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崩溃了吗
“啪——” “又来了！”青二事务所大厅处一个年轻的女声优叹气。 “是啊，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啊？已经连续几天这样真是让人担心……”同样是新来的女声优应和着。 “啪——啪——” “这是什么声音？”从里屋出来的绿川皱着眉头询问。 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门：“从神谷桑房间里传出来的，应该是茶杯摔碎的声音吧。” “诶？神谷君今天也过来了？我怎么没看到他。” “绿川桑这几天都没来可能不知道，神谷桑最近几天几乎一没有工作就过来这里，然后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出来……” “哦，这样……神谷君一直都是个工作狂……”绿川自言自语道。 “啪——” “这又是什么声音？茶杯不可能持续一整天都碎吧？”绿川更加疑惑了。 两个女声优相视了一眼还是决定对绿川说： “其实……这几天神谷桑一直很奇怪……办公室的杯子总是碎不说……” 刚说到这，旁边的门就开了，拿着一包装满碎瓷器的袋子的神谷走了出来去仍垃圾，不一会儿又回到门口——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他。 随即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看了过来：“啊，抱歉！杯子不小心打碎了呢！新的茶杯在哪里来着？”轻快的语气，爽朗的笑容——让人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哦！那里……”指了指方向慢慢说。 “谢谢！”一边笑着一边忙去取新的茶杯。 “神谷君？”绿川不自觉地叫了出来。 闻声回过头来的神谷这才注意到绿川也一直在旁边： “哦！绿川桑今天也来了呢！都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拿着一套茶具回到门口，“我还有一大堆台本没看啊，先进去了哦！”说着关上了门。 明显觉得不对劲的绿川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两个人。 “就是这样……基本每次收拾完碎掉的茶具后都会向我们询问新的茶具，然后再‘不小心’弄碎……虽然表面上完全看不出问题……但是……”突然压低声音，“这些明显都是神谷桑故意打碎的啊……” “怎么会这样？”绿川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说实话，这样的前辈我们有点害怕……会不会是工作过于投入角色上身？” “神谷君是不会犯这种初级错误的，而且他也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摇摇头表示否定，绿川继续思索着原因…… “那就是工作压力过大？精神出了问题？” 听到“精神问题”的绿川突然一惊，抬起头： “不会吧……”下意识的否定，但是自己也有点怀疑，“但是这种行为明显不正常了，我会找他谈谈！”绿川做下决定，他不愿看见自己喜欢的后辈像现在这个样子。 “那就拜托绿川桑了，我们这些后辈也不敢开口，但是这样的神谷桑真的很让人担心……” “好的，我会的！” ————————TIME———————— 不想进去耽误神谷的工作，绿川特意在办公室里等着他出来。 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午后七点。 绿川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到：“还真的这么晚啊……” 正在这时听到了旁边门开的声音，绿川也起身走了出去。 “神谷桑，这么晚你还在啊？”一出门便向他打招呼。 “恩！一回家就懒得工作了呢，于是就打算在这多呆一会儿……” “给！”绿川在旁边的饮水处打了一杯热水递给他，自己也拿了一杯。 “谢谢！”犹豫了一会，神谷还是接过了前辈给自己打的水，不安地看了看表。 “有急事？” “啊，没……没什么……”连忙的低声否认。 要快点赶回去啊……一会他就来了…… “那就把这杯热水喝完再走吧，天气也很凉可以暖暖身。”绿川打算把他留下一会。 “……好。”如此答应着，端起杯子喝了起来。 “神谷君，最近工作很多？不要累坏身体啊……”绿川小心地试探。 “哦，还好……和平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工作还是处理得来的。”神谷笑笑地回答，从心里感激前辈对自己的关心。 “现在不论业内还是外界都在关注着你，精神压力很大吧？” “诶？这个更没问题啦，最近几年也渐渐适应了，绿川桑自己不也觉得没什么吗？精力很充沛！不用担心！”神谷吹了吹热水，继续啜饮。 “我当初精神压力还是有的，所以要是有压力的话千万不要忍着，要想办法缓解啊！”看着毫无所觉的神谷，绿川突然着急了起来。 “真的没什么啦……”神谷继续轻笑着，但却被绿川打断。 “千万别自己发泄，折磨自己啊！”看着那分明憔悴的笑容，绿川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诶？”终于察觉对方话里有话的神谷抬起头，看着绿川皱紧的眉头，莫名觉得他在以可怜自己的眼神看着这边，声音突然提高： “我说没有就没有！精神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过于激动导致手上的杯子不小心掉落，滚烫的热水溅湿了自己的裤脚。 紧紧盯着地上的纸杯，神谷猛的蹲下身：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捡起纸杯扔到垃圾桶里，神谷不想知道现在对方的表情，于是便低着头拿起自己的包，“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谢谢绿川桑的关心，我……没事……”说着就要出门。 “等等！神谷君！”看到这样的神谷，绿川急忙叫住了他。 “怎么了？”依然没有回头。 “明天是新年吧，我想找同事务所的人出来聚餐，神谷君没事的话也过来吧……”说出完全没有计划的事情，绿川只是觉得让这样的他独自过新年会出事。 “呵呵……绿川桑不用担心我啦，您是有妻子的人嘛……”说到这，神谷的身子一颤，“新年……果然还是要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过吧，不用管我啦！”脚步加快走出去，关门，连声道别都没有。 “神谷君……”焦虑的看着关上的门，绿川肯定他绝对是出了什么事。 回到家的神谷没有看到想见的人，于是就躺在床上深呼了一口气。 我精神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为什么都用一副担心的表情看着我，我明明好好的…… 转了转身，看向时钟。 还没到八点……嘛，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确定自己没事就好。 仿佛在肯定着自己一般，不断重复着。 他应该快来了吧…… 想到这，身侧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神谷一把抓过，焦急地接了起来： “喂喂？小野君？” “……” 见对方没有回答，神谷疑惑地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苦笑了出来…… 重新将手机贴在耳旁，换上了平常的语气： “有什么事吗？” “神谷桑……是我，惠美。” “浩史，我回来了！”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小野一边进屋一边说，“你肯定没吃晚饭吧，我买了火锅食材，一起吃吧！”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暗黑与沉默。 “浩史？”把袋子放下，小野疑惑地踱进了卧室，看见独自坐在床边上的神谷，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窗帘缝隙透进来的点点月光刚好打在神谷的脸上，那侧脸却苍白得近乎透明。 “怎么不开灯？”随手打开灯，屋内瞬间变得明亮，明亮得甚至让小野觉得对方脸颊上的清泪刺痛了自己的双眼。 “浩史，你怎么了？”觉得明显不对的小野连忙走到神谷的身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我们……分手吧！”双目无神地对着前方。 听到这句话的小野皱了皱眉，抬起双手为神谷擦着眼泪： “又胡说些什么呢？因为路上堵车所以晚来了一会，别生气啊……” 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神谷突然用力地打掉了小野的双手： “我说了，分手就是分手！呵，不过我们本来就没有交往过吧……” 感受到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小野意识到对方并不只是一时的情绪波动： “你……在说什么啊？” “我、我不知道……”眼泪落得更凶，“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而已，这几个月的不正当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我累了，忍受不了这样为你哭为你笑的日子，所以……放过我吧！”低低的语气近乎哀求。 还没等到对方的回答，神谷又像突然恢复般抬起头问：“你没接到电话吗？” 终于感到焦急的小野双手搭在对方的肩上： “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好吗？” “呵，看来是没接到呢……”不理会对方的问题自顾自地说着，“就在刚刚接到你妻子的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去处……哈哈，不过现在想起来明明再晚打十分钟就能真正找到你了呢！”叹了一口气，神谷甚至为了对方而惋惜。 “我们不要说这些好吗？”好像没有听到自己的妻子被提到过般，小野的右手抬起神谷低垂的头，缓缓地说，“你知道，我离不开你……”将自己的头慢慢低下，“而你，也离不开我……” 看着小野的脸越来越近，神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在对方即将附上自己的双唇之际，他猛地伸出手隔开了两人： “哼，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就决定离开你！” 力道之大甚至让对方差点摔倒，小野酿呛了一下站起身： “突然间是怎么了？前几天不还是好好的吗？难道你真的厌倦了这种关系？那我就……” “够了！”毫不犹豫的打断，“你知道你现在在这里就是个巨大的错误吗？你妻子满世界找你都找到我这来了！呵，然后兴高采烈的对我说她怀孕了……”清淡的语调仿佛在谈论着天气，“内？你说，这孩子会是谁的呢？” “这不可能！最近我都没……”听到这话的小野顿时一怔。 “啊啊……已经三个月了才知道，你说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母亲？”神谷抬头疑惑地问他。 小野双眼顿时睁大。 三个月……自己与神谷的交往还不到三个月…… 见对方语塞，神谷站起了身：“我在说什么傻话呢，这孩子一定是你的吧，七个月后就出生了啊，一定和你一样恶心帅！” “浩史，别这样，这事我会回去确认……”上前一步靠近他。 “小野大辅，请你正视一下你自己！”向后跳一步远离他，“她怀了你的孩子！她给了你我永远给不起的！”声嘶力竭的大吼，背部靠在了墙上，双眼红润的盯着对方。 见对方想尽办法躲着自己，小野叹了口气，双目中同样噙着泪水： “你已经下定决心离开我是吗？” “不是我离开你，而是你逼我离开你！”好像平复了一般，神谷又轻轻说，“不分手怎么办？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孩子出世？多年之后让孩子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个跟自己同事乱搞关系的同性恋？！” “不要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 “我们就是这种不堪的关系！”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沉默。 无法挽回……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从你结婚的那刻起，我就应该知道的…… “做一个合格的爸爸吧……”房间回荡着神谷有气无力地声音，“啊，这不像我应该说的话呢，我只是不想让我再增加负罪感了，大家都说我最近精神有问题，你说是这样吗？我现在是正常的不是么？” “……” “哈！连欺骗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呢！我知道我自己是一副什么样子，在经历了刚才十分钟的又哭又笑，自言自语我已经十分清楚了……” “你现在这个模样，我怎么放心的下……” 凌厉的眼神仿佛刺到了小野的内心深处让他浑身颤抖： “难道你不知道是谁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吗？”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神谷用力往外推小野，“你走吧，你走吧，你走吧……求求你……”直到把对方抵到房门。 “这样……真的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双手抚摸着神谷柔软的发。 “没错！”坚定地回答对方，“这样是最好的！我想回到原来的神谷浩史，所以再也，再也不要见面了……”伏在对方的胸口，哭泣着说。 “工作还是要见的吧……”双手把神谷推离，让他直视自己，“好，我答应你！”轻轻擦拭对方的泪水，“让我在下次见面的时候看到一个全新的你吧……”然而自己的眼泪却不受抑制地流下来，“在那个神谷浩史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我……”低低说着，转身开门离去。 呆呆地看着关上的门，愣了一会，又突然疯了似的上前用双拳敲着那扇门。 我说让你走你就真的走了！？你回来啊！回来啊！你这个笨蛋！笨蛋！ 激烈地敲着却没有打开……神谷又转身跑向了客厅，看着茶几上新买的茶具，他又产生了破坏的冲动。 “啪——” 孩子什么的我不在乎不行吗？ “啪——” 廉耻心道德心我不要不行吗？ “啪——” 你怎么就那么轻易地走了？！ “啊！不要、不要——” 灰蓝色的猫就像在空中做慢动作般缓缓落向地面…… “啪——” 随着那一声清脆的响声，神谷觉得他的心已经死了。 这是他给我留下的东西，我不要失去，不要…… 大哭着跪在地上，滴滴眼泪掉落在一大堆碎瓷片中，神谷颤抖着手要将它捡起。 “嘶——” 慌张的他又伤到了自己的手指。 呵呵，这回再也没有你为我舔舐伤口了吧，我再也感受不到你那种温柔了吧…… 恍惚地盯着那一处伤口，神谷觉得眼前开始忽明忽暗…… ——直到，一只小巧的舌头映入眼前。 “喵……”娘桑仿佛知道自己主人在经受的痛苦般小心翼翼地为他舔掉指尖上的血。 “呵呵……”神谷突然心情很好地把娘桑抱在自己的腿上，“娘桑，你在关心我吗？真好……我还有你在关心着……”顺着娘桑的毛，神谷又转头盯着那只瓷猫的残骸，“他真的说对了呢，我就是这只猫，已经碎了……”抱着娘桑起身，“嘛，既然碎了我们就不去管它，工作，工作！”坐在工作桌前，神谷微笑着放开了娘桑，脸上的泪水没有擦干，虽然双眼已经干涸到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TIME———————— “哈——”抻了抻懒腰，神谷转过头看见了一室的狼籍。 真是……怎么就这么控制不住自己啊？又要买新茶具了，那个店家都快认识我了呢！ 自嘲地想着，神谷收拾了一下屋子，随手把垃圾袋扔在了门外，转身回屋的时候又突然不想睡觉了。 嘛，还是工作吧！ 把下一个星期的台本拿出来认真的做标记。 桌子下，娘桑一只蹭着神谷的双脚，陪着它的主人一夜未眠…… “要出去工作吗？” “恩。”面对母亲的问题小野只是应了一声表示肯定。 “广播？”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声。 “……恩，是DGS……”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小野第一次对工作有了期待。 “算了，”旁边的父亲出声，“好好工作吧，我们这几天过来就是帮你照顾惠美的……” “叮咚——叮咚——叮咚——”急切的门铃声显得有些刺耳。 “我去开门！”小野拿起工作包，“顺便就出去了……” 开门打断了扰人的门铃声，看见来者小野笑了出来： “杉……唔！” “咣——” 玄关巨大的响声让在屋内的三人都跑了出来。 “悠一，别拦着我！” “你冷静点！”中村架着还在暴走状态中的杉田。 “杉田君，中村君，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小野母亲出声问。 “大哥不舍得打，我来替他打！这一拳是替还在医院中昏迷不醒的他打的！”杉田激动地大吼。 “医院……昏迷？”完全不理会刚才的疼痛，小野只是重复着对方的话慢慢起身，眼睛迷惑的望着这两个来访者。 “嗨……”叹了口气，中村接着说，“神谷桑今天在录制现场昏迷了，实际上这几天一直都不正常我们知道，也一直在关心他，但没想到……”担忧的眼神看着小野，“没想到相比精神，他的身体先崩溃了……医生说是过度疲劳加上精神紧张，但是我们都知道原因……”顿了顿，“小野桑，想必你比我们更清楚吧？”虽然没有杉田的激动，但是声音中充满了责问。 呆愣了好半天，小野突然缓过了神。 “……他不是说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吗？他不是说他会回归以前开朗自如的神谷浩史吗？可是……为什么……”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哭腔，“我、我去找他！”说着便要冲出门口。 “你现在有见他的资格吗？你有那种觉悟吗？？”拦住小野，杉田质问道，“看看你身后的人……你确定你去了他不会继续自残下去？” 没有看身后的人，小野只是坚定地看着对方：“觉悟的话，我早就有了！” “也许大哥相信，但是对不起，我们不信！”没等小野说完，杉田就继续下去，“你知道你结婚当天他自己在卫生间哭泣了好几个小时吗？你知道他一直把DGS看成最重要的寄托吗？你知道他在以工作缓解自己的痛苦吗？” “别说了……”中村在一旁低低地沉吟。 “不说的话，他根本就不知道大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当初知道你们重新开始的时候应该阻止的……向我保证过不会让他受伤的那个人是谁啊？！” “重新开始”四个字重重地敲击着旁观者们的心。 “也许……这么说对不起嫂子……”一直沉着的中村开了口，“但是说实话我们都看不惯你这种左右摇摆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左右摇摆过啊……”小野伸手抓住了杉田拦在他身前的手臂，“我爱的自始至终只有他，我选择的从来都是他！”手渐渐地用力，“所以……让开！” “……”依然用力挡在前面。 “……”沉默不语地盯着对方。 望着小野坚决的眼神，想着神谷昏迷时口中不断吐出的名字，杉田放弃般地缓缓放下手臂，说出地址…… “大辅！”小野母亲在身后叫出准备夺门而出的儿子，“你看看我身边的你妻子……这样做对得起她吗？”眼眶中甚至噙着泪水。 转过头看了看目光呆滞的惠美，笑了笑：“你应该早就知道这种结果了吧……我爱的永远只有神谷浩史一个人，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只有他一个人！”没等对方做出任何回应便迅速跑出了家门。 “小美，你别担心，我去把他叫回来！”小野父亲忍着怒气说。 “爸！不用了……”双手捂着脸庞，嘤嘤哭了出来，“已经够了……” 担忧地看了看旁边蹲下的人，上前拍了拍自己丈夫的肩膀： “这孩子永远都是一根筋，当初我们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推了推对方，“结果又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彻底输了啊……”话中带着哽咽，“我们真的错了……” 小野父亲只是沉默不语。 “叔叔，阿姨……对不起……” “我们不应该在这里大吵大闹的……” 看见面色凝重的三个人，杉田和中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 “你们到什么歉啊？”小野母亲慢慢走到两个年轻人的面前，抬起头，“看来虽说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大辅为这件事受的苦你们终究还是不知道啊……” 低下头看着对方，杉田和中村甚至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在面前人的并不光滑的脸上纵横的——是满满的泪水……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神谷浩史！” 还记得当初儿子坚决地站在我们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旁边的老公比我先清醒一步出声责问。 “不是傻话！所以再也不要为我安排相亲了，我是不会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结婚的！” 从来只是孝顺父母的儿子竟然出口顶撞我们，我突然反应过来： “难道……你们已经……？” “还没有……”声音低了下来，“但是他也应该是喜欢我的……” 听到这我暗自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大概只是大辅头脑一时发热吧，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喜欢男人的迹象，作为母亲，我还是了解的。 “不要胡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老公突然站了起来，“你以为我们真的相信这个蹩脚的理由？总之明天你必须去！” 看来他也认为这只是儿子的一时冲动吧。而且一个人也就罢了，两个人一起……总觉得不可信。 “那样滑稽的饭局我是不会去的！”抛下这句话转身走回了房间。 “别生气……”连忙安抚旁边的人，“他自己想想就明白了，不用着急……” 是的，当时我确实一点也不着急，也没有想到第二天的相亲他真的没有来。 “虽说这次是因为工作回到高知，但是他今天明明没有特别行程，别告诉我是临时决定的！”一回到家就是老公的抱怨声，还隐忍着怒气。 “嘛嘛，还好对方没起什么疑心，看来那孩子还没想通，我今晚去好好劝劝。” ————————TIME———————— 站在儿子的房门口，刚想要敲门，里面却传来了他讲电话的声音，于是决定等一会。 “哈哈，不要我一离开就感觉寂寞了嘛？” 屋内传来大辅爽朗的笑声。 “不要生气……开玩笑！开玩笑！” “这几天东京一直在下雨吧，你小心点不要感冒了，破落了的话我可不收拾你的烂摊子……” “诶？还在玩游戏？呵呵，你想我了吧？对我改观了吧？平常可都是我陪你的……” 隐约知道打来电话的人是谁了…… “不要挂，不要挂！真是的，明明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好吧？一口一句恶心的，你是为了骂我的吗？” “工作的话还好，过不了几天就能回去了！” 刚刚还轻松的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这已经完全不是同事之间的对话了啊……难道不是单向而是双向的？不不不…… 差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这是不可能的吧，可是……这事一定要解决不可！ 听到儿子已经放下了电话，轻轻敲了一下房门，我像大多数父母会采取的行动一样要阻止这种可怕关系的产生。 “妈？”大辅半卧在床上，手中还拿着台本。 坐在床沿，我轻轻地问：“谁打来的电话？这么长时间？” “恩……神谷桑……”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 看见他脸上罕见的红晕，我突然着急了起来： “你不要那么傻了！不要人家对你好一点就想入非非，作为前辈他照顾你是正常的！” 谁知他却放下台本，身体向前倾一副兴奋地口气： “妈，妈，你真的不知道，神谷桑他真的……恩……怎么说呢……很可爱！”声音越来越轻快，“别看他平时处理工作游刃有余，但是私底下却是生病了会找我过去给他做饭，寂寞了会给我发短信，咬到台词会轻轻打我一下泄气，遇到讨厌的事就可怜样地躲到远远的一个会撒娇的人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自知，我突然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很刺眼！ “你觉得所有的人都会向你一样喜欢上一个男人吗？你头脑清醒点好吗？”我承认我当时的头脑也一定不清醒才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妈？你说什么……你是说这样的我不正常是么？”当看到他的笑容僵硬的那一刻，我就在心底暗暗地骂自己，但是覆水已难收。 “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右手扶上了他的脸，“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激动……我只是觉得你这么想，神谷君他不一定这么想啊……” “……” 看见他突然黯淡的眼神，我也不想这样打击他，但这都是实话啊…… “您也认为不可能是么？”苦笑了出来，“我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所以趁现在还不那么深的情况下放弃吧……” “我是不会结婚的！”像是看出我的意图般，声音又恢复了生气，“所以不要劝我了，即使不能在一起，我也想要守护他一辈子！” “难道你就没想到这对对方来说可能是困扰吗？”看到这样的儿子，我莫名感到害怕，害怕他真的就这样下去…… “什……？”大辅惊诧的看着我，显然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 “一直不结婚这正常吗？神谷君那么温柔的性子难道就不会因此而内疚？”努力在心里编织着理由，“别忘了你们都是公众人物！外面的那些传言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这……我从来没在乎过……”大辅呆呆地说。 “但是神谷君性格纤细不会不在乎吧！” 看着对方明显睁大了眼睛，我继续说： “都老大不小了却一直单身难道跟外面的传言没关系？你这样任性会害了他一辈子的！他不是一直在说想娶个可爱的妻子吗？” “那……只是开玩笑的吧……”大辅沉吟着，“至少……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这才是一个正常的想法吧？” 我承认，我利用了儿子一根筋的性子…… “说到底您还是认为我不正常吧！”突然变得很激动“我知道，我都知道，喜欢上了自己的同性前辈什么的……我都知道……” “别这样……”看见自己儿子这样感到心痛，但是这样也是为了你啊……“也许你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去试试和女孩子交往看看？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对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自己。 “相信妈妈，这样的话你不用再这样挣扎，神谷君也不会受到你的牵连……你们还是可以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一起聊天……” “真的……这样真的可以安然地和他在一起？不用想其他的？不用再为他担心？”像小孩子一样天真的问着我。 我承认，我利用儿子一心为他着想的心情…… “恩！”点点头，我突然觉得这样做对不起他，但是当时还不知道这样想的原因，或许是因为看到他绝望的表情吧。 大辅低下了头。 静默，不知过了多久，他做出了决定—— “好，我听你的……”眼泪顺着脸颊汹涌留下，不过当事人好像没有察觉。 啊……上一次看到儿子哭成这样是几年前了呢？ ————————TIME———————— 之后就如同我们想的那样，大辅和一个女孩子交往，订婚，结婚。 但是我心里一直有着隐隐的不安，因为我已经在儿子脸上看不出是欣喜还是悲伤了——仅仅是面无表情。而这种不安在看到神谷君来到会场的时候达到了高潮。我甚至不去管旁边宾客们的寒暄，一直盯着那边几个人的谈话，只有短短几分钟就看到神谷君转身离去。 看来……是我多想了啊，已经没事了吧？看来当初做这个决定是对的。 但是显然我安心得太早了。 大辅在宴席上拼命地喝酒，就好像要忘却什么似的，拼命地喝，这样和往常完全不同的他让我担心，但是当时我也只能安静地旁观，直到宴席结束。 大辅已经醉得不醒人事，小美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带他回家，无奈之下，我和老公只有陪他们一起回去。 “神谷桑……”进了房门就听到大辅小声呢喃，让我浑身一惊。 “什么？”旁边的小美疑惑的询问。 “啊啊，没事，这孩子经常说醉话，你也累了，赶快进里屋休息休息吧！”意识到怀里的儿子可能还会说出什么话，所以想办法把她支开。 “是是！小美你进去吧，这里交给你妈处理就好！”旁边的老公好像也察觉到什么，催促着。 “可是……” “啊，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我看你爸好像也累了，把他带到客房也休息一下吧！” “那……好吧，爸爸今天确实奔波了不少……” 看着小美离去顿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唔！”大辅突然挣脱开跑到了卫生间抱着洗手台大吐。 站在他身后拍着他的背。 “呜……神谷桑……” 小声隐忍的啜泣甚至让我以为是幻听。 “大辅？” “我不该这样的！不该扔下他一个人的！看着他离去的时候好不忍心……想去追他……但是我没资格了……怎么办？” “你哭了？”到了他的身侧，抬起他的头： 红肿的脸颊，红肿的双眼，成股流下的泪水，颤抖的双唇——这不是我的儿子，那个每天开朗傻笑的儿子不可能如此狼狈不堪！ 一股热气冲上了自己的双眼，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哭出来。 “不是说这样不会痛苦了么？但是我现在更痛苦了怎么办？要是以后他不理我了怎么办？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不要这样……”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儿子是如此的认真，抱着他的头，“不要这样……会好的……他也不是好好的吗？所以不用担心……听话……听妈妈的话……”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安慰他，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安抚让他心安。 之后大辅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趴在我怀里全身颤抖，像个寻找母亲怀抱温暖的婴儿一般，只是哭泣着…… 第一次知晓，原来儿子对对方的爱恋已经深入骨髓，但是一切也已经无法挽回……我只是知道，自己对最爱的儿子做了一件最对不起他的事。 ————————TIME———————— 那之后的几天，仿佛在新婚夜哭泣的是另一个人般，大辅只是平和地和小美相处着。 看来他已经死心了……虽然不是和你的爱人生活，但是努力去适应这种生活吧。 如此认为着，我和老公飞回了高知。 生活虽然平淡但却平和——至少我是这么自我安慰的——直道一个月后接到了来自东京的电话。 “妈妈……我好害怕……”小美担心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小心翼翼地问。 “大辅他……最近有点不对劲……不是，是很不对劲……” “到底怎么了？”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开始，每天他回家的时候，我都会看见他手臂上有伤痕，问怎么了，也只是回答不小心刮到的……”隐隐约约传来抽泣声。“可是每天都如此让我有点担心，但是他说没关系，我也就没有追问……可是有一天晚上我给正在工作的他端茶时……” 我仔细地听着，心提得很高…… “看见他右手臂上有新的伤痕，而且……而且还在流血，但是他却完全置之不理！明明回来的时候我还没看到！” 大脑翁的一声差点让我昏了过去。 “怎么办？”小美突然激动地说，“那分明是他自己故意弄伤的啊！之后每一天都会有这样的事情……我很不安，还不敢跟他说……”低声哭泣着，“妈妈，你说该怎么办？我好害怕他出了什么精神……” “不会的！”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别胡思乱想，我这就赶过去，你不要担心！”激动地挂掉了电话，大声喊着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老公，“别看了！快！去东京！”已经无法完整地说话，觉得眼前都是黑的。 “怎么回事？这么突然？” “儿子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