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春风秋月两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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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春风秋月两茫然 鄢雨空见殷月城神色古怪,心中暗暗起疑,面上则丝毫不显,云淡风轻说道:“你们先带殷少侠下山等着,我稍后便来。” 四家仆毕恭毕敬答应下来,将殷月城押回山下厢房,便在门外等待,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不知少爷要如何应对。 过了半个多时辰,鄢雨空摇着轮椅慢悠悠回来,进得屋中,冲殷月城说道:“既然殷少侠看不上朱雀刀,我方才的提议也就不作数了。我已把朱雀刀藏到一个隐秘的所在,咱们这就去会一会天光寺的高僧罢。” 殷月城一愣,惊道:“你要带我一起去吗?这个、那个……区区几个恶喇嘛,你肯定能打发得了,我老人家就不必亲自出马了罢?” 他实在不愿以俘虏之身见到天光寺同门,更加害怕他们顺手牵羊把他捉去献给明王。 鄢雨空笑了笑,说道:“殷少侠太客气了。”转头吩咐道:“把殷少侠的衣履佩剑拿过来。”仆人躬身而去,不一会儿捧着殷月城的皮袍双剑回来了。 殷月城却不接过,往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睛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放我走,还是……还是要把我送回给天光寺?” 鄢雨空眯着眼睛说道:“有位朋友跟我说过,你是从天光寺偷偷逃出来的,但我见你和你师弟同行,便以为那位朋友是听错了,却原来闹了半天,此话是真?亦或者说,你们师兄弟是从天光寺私奔出来的?否则你为何如此害怕见到同门?” 殷月城哈的笑了一声,说道:“开什么玩笑?那傻大个臭小子整天追着我,我甩都甩他不掉,犯得着和他私奔吗?” 鄢雨空却想:“你否认得如此干脆利落,那一定确有此事。原来你俩情热私奔,双双叛出师门。有这么个把柄捏在手里,还怕日后拿不住你?”笑了笑,说道:“我和天光寺又不是什么朋友,何必送你回去?便是九龙明王把全天下的金银财宝许给我,我也不答应。快换上衣裳罢,咱们要出去见外人了,你不是我鄢家的人,不便穿我鄢家的服色,家门规矩不能乱。” 殷月城暗骂:“你他妈的装什么正人君子?你这臭腌鱼强奸了我,难道也是家门规矩吗?”回到内室,脱下青衫,换上自己的衣服,将凤凰双剑挂在腰间。 兵刃在手,胸中胆气大涨,暗想:“臭腌鱼想必是要把我拉出去炫耀一番,杀一杀天光寺的锐气,待会儿见机行事就是了。只盼佳藏大喇嘛没有亲自过来,料想寻常小喇嘛也不认得我。” 出得厢房,跟在鄢雨空身后,一路走出鄢府,来到芙蓉湖畔。 码头边泊了一艘白帆船,两人上船,只见船上有三十名水手正奔走忙碌,个个精神健硕,携带兵刃,看来都是鄢家府中所养的精锐卫士。 鄢雨空一声令下,帆船即向北行,逐渐驶入迷雾之中。 四面八方望出去一片浓白,雾气弥漫在甲板之上,伸手不见五指。鄢雨空却浑然不受干扰,不时出言指点方向。水手依言掌舵,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鄢雨空说道:“在这里停下罢。”白帆船便即停止。 殷月城凝目眺望,只见前方数十丈外,雾气略显稀薄,隐约看见满湖碧绿荷叶迎风招摇,原来此处正好是迷雾阵的边缘地带,稍有风吹草动,白帆船就能立即掉头钻进迷雾,大罗神仙也追不上来。 鄢雨空点出了四名水手,说道:“你们四个即刻坐小艇上岸,请天光寺喇嘛开船来到此处会谈。只许他们开一艘船,船上最多只能有二十个人。否则我们立即回府,再也不与他们相见。” 四名水手领命,从大船上放下一艘小艇,跃入艇中,扳桨力划,飞速驶向对岸。 殷月城眼看强敌突至,鄢雨空却不慌不乱,在仓促之间把一切布置得井井有条,使得情势大大利于己方,不由得钦佩鄢雨空之能,暗想:“我输在他手下,也不算特别丢人。”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小艇回归,后面跟着一艘红帆大船,正是佳藏大喇嘛的坐船,殷月城那日在裴少君住所之外见过的。 片刻之间,小艇回到鄢家白帆船侧旁,天光寺的红帆船却停在迷雾阵外边,不肯靠近一步。 水手放绳索吊起小艇,四名水手奔到鄢雨空面前,回禀道:“鄢少爷,天光寺这次领头的是个大喇嘛,法号佳藏。佳藏大喇嘛带来了一百多号小喇嘛,兄弟们将少爷的话传给了他,好说歹说一番苦劝,佳藏总算同意只带十一个人过来谈判,可他们死活不愿意进迷雾阵来。” 鄢雨空咳嗽了几声,说道:“即是如此,咱们靠近一些也无妨,否则隔这么远怎么说话?”当下命令帆船向前行数十丈。 红帆船与白帆船的距离登时拉近了许多,前一个在明媚阳光之下,后一个却藏在朦胧烟雾之中,泾渭分明,针锋相对。 两船上的人都涌上船头,殷月城则悄默声退到桅杆旁边,躲在三十卫士之后。 透过人群缝隙向对面张望,那红帆船上果然只有十二个人:佳藏大喇嘛站在最中间,剩余十个喇嘛一字排开分列两旁,还有一个人站在佳藏背后,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 鄢雨空武功过人,所忌者只有罗华国的火器火药,见这红帆船吃水不深,船舱里肯定没有藏匿火炮重器;又见这群喇嘛都穿着大红袈裟,一层层红布紧紧包裹在身上,一手披着袖子,一手露出赤裸的臂膀,必然无法携带火器,不由得心下稍宽。 他摇着轮椅靠近船头,说道:“贵客远至,幸何如之?今日良缘不浅,得见天光寺诸位高僧尊范,真叫人喜不自胜。” 他说话有气无力,病态难掩,但声音清清楚楚传到了对面船上,可见内力深厚至极。 佳藏大喇嘛见他身坐轮椅,先是吃了一惊,又看他露了这么一手功夫,更是骇然,操着怪腔怪调的汉话说道:“难道你就是……就是大名鼎鼎的鄢家少爷吗?” 鄢雨空微一颔首,客客气气说道:“在下鄢雨空,年轻识浅,如何敢当‘大名鼎鼎’四个字?” 佳藏登时喜出望外,心想江南鄢家好响亮的名声,没想到家主居然是个残废小子!任他内功练得再强,一双腿都废了,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但他毕竟老成持重,生怕鄢雨空是假扮残废,仍是有礼有节说道:“久仰大名,幸会幸会。老衲今日不请自来,实在失礼,但天光寺眼下有一件天大的急事,非要着落到贵府不可。” 鄢雨空淡淡说道:“诸位高僧若是为玄武剑而来,在下只能说一句‘爱莫能助’,玄武剑不在鄢家手上。” 佳藏笑了笑,说道:“鄢少爷不必忙着拒绝,就算你没有玄武剑,你还有朱雀刀不是?” 鄢雨空瞳孔一缩,心想:“天光寺远在西域,怎会知道我府中藏有朱雀刀?”忍不住回头看向殷月城,暗道:“难道是他通风报信……不,他两个时辰之前才在我家祠堂见到朱雀刀。天光寺今日发难,肯定提前布置了好几天,定是从别的地方探得机密。” 佳藏等了半天,总是不见鄢雨空接话,微觉尴尬,继续往下说道:“我们天光寺名震西南,可不是不讲理的强盗。既然要求贵府的宝物,肯定不能空手而来。老衲已经备下一件无价之宝,恭请鄢少爷过目。” 鄢雨空咳嗽了几声,软绵绵倚在椅中,漫不经心说道:“什么无价之宝?” 殷月城心生好奇,稍稍探出头去窥看。 佳藏呵呵一笑,挥了挥手,两旁喇嘛散开,后面那个人不声不响走到最前面。 佳藏指着那个人,怡然自得说道:“这位年轻人姓赵名仁华,在江湖上用的假名叫做梁靖阳,正是大周皇族的金枝玉叶、当今汉人皇帝的亲生幼子、朝廷册封的寿王殿下,不知能否入得鄢少爷的法眼?” 此时艳阳高照,灿烂金光照在那人的面孔上,只见他面容英俊,贵气逼人,锦袍玉带,肩上披着一件丝绸披风。虽然静静站着不说话,但神态中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清傲气度,正是小王爷梁靖阳! 殷月城突然见到这位“老朋友”,不禁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心想:“为了玄武剑,小王爷逼得我一步步陷入绝境。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今天轮到佳藏拿小王爷来换玄武剑了!”一时间幸灾乐祸,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此时两条船上数十人都肃静万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殷月城这声嗤笑显得颇为突兀刺耳。 殷月城心道:“糟糕!”连忙缩身躲在桅杆之后。 梁靖阳微微一愣,面露疑色,似乎认出了殷月城的笑声,却又不敢确定;鄢府卫士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有听到;红帆船上的喇嘛则纷纷伸头张望,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鄢雨空稍稍侧过头,低声说道:“殷少侠别胡闹。”又坐直身体,高声说道:“我怎知这人就是货真价实的寿王殿下?” 佳藏料到他必有此问,说道:“大周皇族人人修炼帝释大乘心法,寿王殿下更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光说不练假把式,咱们一试便知。”转过头去,用罗华国语吩咐一名壮汉喇嘛。 那壮汉喇嘛合十点头,转身奔进船舱,不一会儿捧着一只金匣回到船头,打开匣盖,匣中喷出一团白雾,寒气逼人,晶莹闪耀,原来匣中藏了无数冰块。 佳藏说道:“小王爷,请你露一手帝释心法给鄢少爷看一看罢。” 梁靖阳面如寒霜,傲然说道:“你当本王是卖把式的杂耍猴儿么?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佳藏板起一张皱纹纵横的老脸,大声喝道:“你找死么?快点儿练,不许顶嘴!”另外十名喇嘛纷纷拔出亮闪闪的弯刀,呼喝恐吓起来。 梁靖阳受形势所逼,不得不从。 他神色愈发冷峻,伸手拿起了一枚冰块,五指并拢,将其牢牢握在掌心。 数十人的目光都射在他的身上,只见他闭上眼睛,眉头紧蹙,太阳穴慢慢鼓起,显然是在用力发功。不一会儿,他指缝间冒出丝丝白丝,摊开五指,手掌向上,那冰块已消失无踪了。 鄢家卫士都“喔”的一声惊呼,心想:“这确实是纯阳内功无疑,大周皇族的功法果然与我鄢家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我家少爷可以平摊手掌托起冰块,面不改色化冰为雾;这位小王爷却得紧紧握住冰块,发功时面色凝重,似乎很是费劲儿,则两人功力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