后面砸我,那就太愚蠢了。」导师打开了那扇钢门墙 壁,头也不回就往外走,口中淡淡说道。 「不敢。」我撑着拐杖跟在后面道,这倒是我的真实想法,自从认出白衣人 的身份后,我已经不敢再动其他脑筋了,因为我深知自己与导师之间的实力差距, 更别提自己现在还伤了一条腿。 我并不清楚,组织里一共有多少导师,只知道每一名导师都曾经是编号队员, 他们都至少经历了三十次的行动,并取得过辉煌的战绩。能够在这些出生入死的 行动中存活下来,且丝毫无损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在组织中拥有极高的权限与 声望。 当他们退出一线任务后,并没有机会重返普通人的世界。一旦加入组织,终 身就得为组织服务。这些退役的超级队员们有了一个新的称号,那就是「导师」, 他们得负责训练新的编号队员,将他们培育成组织的新工具。 而我,正是由眼前这位导师一手训练出来的。 在将近二年的时间内,我通过了无数令人难以想象的训练课程,在将近40 度高温下的徒步长跑,在零下10度的冰水中游泳,在潮湿多虫热带丛林内的长 期潜伏,在食物稀少的北极荒岛上独自生存,这些我都得一一承受过来,在南山 岛精神病院的4年内,韦叔已经将我打造成身强体壮的青年,再加上这地狱般的 特训,更是让我拥有了常人不可想象的毅力与忍耐力。 除了体能的训练之外,我还得接受各种杀人技巧的提高,包括徒手搏击、刀 剑棍棒、长短枪械的使用,还得精通各种车辆、船舶、飞机的驾驶,甚至还有坦 克、潜艇和战斗机的操作……这些训练和提升,使得我具备了在任何时间和任何 环境下杀人的能力,也让我养成了冷静自若和残忍无情的性格。 当我完成特训后,一个崭新的杀人工具便诞生了,同时诞生的还有一个称呼 ——编号「17」,这个数字取代我的名字,成为我的唯一身份。 不过在特训结束后,导师便不再与我有任何联系,每一次的任务,都是组织 通过特殊的渠道送到我手中,我不知道,也不需要了解任务的目的,也不会去询 问任务是来自哪里的,我只要按照组织的要求完成任务,就能享受组织提供的一 系列的享受。 在这2年的时间内,我就是个没有自我思想、没有价值理念的机械,一个为 组织服务的杀人兵器,我默默地杀着一个个人,一个个组织需要除去的目标,从 未想过这些人背后的家庭、身份与职业,我也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人看待,我只 需要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就是我的生活。 每一个完成任务后,我都会感到很大的失落,而在执行任务时,我却是全神 贯注,无暇他想,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来使用,我就不用去回忆过去那些事情, 那些令我难以面对的事情,所以在短短的2年内,我执行任务的次数是别人的数 倍,天南地北全球各地都遍布着我的足迹,任务成功率在组织内也是首屈一指的。 这一切,一直维持到出车祸的那天。从那以后,我一直封闭的记忆之匣被打 开了,压抑已久的回忆重新回到了身上,我开始踏上了寻找母亲之路,也开始了 为父亲复仇之路,并且遇到了许多鲜活可爱的女人,这一系列精彩纷呈的事情, 让我应接不暇,组织更是被抛之脑后。 我现在已经有自己所爱的人,我需要在她们身边保护她们。我不会再回到组 织,充当一名没有独立思想的杀手,当一个工具。 我边寻思着,边拄着拐杖跟在导师后头,穿过一条条宽大单调的甬道。这些 墙壁清一色都是刷成白色的混凝土墙,每隔二十步就装着照明用灯,灯光并不是 很亮,照着前后走动的两人,在地上拉下两条长长的影子。这些灯具的模型看起 来都是上个世纪的产物了,刷着深绿色的油漆,像一个个苍老的卫士,年复一年、 日复一日地守在乏味的墙上。 导师一路上都没说什么,只有沉重皮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以及我拐杖尾部 敲打在地板上的声响,这种气氛让我隐隐有些不安,但我并没有急着开口,在组 织的这几年,我已经养成了谨言慎语的习惯,言语的力量并不足以伤人,我们走 了很久,这些甬道都是横平竖直的,极少出现弯曲,就像是棋盘一般,我曾试图 记下路径,但没多久就放弃了,这里面实在是太单调,每一处转角看起来都差不 多,根本无法辨认记忆,但导师却像是掌握了某些诀窍一般,他毫无迟滞地行走 着,一点都不会因为寻路而停步。 越走我越觉得诧异,我们好像是一直往下走,根据空气中的湿度来判断,我 们应该是在地面以下了,我暗暗心惊,这个建筑的规模如此之大,里面不知该有 多少机关和人员,可见组织的真正实力,可为什么我一路上都没有看见人呢? 终于,我们走到了一个大厅,昏黄的灯光照着一堆堆的形状怪异的物体,等 我走进了一看,才发现那些物体上盖着色彩暗沉的迷彩覆盖物,我随手摸了一下, 感觉到手指黏上了不少灰尘,看来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我用脚踢了踢旁边一个高大的物件,一块迷彩帆布滑落了下来,露出了乌黑 的履带和轮子,我恍然大悟,那长长的一根是坦克的炮管,从履带的形状和炮塔 的轮廓来看,这应该是一辆79式主战坦克,而这个厅子里放置的其他物品,应 该也是类似的陆战武器。 为什么这里会储藏了如此之多的武器,难道组织有什么目的吗?只不过这些 武器都已经有一段历史了,从覆盖的尘土来看并没有使用它们的痕迹,机械如果 长期不使用的话很容易报废的,就像是这台79式主战坦克,从量产至今已经有 30多年了,估计连机油都凝固成奶酪状。 导师并没有在这里流连太久,我随他走进了墙角的一架电梯里,随着一阵电 机驱动齿轮的声音,我们开始晃悠悠地上升,电梯上升的速度并不快,但我们好 像身处低洼的地方,不知道电梯到底上升了多久,我有些担心它是否老到会出故 障的年纪,但幸好它安然无恙,并且把我们送到了最顶层。 走出电梯后,外面光线突然明亮了起来,一直都在地底下行走,所见都是不 甚明亮的非自然光,陡然看到大自然的正常光线,眼睛不由得多眨了几下,只见 自己身处于一个宽敞的大平台,正对着电梯是一个长100米、高50米的大窗 口,从窗口看出去只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而在平台的中央,一架黑色涂装的四旋翼直升机静静地躺在那里,这就是那 晚把我们从福佑大厦救出的黑鹰,我们应该就是从这个窗口进来的。 导师并没有多停留,直接越过黑鹰走向那个窗口,我赶紧跟了上去。 越走近窗口,我越觉得从外面吹来的风力之大,导师在窗前站住了脚,我随 后也跟上站到他身边,凌冽的风吹得我差点张不开眼皮,这风也带来了自然的气 息,我有些贪婪地吸着这难得的空气,眼睛逐渐习惯了外界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碧如洗的蓝天,然后是远处如睡美人的山峰轮廓,由此 可见我们身处之地极高,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能够容纳这些坦克和直升机, 我往下方一看,居然有些眩晕,一朵朵飘荡的云雾下方,青翠夹杂在层峦叠嶂中, 我们居然是在一座极高的山峰上。 导师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主动介绍道:「上个世纪70年代,由于意识 形态上的正义,我们曾经与北方一个大国处于紧张态势,当时高层认为,大规模 核战争一触即发,领导人也做好了打核大战的准备,所以陆续修了许多核战防御 工事,这里便是其中的一处,对外编号叫01所。」 我这才明白,这座山的腹中整个都被掏空了,外表上看过去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实际上在山腹以及地下几十米深的地方,建成了一个人工的战备掩体,总建筑 面积达20万平方米,几乎等同于一座40层高的大楼,可以承受200万吨T NT当量氢弹爆炸的冲击,还能抵抗级地震的破坏。 这座掩体内各项通风设施齐全,室内气温长年保持25摄氏度左右,完善的 后勤保障储备可以确保1万人在内生活,而里面更是配备了一个陆战旅的兵器装 备,以及一个高度机密的指挥中心,而一旦战争正式打响,政治中枢将分散转移 到各处掩体,以确保不会因为对方的斩首行动,造成群龙无首的状态,像这个直 升飞机降落平台和黑鹰直升机,都是为高层的军政人士准备的。 当然,那个两大阵营壁垒分明的时代已经过去,那个北方大国也已经成为历 史,世界已经进入一极多元的复杂时期,预料中的核大战爆发可能性越来越低, 维持这样的战备掩体越发显得不划算,也不符合新世纪的发展趋势,所以进入2 1世纪后,这些掩体基本上都停止了维护,曾经驻扎的官兵也纷纷撤出,更不用 说里面那些从来没应用过的武器了。 这些掩体的功能虽然已经被废弃,有些转移给了科研院所,有些改作商业开 发用途,只有极少数几个被保留了下来,但却一直对外保密。不知组织是用了什 么手段,居然占据了这样一处掩体,这让我对组织的背景与能量更加惊叹与畏惧。 「你是怎么想的?」导师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了。 「看看这里,看看你自己,跟组织相比你就是一直小小的虫蚁,你凭什么跟 组织对抗,你觉得自己可以说走就走吗?」 导师的话令我答不上来,我对组织的实力与行事作风已经非常了解了,但我 已经做出选择,这个选择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我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不过,从导师的话里,我却听出了一些端倪,他肯出动黑鹰来救我,并且帮 我治好了枪伤,还说了这么多的话,这态势并不像是要执行「焚烧」这么简单。 如果他想要我的小命,早就可以下手了,我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但 他并没有这么做,他想要什么?难道组织并没有想要焚烧我,或许我应该尝试一 下。 于是,我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以及这1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毫不忌讳 地告诉他,我与白莉媛之间的情爱纠葛,并且表示自己不能够也不会离开她,虽 然我以及尽量精减了细节,但也足足说了1个小时。 随后,我静静地看着导师,想从他面罩后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他依旧那么 的冷漠无语,就像对一切都无动于衷,只是默默地听完了整个故事,期间也没有 出言打断我。 「你知道自己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吗?」导师道。 我摇了摇头,对此我的确也不大理解,按理说以组织的能量,要想找到并消 灭我绝不是难事,但他们居然容我脱离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点怎么都想不通, 除非,除非他们并没有把我列入焚烧名单。 导师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主动开口道:「你别想太多了,我没有这个权 力干涉组织上头的决定,我也不会去开这个口的。」 我原以为是导师为我求情,没想到他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 「自从接到有关你的报告,组织已经对你下了焚烧命令,我就是那个执行者。」 「那我为何还活着?」我疑问道。 「因为组织改变主意了?」导师很简单地答道。 「为什么?」我用目光发出疑问。 「你做的事。」 「我做的事,我做了什么?」 「你在淮海和燕京做的那些事,组织发现你所做的事情,最终跟组织的利益 是一致的,所以他们暂缓了你的焚烧命令,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 我算是有些明白了,原来我策划并参与打击吕江的一系列事情,都被组织看 在了眼里,而这也是他们放我一马的原因,只不过组织的目标绝不是吕江这么简 单,吕江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真正的解释是,组织与吕江背后的那个人物是对 立的,而这牵涉到极为复杂的政治斗争,组织已经深刻地介入了这场争夺中。 我不由得心生寒意,虽然自己并不是有意的,但因缘巧合间,却误入了这场 牵涉极广的斗争,我还能全身而退吗? 「你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吗?你想想看,你有多少次莽撞冲动的行为,最 终却没有把自己和别人的命搭进去,那都是你的运气好吗?」导师微微冷笑道。 他的话让我不寒而栗,自从恢复记忆以来,我的一切行动都出奇地顺利,虽 然心里一直隐隐约约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但总是把这些归结于运气和自己的 应变能力,自以为可以对抗组织甚至整个世界,这种心态的滋生,让我不能正确 评估自己的实力,而导师刚才的话,却揭破了我的自大与骄纵。 「难道,你一直在我身边,那些事情是你做的?」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回忆一下,吕江家里那次,保安为什么来得那么及时;A321劫机犯 为什么没抓住人质,他们身上的压感装置为什么突然失灵了;Dionysus 号上的直升机为什么迟迟没有出动……」 导师只是略略点出几句,一直困扰在我心头的疑团终于消散,这几处细节我 一直在心里思索但却得不到答案,原来他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我,我才能这般有惊 无险地渡过这一重重的难关。 「对了,你就是那个穿着整洁翩翩有礼的老克勒。」我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 很多东西一下子都串联了起来。 自从在A329飞机上见到这个老克勒后,我对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虽然导师出色的化妆技巧让我无迹可寻,但他出现的场合总是那么的微妙。 第一次在飞机上见到时,他就不露痕迹地阻止了那个女郎的自爆行为,也只 有他才可以将力度使得如此恰到好处,就像一切都是偶然一般;第二次在Dio nysus号上,又是他提前破坏了万启明的直升机,使我与白莉媛可以顺利地 逃离游艇…… 可想而知,之前还有多少次,都是他在暗地里帮我,为我铺路扫尾,我却从 头到尾蒙在骨子里,要没有他的话,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但我心中暗自侥幸的 同时,也有些不舒服,毕竟自己被人像影子般追踪着,一切隐私都完全暴露在他 眼底,包括与白莉媛等几个女人的情爱纠葛,导师肯定了如指掌,这种感觉好像 被人扒光了衣服般,好不自在。 「你也不用想太多,我只是监控引导你的行为,你其他时间搞的那些事,我 可没那个精力去管。」导师好像明白我此刻心中所想一般,他哂笑道。 我老脸又是一红,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正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下尴尬的气氛, 导师又接着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