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完结章 另一种圆满（剧情 / 作话是后记
比起安并棋的手忙脚乱，简平则看起来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自若。 “坐好，别动。”简平闪身取了件厚浴袍裹住安并棋，将对方抱到马桶盖上坐着，随后他拧开浴缸的水龙头，出了浴室再回来，手上没有带验孕棒，倒是拿了两块牛奶糖，塞进安并棋嘴里。 “嗯？”安并棋双颊鼓鼓的含着糖，迷惑地仰头，抓着简平的浴袍下摆。 “明天直接去一趟医院看看。估计要拍B超，空腹才能做检查，今天看来做不了了。”简平撸了把安并棋的短发，转身继续收拾东西。 “行吧。” “胸还疼吗？” “好像没什么感觉了……” “那棋棋坐着等一下，给你洗个澡。” “嗯！” 安并棋听话地乖乖团在马桶上坐着等水，双手捏着捏着奶子，就无意识地转移去抚摸着自己的肚皮。虽然一直反复说着想快点怀孕，但到了面对现实的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如同好龙的叶公，天天吵着要怀孕都不过是嘴上口嗨罢了，此时心中的惶恐惊疑要远远大于快乐欣喜。真的有宝宝了吗？但没有宝宝的话怎么会喷奶呢！一定是有了吧！生的时候会有多痛，到后期都会腿肿吗，会走不动路吗，是不是一般都要剖腹产，像杀鱼那样把肚子劏开啊，想着都感觉手脚发冷惴惴不安，那要先想想到时怎么把公司的事暂交给副手……是不是应该会有妊娠反应？呕吐？嗜酸？这些好像都没出现，肚子也什么感觉都没有，总之幸好前几天禁欲了。是不是要买点育儿书籍学起来，胎教的基本素养，还有什么婴儿辅食制作法，幼儿训练方式，婴幼儿心理健康，之类之类的，全部塞给老婆好了。我生孩子老婆带，天经地义！说起来我自己的奶水是什么味道啊，老婆刚才喝了我的奶水诶，是甜甜的还是涩涩的？给老婆喂奶了……这么想想好像还蛮刺激。 安并棋双手抱着小腿，脑袋搭在膝盖上浮想联翩，歪着头看着忙忙碌碌的简平。 他发现简平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到处转悠。在往浴缸里放水的过程中，他收拾了两套新的睡衣放在衣物架上，翻了安神精油出来摆在一旁，联系了熟络的医生，帮忙预约了明早号，大概明早九点左右可以到医院里排号做检查，上SNS请了假说明天不直播，开始查询哪种牌子的奶粉和纸尿片比较好，还隔半分钟就来摸一下安并棋的脸，似乎是为了确认他并无大碍。 安并棋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指，他看到简平像蚱蜢般一惊，差点跳起来，猛地便在自己身边单膝跪下，一边握住自己的手，手心有点温热的汗湿，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声音都温柔得像一坨奶油地问，“怎么了，棋棋？哪里不舒服？” 安并棋眨眨眼，直白地说，“老婆，你是不是很紧张啊？” “……没有。” “你整脸都白得像个鬼了……”简平的手像个铁钳般夹着他的手，不但让他动惮不得甚至有点疼，安并棋连忙用另一只空闲的手一下一下地顺着简平的后背，“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简平顺从地跟随他的话语做了几下深呼吸，脸上勉强恢复了些微血色，但依旧是比墙纸还要雪白，简直赛过K2山巅的雪。 安并棋看着他双眉持续紧蹙，眼神暗藏焦灼的模样，猛地把简平揽到怀中，抓着对方的长发放声大笑起来。这人怎么紧张得像天崩地裂了也是一脸平静的效果啊？还口口声声说着没有，真是太可爱了啦！ 安并棋笑得前俯后仰，眼泪狂飙，“咳，咳咳，水放好了。”他拍着板着脸一动不动的简平，张开双臂灿烂地笑着说，“抱我去洗澡。” 他们没有再怎么对话，的确也不需要更多的言语，行动总是最好的表态。橙子味的精油渗入水中，让神经和肌肉都舒张。他们平缓地接吻，动作不复方才的剧烈激荡，温情得像两个相互依偎舔毛的小动物。 简平给安并棋从上到下、由里到外地清洗了一遍身体，动作不带半分情色意味，小心翼翼得像伺候一件易碎的名贵陶瓷，随后他的双手好奇地流连在安并棋的腰腹上。 安并棋则是第一次看到简平戴浴帽的模样，简平以往从来不戴浴帽，随时随地都可以享受洗头，对洗头的爱好简直强到安并棋无法理解的程度，刚才拿出这个天蓝色云朵图案的可爱浴帽时安并棋还大吃一惊来着。 “你怎么戴浴帽了！” “没心情吹头发……” 浴缸狭窄，热水却像海洋一样包裹住他们的肉身，那些绮丽的欲望像船锚般向下穿梭，扎入夯实的地面，将他们固定在时间之上，也许青涩的恋爱最终都需要蜕变成成熟的爱情才能存活，激情、悸动、层出不穷的欲望中会逐步融入责任、义务、心照不宣的仪式，凝结成被称之为“生活”的一圈圈年轮。 安并棋感觉时间像浴缸的水那般在他皮肤上淌过，他哈欠连天地被大浴巾包裹着擦干，说着没心情吹头发的家伙握着吹风机嗡嗡地在他小鸡啄米般瞌睡着的脑袋上勤恳工作，一个晚上哗哗啦啦就翻篇而过，他还诱哄着简平要不要再试试吸奶，结果被简平按在被子里勒令做完检查再说，现在只可以好好睡觉。 第二天一早，安并棋还在与周公相会，就神智迷离地就被帮着穿好了衣服，今天风和日丽，天气晴朗，简平还是给他套了一件薄外套，显然是犹恐他半秒钟就着凉，等他倏地从昏睡状态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副驾驶上，而简平的车技此刻突飞猛进，像泡过油一样顺滑。 ……果然是，压力使人进步！安并棋托腮看着身旁戴着墨镜鸭舌帽的老婆想，这么一头银发衬托得老婆真是英姿飒爽。 没过多久，他们便牵着手站在妇产科走道上，等待医生叫号，简平和安并棋两个大块头混在这些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吸引了不少旁人的侧目，简平发长人美，但戴着的墨镜和鸭舌帽让他看起来气势汹汹，而安并棋高大健朗，看起来也不太像怀孕的那位……但两人都无暇顾虑这些小事了，随着叫号的邻近，两人的手心都湿黏黏地出着汗。 等叫到安并棋的号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深呼吸，仿佛要准备上战场般谨慎地踏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随后……简平陪着安并棋在大楼里上上下下做了一大堆检查，从普通的体检到需要排队的B超。多到他们的紧张感已经在一次次地被蹉跎成没有棱角的迟滞，于是在听到检查结果时两人都还呆呆愣愣的，像两个做不出反应的木头人。 “这位安先生，您是双性人体质哦，经过检查呢，你的身体状况没有明显问题，各方面状况都很好，但是根据B超的结果来看呢，您现在暂时还没有怀孕。结合您现在的具体情况，婚期将近、想要小孩、生活和睦，所以您应该是出现了假孕现象。您现在需要调整心情，健康饮食，保障睡眠质量……” 从妇产科出来的时候，安并棋心情不再是来时那般兴奋又期待，他像一颗蔫了吧唧的小草，周围人群来来往往，他似乎也是其中一粒不起眼的悲剧患者，不由得打量起一路上其他人的表情。有孤身一人大腹便便前来的孕妇，她显得轻车熟路，只是频频烦闷皱眉；有明显是要做流产的小两口，男生拿着病历本和缴费单步履匆匆，女生像带了张凄惶的木然面具；有婆婆陪着一起来的年轻媳妇，婆婆喋喋不休地念念叨叨，媳妇则自顾自地坐着玩手机，婆婆转头便跟旁边的老人唠叨起媳妇不孝顺。 透过窗可以看到天空上刚好飘过一朵阴翳的大云朵，晕开的墨色，像凌空巨石压在安并棋头顶，让他难以喘息。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在外面等我吧。”他把外套交给简平拿着，低着头溜进了前方的厕所。 安并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皮耷拉，皱纹乱爬，他拧开水龙头接水拍拍自己的脸，沮丧，疲乏，难过，怅然，做了一晚心理建设，他已经把宝宝的小学初中高中都想好了，还畅想了一番宝宝大学会读什么专业，平时怎么带宝宝去公园和游乐场玩耍，怎样在养娃的同时保障与简平的和谐性生活……现在突然一个晴天霹雳，都是他想得太多。 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出去了，虽然有点不想面对老婆，总觉得是自己给他添了没必要的麻烦，却又不能逃避。 “外套穿上。别着凉了。”简平倒是语气寻常，直接帮着安并棋把外套给套上了。 “啊，嗯嗯。”安并棋垂头丧气地拖着脚步往外走，他双手习惯性地插兜，突然在右边衣兜里摸到一个绒绒的小盒子。 ……？！ 他心中猛地倒吸一口气，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又一个个否定，他心知肚明那是什么，他的指间慢慢摩挲过小盒子的整个绒面，找到了打开的位置，一手尝试着打开盒子摸摸里面的东西，同时不动声色地用眼角偷瞄旁边的简平。 安并棋这才发现，对方脚步轻快，看起来心情完全没有受假孕诊断的影响，甚至还有点开心？因为异于常人的银色长发，他一路都被周围的人行注目礼，好像还被好事者偷拍了，但简平也没什么所谓的模样，有时候安并棋会很羡慕对方这种我行我素的姿态，连带着自己似乎都敞亮起来。 盒子艰难地在衣兜里被打开了，安并棋的指间触碰到了两个细细的圆环。 他停下了脚步，另一手拽住了简平。 “我……我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东西。”安并棋的声音都在战栗。 “嗯？是什么呢？”简平摘下了墨镜，笑眯眯地看着他。 安并棋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那个小绒盒，紧得手心都被磕得发痛，他一下子如鲠在喉，也许简平原本想在得知他们拥有宝宝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他可以想象在那种情况下收到戒指和求婚的喜极而涕，两人会快乐相拥，将显示着小小孕囊的B超检测报告夹在两人身体之间，但事情发生了变化，简平看起来也没有太过难受，只是自然而然地跟着转变了思路，把开口的机会和选择的余地都留给了安并棋自己。 这家伙怎么这么聪明啊……是想让我在这里嚎啕大哭吗…… 安并棋小小地吸气，他感觉自己眼眶仿佛被热水滚烫过那般灼热，眼底冒出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脑子被一大群蜜蜂环绕跳舞般嗡嗡作响，要被满腔的爱意浸泡得近乎溺毙，，思绪都被简平的一颦一笑占据了，无法思考他应该说什么，别说了，动手吧！他的手指无法抑制地抽动发抖，连做出拿着小绒盒放到简平面前打开盒盖这个动作都如推石的西西弗斯般艰难无比。 “所以……你愿意吗？”安并棋的声音都如在台风中抖动的破风箱。 “都被你喊了这么久老婆，不愿意的话是不是很亏？”简平潇洒地的捻起一只，托起安并棋的右手，马上就为他戴到无名指上。接着他把自己的右手展示在安并棋面前，警示道，“给我戴上的话，你以后都要乖乖听话。” “我不是一直都很乖吗？！”安并棋破涕为笑，他努力把眼泪往回憋，吸着鼻子，一把掂出另一个戒指为简平戴上。 他们双手交握，相视而笑，无视周遭的悲欢喜乐，在熙熙攘攘的医院门口接吻，交握的十指上象征着尊重与爱的戒指兀自熠熠生辉。 一个笼子在寻找一只鸟。 简平的鸟笼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