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做过爱吗

    “那个，你好……”

    身着浅色风衣，黑色长卷发束成马尾的女子试试探探地往嘈杂的半封闭摄影棚里看。

    带黑框眼镜的青年抬头随意一瞥，收回不耐地往相反方向指过去的手，上下打量她：“花小姐？”

    花圆翘起唇角：“是的。”

    她未施粉黛，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一双灵动的鹿眼，睫毛浓密黑润，红樱桃般的嘴巴旁脸颊肉微微鼓起，平添几分娇憨。

    青年点点头，示意花圆跟上：“我是李哥的助理，你叫我小宇就行。还没见过张导吧？”

    花圆随他往摄影棚内部走去。无数忙碌的工作人员从她身边经过，装作漫不经心的偷看。

    “是的，今天过来就是见见张导演，和李……李哥。”

    见她紧张，小宇意外之余，反而生出一份好感。

    他站定，刚想和花圆解释情况，休息室的房门被猛地拉开，女人故意抬高的声调在整个摄影棚扩散开去：

    “我都说了，我们家江南还是处女，衣服脱了拍一拍没关系，重点部位的动作是肯定不能做的！”

    穿紧身连衣裙像裹粽子的胖女人老母鸡一样将自家艺人护在身侧，仿佛她受了什么欺辱。

    头发的卷曲角度都精心设计过的女明星悠悠抬眼，微红下眼影和自然款美瞳营造出楚楚可怜的动人姿态。

    “司天哥哥，不是我不愿意，是真的……太害羞了，在大家面前……做……做……”

    她咬着下唇，面若桃花，含春媚眼偷偷觑着俊美无铸的男神。

    一双长得过分的腿从休息室内迈步而来，李司天一手插兜，一手拿着剧本，只是很随意的姿势，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君王气场。

    江南夹紧了腿。

    她调动出自己对着镜子练过无数遍的，自认为最能挑逗起男人征服欲的娇柔表情，抬头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注意到她。

    “你是？”

    男人足足比体态纤长的花圆高了一个头，低沉又温润，如同大提琴的声线倾泻而下，将花圆笼罩其中。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花圆怔怔的看着他，雪白脆弱的脖颈微动：

    就是这个人……我要和他……

    四目相对，隐隐暧昧的氛围让空气里闪烁着微小火花。

    冷眼旁观的张导眼前一亮。

    小宇终于回过神，连忙将花圆介绍给张导和自家影帝。

    被众人忽略的江南忍耐着怒气，拉出来的上挑眼线在看向花圆时难掩傲慢和鄙夷，她声音温柔，语中带刺：

    “你就是我的裸替？真是不好意思哎，这么仓促的找到你，有些事情我还没有经历过，会很害羞，所以只好找经验丰富的人帮帮我啦～”

    没有人搭腔。

    尴尬逐渐爬上江南武装完美的脸。她暗自咬牙。

    在场合完全冷下来之前，胖经纪人一把扯过江南：

    “导演、李老师，我们先走了，我们家江南晚上还有通告。”

    江南做足姿态，一一和现场人员道别，余光瞄到导演对花圆满意的表情，她不屑地轻撩秀发：不过是个不能露脸的裸替罢了，能掀出什么风浪。

    等江南走远，小宇对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走的什么奔三老处女清纯智障人设，签了情色片又不肯拍床戏，整个剧组上百号人全停在这儿等她一个，当谁不知道她怎么上来的？”

    花圆扯了扯他的袖子，偷眼去看李司天。

    坊间传闻，张导的这部新作之所以让热度有余演技不足的流量型女明星江南饰演女主角，都是因为李司天李影帝的面子。

    果然，李司天冷着一张脸凑了过来，他高大的身躯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向两人逼近。

    完了完了……花圆盯着李司天笔挺的鼻梁，在此刻居然想的是，接吻的时候那么挺的鼻子，戳进脸里疼不疼。

    李司天抬起大手，轻轻落在小宇的后脑勺上，似玩笑似威胁地说道：

    “其实她没走远，要不然你再大点声？”

    “嘻嘻嘻，张导快救我～”

    小宇一点也不怕，对着张导挤眉弄眼。

    被他们这么一闹，因为女演员出尔反尔而一直郁结于心的张导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就你有嘴，叭叭叭的。走吧，我们几个去吃个晚饭，商量一下保密协议的事。花圆，你也和司天熟悉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明天就开拍了，已经拖了太长时间，争取五天内能拍完。”

    “哎！”

    花圆偷瞄了一眼李司天，看他也在看着自己，突然心慌。

    饭桌上，花圆了解到，这个工作机会是因为江南团队临时反悔，不愿意拍剧本中写好的三场激情戏，认为有损她清纯玉女的形象，这才急急忙忙找裸替演员。

    现在这个年代，色情业极为发达，在成熟的社会管理机制下，影视剧执行严格的分级制度，成年人拍摄色情杂志，出演色情片，是极其常见且会受到追捧的事情。AV与电视剧、电影、话剧同时列为演员的专业范畴，激情戏也自然而然成为评价演技的重要标准之一。

    这部电影集结了国内最着名的导演和演员，花圆也是机缘巧合，从老师那里听说了这个剧组在找与江南身材相似的裸替，才在毫无色情片拍摄经历的情况下拿到了女主角裸替这个角色。虽然不能露脸，但是是很好的学习机会。

    三杯黄酒下肚，不胜酒力的导演便打开了话匣子，天南海北一通乱扯，花圆也不嫌烦，津津有味的从中汲取自己认为有用的知识和经验。

    结束后，导演特意喊了小宇替自己开车，临走前拍拍李司天的背：

    “你觉得怎么样？”

    李司天笑了一下：“不太合适。”

    张导意外，他没有参与裸替选角，但这么紧急的时间里能找到这样身材体态相仿又有上镜灵气的替身演员，已实属不易。

    李司天摩挲着手中酒杯，深邃的眼眸倒映在琼液之中：

    “除了身高差不多，哪里都不像，作为江南的替身，她的身材也太好了些。”

    这明贬实褒、踩一捧一的说法听得张导直咂嘴：

    “你个臭小子，都是男人，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心里美得不得了吧？”

    李司天回头，脱掉大衣后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前凸后翘腰细腿长，正在整理衣装。

    他唇角微微上扬：

    “张导说笑了，我可是专业演员。”

    花圆坐在副驾驶，拼命告诉自己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即使对方未满三十岁就已经国外国内金奖拿到手软，是足以载入教科书的业内大前辈，但自己现在要和他合作了，是平等的同事关系，要落落大方才行。可她还是止不住的紧张，原因大概不是对方那一大长串金光闪闪的称号，而是……他长得也太帅了吧？！花圆在心底发出花痴的吐血哀嚎。

    李司天开车时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凉薄的金属框架落在他高高耸起的鼻子上，偶尔从透明镜片中飞来一瞥，如同振翅的蝴蝶。

    “钢琴曲，可以吗？”

    花圆一愣：

    “可以的。”

    灵巧的音乐声让空气也轻盈起来，花圆僵硬的身体逐渐松弛。比起曲子，李司天的温柔细心，更让她觉得熨帖温暖。

    车辆稳步前行，开启了话题的两人言谈甚欢，李司天跟她讲了许多拍戏时、旅行时的趣事，让花圆意外的是，对方涉猎很广，完全不像大多数圈内人士，除了专业以外一概不知。

    花圆租住的房子就在眼前了。

    李司天：“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冒犯，花小姐，为了明天拍摄的顺利进行，我想我们有必要聊一些专业上的问题。”

    花圆微笑着：“什么？”

    价格昂贵的车辆停在一处略显老旧的小区内。

    他停车熄火，黑暗中，远处昏黄的路灯将男人锋利的轮廓勾勒的刀削斧砍一般。

    李司天凤目略显狭长，是罕见且完美的平行四边形。夜色沉沉、眸光幽深而尖锐。不知是不是错觉，清醇磁性的声音也暗哑了几分。

    “你做过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