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闷棍带走

    正值晌午,太阳大的晃人眼,照的人从心眼儿里堵得慌。

    云影刚打李老头那回来,不光心里堵,脑子里也堵,那李老头今日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边号着什么“造孽,造孽”“天杀的宦官”,边揪着她的耳朵把人往书堆里一按,唾沫星子横飞的讲了个半天,念得人头皮发麻。

    她倒是不是真恼,就是这一屋子的书早学了个千百遍,李老头今天抽着风又念叨这些学烂了的玩意儿,可不叫人头疼么。

    要说这李老头也是个奇人。

    云影小时候头回遇见这疯疯癫癫的老头子的时候还以为是个疯子,想着人生无望了早点结束了也好,结果发现老头人虽然不清醒,但估么着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说,还搁茅草屋里藏了一屋子的奇书,可得亏住的荒郊野岭,云影虽然看上去小人一个,可阅历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的,一打眼也看的出这书不是平常物,见李老头捡了她回来也不再管,乐的抱着书啃了起来。

    这一老一小,一个疯癫一个假小孩,几多年相处下来倒是和睦,虽然吃的是粗糙了点,但李老头时常扯着她的讲些知识,云影一点不落下学了个通透,即使她是个外来人口,也慢慢知了这时代的常识。

    二人平日里也不光是与世隔绝,约莫十几二十里的地方遍有个小村,李老头年纪大了走不远,这唯一与外界沟通,采买的任务也就落在了云影身上,从半点大的毛头小子到如今及笄,少说也走了几十回,身体锻炼的愈发强健,皮肤也晒得黑,云影也乐得如此,毕竟她从来都以男装示人,李老头都不知她是个女娃子,就连她自己经常也觉得自己就是个男人了。

    可有时候也是忘不了了,就比如这时候,云影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就是眼前这条小河,清澈见底,树丛茂密,是个作奸犯科的好地方,当然她是来例行洗澡的,亏得当初她眼尖才能在采买路上发现这种隐蔽的地方。

    把裹得一圈一圈的束胸去了,云影舒适的长叹一口气,经常被束缚的那处发育的并不大,但还是能看出少女的柔软,云影倒是从来不在意自己发育的如何,甚至还嫌弃男装麻烦,现在这样倒是甚合她意。

    把全身都浸到水里,河水虽凉但在这大热天刚刚好,云影也是累了,就眯着眼趴着一块石头小憩,迷迷糊糊之间,旁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待到已经不得不注意的时候,云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嗯?”的疑问,就脑壳一痛,眼前繁星点点,就记得眼皮闭上之前那一袭粉红色的裙子,还有对方模糊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一声对不起。

    等她再有意识,第一感觉就是头疼,抬手一摸,不是想象中的一手血,手感软软的,可见已经被包扎妥当了。

    云影也庆幸的判断,自己应该是没脑震荡什么的,下一个感觉就是自己怎么晃晃悠悠的。

    忍着痛坐起来,云影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眼前一片红色不是自己的幻觉,自己是真的在一个四面红的小四方屋子里,外面有些人声,自己还晃晃悠悠的,这情况……不会是个轿子吧?她脑子里冒出这么个荒诞的想法。

    许是抬轿子的人感觉到里面的人动了,很快从小帘子里探进来个皮肤耷拉着的老脸,吓得云影差点叫出声,忘另一边靠了靠,这一动她才猛然感觉身上布料的触感似乎不对,太滑了些,低头一看,遍看见自己一身的粉红,晕倒前的记忆又浮现眼前。

    好家伙,自己这是被“替”了?

    那人似乎看里面没什么情况就又放下帘子了,轿子又动了,轿子外的人说话声也没放小,估计也不怕被里面的人听到,只听一个男人粗声道:“这小妮子!好生能跑。”

    另一个尖细的回他:“可不得,真叫咱家一阵好追……”

    粗声又道:“好好的突然叫我来捉人,不会拿错吧。”

    细声回:“怎能,荒郊野岭还找得到第二个女娃子?”

    粗声定了心,笑骂自己多疑:“也是。”

    云影真想告诉他真的错了,也这么说了。外面一阵寂静,而后爆发出群人人的哄笑,有男有女,这才知道估计轿子外人不少。

    细声笑道:“妮子听到咱这么说了,就故意来诓咱呢。都跑这么久了,还想跑呢?”

    云影无语,外面这些个人瞎么?

    便还不死心的朝外面喊道:“没有个人来认认么?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许是看她说的真诚,轿子又停了,外面的人悉悉索索不一会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掀起帘子探头进来,粗声问她:“看清楚,这可是你家姑娘?”

    云影盯着这小姑娘的眼睛,就差把我真的不是几个字刻脸上了,小姑娘眼神闪烁,似是不敢看她,低头小声道:“是我家姑娘。”

    “草。”云影想掐着她问问是不是瞎,想到“我家姑娘”这几个字便又明白了。

    细声听了又笑:“咱家就知道,小苗这次可看好别出岔子了,要是人丢了,你也得下去陪你们家那些个主子了。”

    “是……”这个叫小苗的小姑娘泪眼婆娑的退出去了。

    云影听这些人似乎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也不敢轻易再说,就算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原主,估计自己也是活不成了,便放弃了逃跑似的与外面这些人攀谈起来。

    “我不跑了,可这里面闷的紧呀,您怎么称呼呀?”云影试探道。

    细声估摸着是外面最有地位的,回她道:“称呼我刘公公便是。”

    云影一听这称呼脑子里嗡的一声,连头上的疼都忘了,倚在了靠背上,公公?这称呼可不是哪里都有的啊。

    刘公公许是为了安抚她不要再逃跑,“咱家在宫里这些个年了,起起落落见过的太多,你家犯了大罪,本该说满门抄斩,可多亏九千岁在皇上面前保了你,这救命之恩,你怎说都该是得好好伺候九千岁。”

    “九千岁?”云影嗫嚅,她这几年也并非全然闭塞,大的消息也是能从村子里听来,这些消息大半还都提到了这个九千岁,在这些消息里,这位大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暗中操控朝政,贪污受贿,克扣赈济救灾的钱款,上到八十老人,下到黄口小儿,提到都忍不住唾口唾沫,可谓是大大的受万人唾弃的贪官。

    可眼前更重要的是,这人是个太监啊?自己这是要嫁给他了?!

    云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要说倒霉也不是,太监也没有那个能力,自己估计安全了,可万一这个大奸佞有其他特殊爱好,那简直还不如前一个呢。

    “那,那我们这是去……?”云影气短。

    刘公公笑:“大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