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分手

    似是没能理解陆明彦这句话里的意思，叶齐眨了下眼睛，脸上的笑容好一会儿才淡了下去。

    “你在说，”像是不想承认自己所听到的话，他有些艰难地扯了下嘴角，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干涩而僵硬，“……什么？”

    “我说，”然而面前的人就那样看着他的眼睛，将刚才的话一字一句地又说了一遍，“我们分手吧，”那还染着几分情欲的艳色的双眼，清明冷静得可怕，“叶齐。”

    那并未由于重复而有任何变更的内容，让叶齐张了张嘴，却好半晌都没能成功地发出声音。

    “对不起，”“为什么”三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在从口中说出的时候，却成了另外的模样，叶齐的语速由于急迫而不自觉地加快，“我知道我不该在你没醒的时候……”

    “公司如果你想要，可以留着，”完全没有听到叶齐的话一般，陆明彦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其他人应该也已经习惯了在你手底下做……”

    “——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些！”猛地抬高了音调，打断了陆明彦的话，叶齐有些急促地喘息着，牢牢地盯着他的双眼有些泛红。

    早已从当年需要半工半读地念完大学的穷小子，成了顶尖的作曲家的人，自然又资格说这种话。

    “那你也应该知道，”陆明彦停顿了一下，没有避让地回望向面前的人的眼睛，“我说这些话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这些。”

    空气陡地凝结了起来，两人的身体分明还维持着最为亲密的姿态，内心却仿佛踏上了截然相反的两条道路，越是前行，距离就越是遥远。

    “我……”最先做出了闪躲的动作的是叶齐，“……不知道那天，”他顿了顿，面上的神色是混杂了懊恼与痛苦，还有一些别的什么的复杂，“栏杆会断。”

    他只是恐惧着，这个人真的会对他说出那代表着别离的两个字——并按照那个告诉他有办法解决的人的话，带着人来到了那处天台。

    “我已经把那个……”叶齐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陆明彦给打断了。

    “我知道，”陆明彦看着面前的人，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知道。”

    他对这个人太过了解，自然也知道对方在见到自己摔落时，面上浮现出的震惊并不是作假。

    “但你还是感到安心了……”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在自己落地之前，见到的这个人的表情，陆明彦略微抬起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平静地问道，“……不是吗？”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两下，叶齐没能出声反驳陆明彦的话。

    在理解到这个人并不会以自己不希望的那种方式，离自己而去的那一瞬间，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安宁。

    夹杂在惊慌与痛苦之间，那样的清晰与鲜明。

    “为什么……”叶齐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却许久都没有吐出后文。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想问什么。

    陆明彦看着他，略微弯起的眸子当中带着少许无奈和好笑，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有意义吗？”

    无论如何，发展到了现在的事情，都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我只是不明白，”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叶齐露出了一个苦笑，“既然从一开始就决定要和我分开，”他伸出手，抚摸着陆明彦的脸颊，“为什么又要做这种事？”

    明明交往了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让他——

    “人总是会变的，”陆明彦微微侧过头，错开了视线，“就像过去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真的能不再喜欢你。”

    用太过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扎得叶齐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良久，他才像是缓过神来一样，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自己还埋在陆明彦体内的性器抽了出来。内壁被擦过的细微触感让陆明彦又是一阵轻颤，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哼声。

    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叶齐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还会再来的。”

    然而，他才刚转过身，袖子就和之前一样，被软软地攥住了。

    “先帮我洗澡，”陆明彦对上叶齐的视线，收紧了抓着他的衣袖的手，“……再走。”

    以陆明彦此时的状况，显然无法收拾先前性事造成的狼藉。

    叶齐停顿了片刻，才伏下身，将床上的人抱了起来。

    先前的对话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硬之中，自然不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发生某些暧昧旖旎的事情，稍微冷静了下来的叶齐替陆明彦换好了床上用品，又确认了对方有能力自己呼唤医生之后，才沉默着离开。

    听着房门合上发出的轻微“咔哒”声，陆明彦望着头顶白得有些刺眼的天花板，莫名地有些出神。

    他刚才在做爱的时候，完全没有忍耐自己的声音，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人过来查看情况，看来叶齐确实是经常做这种事，以至于将周围的情况都处理得过分完美。

    陆明彦眨了下眼睛，却忽地感到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温热的液体就那样没有任何征兆地从眼角滑落，带起的温热触感让陆明彦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奇怪，我怎么……”用力地闭了下眼睛，想把那不断涌出的咸涩液体给挤回去，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越掉越凶，陆明彦抑制不住地蜷起身体，呜咽着哭出声来。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难以抑制的自我厌恶不断地翻涌上来，让陆明彦死死地揪着胸口的衣服，哭得就跟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儿似的，连鼻尖都有点泛红。

    【？？？？？？】

    【卧槽怎么了？！！！！！】

    【艹艹艹艹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一来就看到彦彦在哭啊啊啊啊啊啊】

    【谁欺负我家彦彦了赶紧出来给我受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心疼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彦彦不哭啊不哭QAQ】

    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视野中的弹幕，让陆明彦的睫毛一颤，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彦彦怎么了呜呜呜呜】

    【摸摸摸摸不哭不哭】

    【我就知道那么突然就结束直播了肯定有问题！！！】

    【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Catallena打赏【草莓蛋糕】x1】

    【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刷礼物！！】

    【鹌鹑番茄打赏【快来融化我】x1】

    【刷礼物有个卵用阿喂！！】

    【但是我们又没法去彦彦那边……】

    【呜呜呜呜呜为什么没有穿越到屏幕里的选项……】

    【做梦呢你】

    【能让我们知道彦彦怎么样已经很不错了】

    【知道这花了大佬多少心思和钞能力不】

    【呜呜呜呜呜虽然但是，看到彦彦没事就安心了】

    【这到底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了啊（╯‵□′）╯︵┻━┻】

    【┭┮﹏┭┮┭┮﹏┭┮彦彦肯定是在我们没在的时候被人欺负了啦】

    【～～o（＞＿＜）o　～～】

    不断从眼前飘过的字符带起熟悉的喧闹感，陆明彦微微张开嘴，连自己什么时候停下了哭泣都不知道。

    “为……什么……”确认了这重新出现的直播系统的新增条款，陆明彦忍不住小声发问。

    ——是否开启直播、何事开启，要不要展示画面与声音，都由主播自行决定，与之前的规则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现在就关闭直播，让这些人再也无法知晓他的任何情况。

    而这对于观众来说，或许根本毫无用处的功能，却似乎是一些人花了大力气才得到的机会。

    【啥？】

    【？？？】

    【傻哦，是在问为什么我们要再开直播间吧？】

    【=。=当然是因为担心啊】

    【就那样莫名其妙地中断了直播，能放心就怪了好吧】

    【请放心，我们并没有想要窥视你的生活的意思】

    【其实还是有点想的】

    【……我也……】

    【你们闭嘴=　=】

    【说正事呢】

    【我们只是想知道你并没有出什么事】

    【如果你觉得不适，可以直接关闭直播，我们这边并没有强行开启的方法】

    【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偶尔告知你的生活近况】

    【我们想看彦彦过得开开心心的啊……】

    【＋1】

    【真的最喜欢彦彦了QWQ】

    【偶尔跟我们说说话嘛……】

    【呜呜呜呜没有彦彦看我要死了】

    那些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用词用句，都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陆明彦突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盈满了眼眶的泪水也随之滑落。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去评价这些，对用以娱乐的节目当中的人，付出了真情实感的人。

    “……蠢透了。”

    从双唇间吐出的低哑话语，却不知是在说那些依旧在不停地发着弹幕的人，还是为此落下眼泪的自己。

    “我……害怕了，”侧过脸，将面上的眼泪蹭在了枕头上，陆明彦带着浓浓的鼻音开了口，略微下垂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的神色，“害怕……像尤信鸥说的那样，喜欢上他。”又或者是那个一直在毫无怨言地付出的肖元青。

    “但我、又怕不能回应，他们的感情，”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的内心情感，在表达起来的时候，有那么点混乱与无序，“——一个人，真的能在心里还有着其他人的时候，就喜欢上另外的人吗？”

    【emmmm……这是个深奥的问题】

    【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闭嘴啦你】

    【屑太子活该火葬场哼】

    【元青自己都接受了啦，所以彦彦不需要愧疚的撒】

    【我还觉得太子虐得不够呢】

    【压根没虐到好吧，气！】

    【那么欺负彦彦的场子都没找回来呢QAQ】

    【但是不管我们怎么说，也都不是彦彦自己的想法吧？】

    【在那些世界里，可以通过直播直接离开来逃避，但在这个自己生活的现实里】

    【彦彦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别……这么严肃吧……】

    【该认真的时候还是认真一下的好】

    【找出自己觉得满意的答案吧！】

    【好标准好公式化的答案=。－】

    【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啊！】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全都要！】

    【滚滚滚滚滚，讲正经事儿呢】

    【o（＊≧▽≦）ツ┏━┓能看到彦彦我就很开心辣】

    【挑什么满意的答案啊，挑让自己开心的答案不就好了嘛】

    【看到彦彦开心我就开心辣（＊/ω＼＊）】

    【＋10086】

    看着那不断地从视野中划过的字符，陆明彦轻眨了下眼睛，无意识地弯起了嘴角。

    “我会试试，”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有些艰难地伸出手，捏住了床头的呼唤铃，“……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