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武运长久

    第十二章　　　　武运长久

    两天之后，军舰来到菲律宾巴丹半岛，第四师团官兵下了船，一路往驻地行进，这个时候新山等人才算松了一口气，木村那个混蛋实在太过分了，耍赖到如此程度，小便不去厕所，居然在共同居住的舱室里解决，连堂本过来和他讲，要他注意卫生防疫，他都不放在心上，依然故我，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家伙，这一路演尽了滑稽剧，本小队的同伴倒是还罢了，只是对不起海军后续清洁打扫的战友了。

    到这时任务已经明了，他们是接替损失惨重的第十六师团来攻取阿布凯－莫邦防线，第四师团两个主力步兵联队很快便投入了丛林作战训练，侦察部队进行周密的地形火力调查，制定作战计划。

    一个月后，四月三号早上九点，沉寂了一段时间的阿布凯－莫邦防线突然遭到日军飞机重炮的猛烈轰炸，日军第四师团先头部队和第六十五独立混成旅团全力进攻防线左翼菲律宾第二军，从这里撕开防线，利用对方各阵地间的缝隙分割包抄，突破了美菲联军的防线，美菲联军遂逐步趋向瓦解。

    前期负责进攻的京都第十六师团这一次战役之中伤亡超过三千人，医务人员责任太过沉重，因此当第四师团登陆之后，有一部分伤员便转到了第四师团的野战医院，听着前方的炮火声，有人便伸长了脖颈，遥遥地望向前线的方向，仿佛真的看到了那血与火的战场，看到了战友们穿梭进攻的身姿。

    有一名第四师团的士兵正口沫横飞地说着：“不是我自己夸说自家做的酱，要和你们吹大话，美国人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第四师团出征，一定能够马到功成，我们第四师团会给十六师团的战友们报仇雪恨哒！”

    一个十六师团的伤兵躺在那里，怎么听怎么觉得不是滋味，虽然说对方倒是同仇敌忾的，号称要给战友报仇，然而几乎每一个字都在夸耀第四师团，仿佛第四师团优秀于其她部队一般，还号称不吹大话，这牛皮已经吹得要飘起来了。

    于是那个伤员便轻轻地说：“为什么你明明不属于这个中队，却仍然给拨到这里来防守医院？”

    木村哲也登时怔了一怔，扭头瞥了那人一眼，真不愧是京都人，嘲讽起人来也这么拐弯抹角，那种刁钻的程度简直堪比东京人了。

    然而木村哲也终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他眼珠儿一转，马上昂然说道：“听说这次出击我们是攻击侧翼的，这很没有意思，如果是正面进攻么，自然是要好好打一仗喽。”

    那名十六师团的伤兵登时一口气憋在胸中，不由得按住了左胸，自己的部队倒是中规中矩正面进攻的，结果伤亡如此惨痛，如今落得给人家说便宜话，这名第四师团的士兵倒是颇具大阪风格，很喜欢说笑，尤其是没有什么辛苦的工作，又不面临危险的时候，他便整天欢欢喜喜的，只要有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立刻便热闹起来，只是有的时候实在是令人好笑也不是，发恼也不是。

    就在这时，忽然前面一阵嘈杂，几个人抬了一副担架飞快跑了进来，一名军医紧跟在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个不知什么东西。

    木村看到了军医，眼睛一亮，这一下算是见到了熟人，自己与第三中队的人没有什么交情，这一阵在这个防守医院的小队之中，也是很寂寞的呢，于是木村招着手叫道：“医生，叶医生！……啊呀呀是谁来了呀？原来是秋川曹长啊，他怎么了？伤到了手吗？手腕上模糊一片呢……”

    叶归蓉哪里有时间和他多说话，表情严肃地吩咐道：“快准备手术室。”然后说了一连串器械药品名称。

    一名军医这时闻讯赶来，一看这样的情况，摇头道：“手腕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啊，身上还有弹片吗？”

    叶归蓉道：“要做断手再植。”

    那名少佐军医登时瞪大了眼睛：“啊……什么？断掉的手也能够接上吗？”

    “尽力吧，能过来帮忙吗？”

    “啊……哦……好的。宫前，水末，快过来一起做手术。”

    一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打开，沉睡着的秋川虎男给一群医护人员从里面推了出来，送入病房，秋川的手术已经完成，身体上包裹着纱布，残余弹片已经全部取出，尤为令人瞩目的是，他原本断掉的那只手已经重新接在腕上。

    叶归蓉摘去口罩，对木村叮嘱道：“这几天还请对秋川君多加留意，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去中队找我。”

    “是，是，知道了。”

    京都师团伤兵岩浪转动着身体，望向这边，真的是离奇啊，断掉的手居然又连在了手腕上，真的可以么？自己有战友被炸断了腿，如果这一例手术成功，那么今后即使断了手臂小腿，只要保留好与身体分离的肢体，及时送来医院，是不是也不会变成残疾？而且这一位医生的服装真的是有一点奇怪啊，怎么看都不像是日本军医，这分明是支那的军服！

    这时那位少佐军医大谷眼望着叶归蓉，发布了命令：“这样罕见的手术，术后需要严密观察，你就留下来吧，前线有卫生兵就足够了。嘿，你们两个，去和你们的长官去说，就说这个医生我们医院暂时留下，等手术情况明了，再让他回去。”

    福西和浦井眼巴巴望着叶归蓉，然而对于少佐的指令也只得遵从，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临走的时候，福西对叶归蓉说了一声：“医生，你自己保重。木村，不要只顾玩耍，照顾一下医生啊！”

    木村哲也登时十分不满：“我是在执勤，哪里是在玩儿？医生需要什么东西，我自然会帮他弄来。”

    前线的伤员陆续撤下，数量终究比第十六师团少了许多，叶归蓉与日本军医一起参与手术，尤其是重伤员，腹部受伤居然也手术成功，有一次还顺势切掉了一个肿瘤，长在胰腺上，大概率是恶性肿瘤，既然已经开腹，索性就把它也一起割掉吧。

    这一例手术结束之后，宫前与水末互相对望了一眼：

    什么感觉？

    膝盖疼o（╯□╰）o

    到四月九号这一天，美菲联军在巴丹半岛向日军投降，消息传到野战医院，伤兵们也一片欢腾，某个病房里传来木村那风格独特的吹嘘声：“老子当兵就在甲种师团，开战时属于关东军——精锐，仗打起来在十一军——还是精锐，最后十一军装不下我们了，只好改大本营直辖……”本师团的历史倒是背诵得不错。

    岩浪伤势痊愈，整理着物品准备归队，耳中灌进这一串话，他直起身体望着那洋洋得意的木村，暗叹一口气，俺们关西的第四师团虽然一直给长州藩黑得很惨，然而除了木村之外，其他人确实不是来搞笑的，巴丹半岛终于崩溃了啊，据说第四师团伤亡只有六百余人。

    岩浪目光一转，看到了正在检查秋川恢复情况的叶归蓉，秋川的手指已经可以微微地动了，此时满脸欣喜地看着自己这一只失而复得的手。要说第四师团的实力，不看战术策划和作战素质，只看他们军医的水平，也是不可小觑的啊。

    巴丹半岛虽然陷落，但美军在这里还有科雷吉多要塞，第四师团沿用曾经的套路，并没有立刻开始攻击，而是广泛搜集情报，对目标进行详细侦查，最后采用炮兵奇袭战术，远程击毁美军全部重炮，第四师团当夜登陆科雷吉多岛，控制住坑道工事入口，这个号称可以坚守三年的要塞在次日——五月六号清晨终于陷落。

    以第四师团为主力的日军连克美军两座要塞，日本国内登时一片欢腾，尤其在第四师团的故乡大阪，更是号外频飞，如同过节一般，口径俨然便是“幸亏派出了第四师团，才打垮了巴丹敌人”，一时间风头无两。

    于是驻屯在满洲的第一师团便有人在讲：“真的是收获巨大啊，不是已经在倒卖美军的军用物资了吗？要说武勇，也确实是的，当年的大阪Go－Stop事件啊～～要说诺门坎那一回的‘我无伤皇军第四师团威势归来’，确实很是冤枉，然而打砸警察所可是千真万确，明明是自己的人闯了红灯，警察这才来管，他们的寺内师团长居然号称是‘维护大日本皇军的尊严’，‘毅然’带领所部士兵砸了大阪警察所，第四师团在国内可真的也是勇烈得很了。”

    第一师团兵源地东京。

    过不多久，六月下旬的时候，新的命令传来，第四师团调回国内警备本土，听说要回国驻防，师团上下官兵都十分高兴，虽然其实也有一点遗憾，在菲律宾忙碌倒卖军需的愉快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呀，然而能够回归故乡，实在也是莫大的幸福，已经离开家乡这样久，异国的生活很多时候其实是孤寂苦闷的，有的时候恍然发现，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明明是征服者，却有一种失去自身的彷徨。

    在菲律宾最好的一点，就是军需物资充足，不必到处“征收”，需要的物品可以用缴获物资与当地人交换，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菲律宾，战友们为了获得所需，许多时候都是毫无代价地拿取，这种时候就很注意说成是“征用”，绝不能说成是“打劫”，就好像对这场战争的实质无论怎样具有虚幻感，出征的名义毕竟是“大东亚圣战”，如果直接说是侵略战争，没有几个人会有那样的热情。

    即将归国之前，又分发了一次国内寄来的慰问袋，这一次少尉浅井纠夫重新统计了人数，中队部增加了一个人，叶归蓉也分给了一个慰问袋。

    执行官浅井纠夫与秋川关系非常好。

    叶归蓉打开慰问袋，只见里面满满地装了许多小东西，也真的是非常贴心的了，物质和精神都照料到，已经有人取出将棋对弈起来，叶归蓉从自己的慰问袋里面拿出一条长长的白布，上面用红线绣着“武运长久”，中间一幅印象派日本国旗图案，四面用红线框起，中心一个圆圆的红太阳。

    叶归蓉登时难以为情，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是好，虽然绣这千人针的女子当时一定是一腔真诚祝愿，然而自己真的不能像日本军人那样将它围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