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自君别我后

    失眠受寒再加上连日奔波，体质本就算不上好的陈光合彻底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烧的昏昏沉沉的时候眼前竟出现了张明远的脸，陈光合哑然失笑，“难道我真有自虐症，竟然想见到你？”

    那幻影竟然冷笑着开口：“你不想见到我就要烧死在出租屋里了。”

    陈光合这才感觉到不对劲，消毒药水的味道很让人反胃，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张明远按住她准备用力支撑自己的双手，“在输液。”

    她扭头看见高高的支架上已经打空了的三个药瓶，最后一瓶还剩下一半药液。

    “谢谢。”

    “现在不说不想看到我了？”张明远灼灼地目光看着她，没有嘲笑讽刺，却更令陈光合感到不适。

    被固定在病床上无处可逃，她只能转过脸看向白色的墙壁，“是我烧糊涂了，对不起。”

    陈光合卑微的姿态反令他生起无端怒火，“你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说对不起。”

    即使张明远极力控制，他生气的状态陈光合再熟悉不过，下意识想要开口道歉，又把话梗在喉咙里沉默不语。

    她这副样子更让张明远怒火丛生，顾念着她还生着病，张明远只瞪了她一眼，甩手而去。

    陈光合看着他气呼呼的背影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可又不敢确定，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梦中少年时，她热情又大胆，张明远长得好看，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浑然而成威严尊贵的气势，陈光合一眼就看中了他，经过不懈努力攀折下这朵高岭之花。

    面对张明远的每一句的表白她都能记起来，可是如今的她要怎么面对，“如果你要我，我就一定会陪你一辈子！”

    当年掷地有声的话语从尘土中翻检起来依然铿锵，少女带着十分真心的承诺固执又可笑，她当初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放弃他，可人事变迁，现在的陈光合要怎么穿过时光告诉过去的自己，所有的幸福都不属于你，痴心妄想是没有好结果的。

    中午陈光合睡醒的时候张明远正在她病床边敲着电脑，手上的针不知何时已经被拔掉，透明医用胶布下的针孔泛着青白色。

    她双手用力，撑着自己坐起来，张明远见她醒了，有些尴尬又有点懊恼，“我把你吵醒了？”

    “不是，也该醒了。”窗外天光正好，四季常青的大叶黄杨上还有鸟儿在歌唱。

    张明远看着她淡漠的失去神采的脸皱了皱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

    陈光合的目光飞快地瞟过他，又看向窗外，还是那副半死不活地神情。

    “你想吃点什么，我去买。”盯着电脑上地文件看了一会，张明远状似无意地问道。

    “不用了，我没胃口。”陈光合低着头，无意识地在白色的被子上划来划去，“你要是忙的话，可以不用呆在这里的。”

    “你什么意思？”辛辛苦苦忙活一天，除了一句轻飘飘的谢谢就是赶人？“陈光合，你觉得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的，只是小病，不用你耽误工作，谢谢你送我来医院，费用我会自己付的。”

    三两句将事情说完，陈光合又沉默下来。

    病房里一片寂静，她默默的数到了十，身后果然传来张明远暴躁的收拾电脑的声音和大力的关门声。

    张明远看上去成熟稳重喜怒不形于色，其实在她面前毫不掩饰暴躁的脾气，一句话说的不对就沉下脸等着她道歉，如果等不到他也不会跟你吵架，他甩甩手忍着气走了，下一次见面想哄回来就得更加低姿态，陈光合对男人的了解都来自张明远，撒娇痴缠低声下气种种手段，都在与他的相处中慢慢磨练出来。

    他当年的肆无忌惮或许是因为陈光合的一腔热血永不气馁，现在恐怕是因为陈光合足够卑微能任他搓扁揉圆，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他的长相和真实性格高度匹配，第一眼看中张明远皮相的她似乎对其内在性情有了心理准备，死缠烂打把人追到手之后，不管张明远如何喜怒无常，她都没有想过放弃。

    高三的时候张明远就出国了，不告而别，她多方寻找无果，几个月后才辗转打听到他举家搬迁，出国留学的消息。

    少年的恋爱就这样无疾而终，陈光合偶尔还在想，她当时是有多么招人讨厌，张明远才连告别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

    伤疤刻的太深，连欢愉的鲜亮颜色也蒙上了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