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

    万历十二年五月，玄月剑客被灭门，全家上下一百余人无一人生还。

    同年七月，武林盟主秦轩大婚，第二年三月，盟主夫人诞下一子后难产身亡。

    十年后，创世阁开，焚月宫宫主自创世阁亲自挑选弟子一十九名。

    又五年，武林大会于无极山庄召开，武林盟主秦轩之子秦哲剑挑群侠，闻名江湖。

    又两年，初夏，庄南颜家二女成婚。

    同年，无极山庄遇袭，武林盟下落不明。

    ——

    秦哲收到消息时正在跟颜庄主辞行，萧夜抱着剑立在他身后，颜恒红着脸站在他爹身边偷眼瞧着秦哲，而系统则因为秦哲临走也没跟颜恒发生什么，一直聒噪个不停。一切异变都是在这时发生的。

    颜家大门口突然一片喧哗，混杂着几声惊叫，一个黑衣人直直冲着秦哲飞了进来，未及近身便被人拦下，萧夜与颜恒一前一后，在黑衣人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上又添了两道。

    “少主！”那黑衣人破布一般趴在秦哲五步开外，内息混乱，只来得及说完一句半话就断了气。

    “山庄失守，盟主他……”

    盟主他怎么了？死了？伤了？还是被人抓走了？

    秦哲心里一急，恨不得抓着那人的衣服给他续命，萧夜也是身形一晃，这位受过严苛训练的暗卫竟然要靠剑撑着地才能勉强站稳。

    颜家及其他受过武林盟主恩惠的江湖人士纷纷出言，愿意快马加鞭援助无极山庄。秦哲吸进一口带着血腥气味的冷风，勉强冷静下来转身朝着出声的众人深深一揖。

    少年的声线还有些颤抖，回荡在这一小小山庄之中，竟然也是掷地有声，“自我爹爹坐上武林盟主之位，武林盟一向匡扶正义，与人为善，今遭此无妄之灾，若能顺利度过，我秦哲以此剑为誓。”

    他抽出随身带着的宝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泠泠的冷光，正是他出门时秦轩郑重交于他手的萧家祖传的碧羽剑：“所有帮过无极山庄的侠客义士，此后我秦哲与无极山庄必有重谢！”

    颜家与秦家是世交，自然不可能弃秦哲于不顾，安恒主动请缨，银发小少年看着秦哲煞白的脸色，担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才好，只好一言不发施展轻功紧跟着二人赶往无极山庄。

    七天的路程，三个人硬是不到三天就赶到了无极山下。

    曾经繁华热闹的城镇如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小贩们忙着逃命，摊子横倒在地，发簪纸伞胡乱散落在青石长街上。

    “主子……”萧夜眼底俱是担忧，这里来来往往都是江湖人士，现在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到底是谁，到底是哪方势力……

    秦哲也是心下一沉，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他刚穿过来时，那个小小的婴孩躲藏在水缸里，满院的血迹染红了雪后泛白的天际。

    “先潜进山庄看看情况。”秦哲说。

    三人不再耽搁，径直上了山庄。只是山庄里的情形竟与街上如出一辙，空无一人，连守卫也没有。

    然后秦哲看到了长身立在树下的人。

    依旧是一袭月白长衫，绣着暗金丝线，青丝披肩，抬手折下遮眼的桃枝，粉白花瓣纷然而落，捏着桃枝的手指莹白细长，踩着一地残艳，迎着微风悠悠朝秦哲施了一礼：“秦兄。”

    那人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似乎与之前在青楼坊肆相遇时没什么两样，只叹息着，像是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这天一般又说道：“好久不见。”

    秦哲一路上想过很多人，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司明。”秦哲皱着眉看他，“怎么会是你……”

    “很惊讶吗？”司明缓步走过来，抬手抚上秦哲的脸。

    碧羽剑瞬间出鞘，司明手掌上多了一丝血线，秦哲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他，“我爹爹呢？”

    “爹爹……”司明嗤笑一声，甩掉手掌上的血迹。

    他后退开做了个手势，十几个少年从各处跳出把三人围住，萧夜马上迎了上去，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没一会就被制住。

    秦哲在这个世界到底苦练了几年武功，又有逍遥力支撑，倒是与几人僵持不下。

    司明在这时才开口，他远远的看着几人，也不知是对着谁说道：“还不动手？”

    秦哲挥剑挡住眼前攻势，他从没杀过人，现在也仅仅让这些人受伤到没有行动力，好在司明似乎也有命令，这些人对他也没有下杀手。

    秦哲听到司明的话，警惕着四周，不知他还有什么后手，冷不防被人从身后点了穴道，耳边萧夜喊着“主子小心”，几把刀剑霎时架在了秦哲的脖子上。

    颜恒拖着沉重的脚步绕到秦哲的身前，看过来的眼神里痛苦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倒像是被人背叛的是他一样。

    秦哲垂下眼，连“为什么”都不想问了。

    过了良久，秦哲才抬起头，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司明，又看看跟在司明身后不敢看自己的颜恒，问道：“我爹爹还活着吗？”

    听到这话，司明带着嘲弄的笑了一声，“叫的还真亲切。”

    “你就不问问我是谁？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焚月宫宫主，创世阁的主人，我该怎么称呼你？司明？”秦哲没什么表情的看过去，“至于你为什么要做这些，说老实话，我并不在意。”

    “那就听我说说吧，也算你死得明白。”

    司明自顾自说完，让人把萧夜压下去，又挥退了手下，封住秦哲内力。

    “至于称呼，那不过是个代号罢了，秦兄怎么顺口便怎么叫。”司明靠过去，两人并肩携手同行，从后面看过去，不像仇人，倒更像爱侣。

    秦哲懒懒“哼”了一声，他跟这世界的其他人不同，他并不怕死，反正死了也是到下一个世界继续睡男人，秦哲现在倒是有点想听故事。

    “你可能已经知道了，秦轩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生父名叫游茂，是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有名的玄月剑客。”司明的声音温润，听到耳朵里像是有溪水流过，倒是缓解了些秦哲心里的烦躁。

    秦哲听了司明的话，自言自语般说道：“玄月剑客，焚月宫。”

    “你发现了？”司明笑了一下，揽着内力尽失的秦哲，足尖一点，坐到了假山上，“你是不是以为焚月宫是玄月剑客的仇家所建，当年灭了玄月剑客满门，今天又来斩草除根？”

    司明故意卖了个关子，他见假山上有一处平台，足够两人并肩而卧，就拉着秦哲躺下去，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接着说道：“不是的，焚月宫其实是你父亲亲手创建，焚月宫的第一任宫主，便是你父亲的挚友，你的养父。”

    司明顿了一顿，又故意填上一句，“当然，也就是你的杀父仇人，秦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