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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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轩很生气。 袁小飞什么都没说，但谢轩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仿佛整只鬼都变了，柔和的气息瞬间狰狞绝望，化作腾空的黑雾像要吸干人的脑髓咆哮着。 “唔啊啊啊。”鬼屋里的几只鬼吓到哇哇乱叫，全都缩到厕所内隔着一层门板就像无助的面对鬼怪的普通人，希望薄薄的门板能抵御一切。 杀了杀了杀了杀了！ 看到袁小飞那副不明就里眼神游移什么都不肯说的模样，谢轩体内本来逸散的能量迅速结成混沌而扭曲的粒子，从一点不断膨胀蒸发，摧毁着所有理智慈爱善意等等正面的情绪，直到只记得一个字。 杀。 他要杀了，全部杀了…… 杀谁。 嗤，谁在乎，那些……一个都逃不了，杀！杀杀杀！！！ 没有再说一个字的谢轩转身消失，甚至连句道别都没有，从没体会到那样冷漠眼神的袁小飞打着哆嗦，好不容易从无尽的恐惧中回过神，谢轩早已失去了所有痕迹。 袁小飞糯糯地无法开口，今天发生的一切，是他倒霉吗？是他活该吗？为什么自己受了伤害，上天还要把他唯一的亲人也逼走了？ “谢轩！”他叫着冲出门外，鬼屋还是如同往日，寂静空廖，本就不存在的属于鬼的痕迹在风的打转里更加消失无踪。 好像他从未出现过。 袁小飞摸摸眼睛，这是谢轩的眼睛，连这个都不要了吗！连你自己的眼睛都不要了吗！ 谢轩…… 他静静地站着，员工们安静地工作，一切都无法打扰他们向上进取的心，谁走了，这座鬼屋都安然伫立，而他们只是属于这座鬼屋的魂。 风停了，风又起了。 女鬼们伸出脑袋，看着他们上司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生为人时仅存的一丝丝善良让她们蹙起眉头，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 那种级别的鬼不会轻易出事的…… 你死了那只鬼都不会消失啦…… 这种话应该安慰不到人类吧。 袁小飞浑浑噩噩的，觉得有些可笑。莫名其妙被人强奸，莫名其妙找不到凶手报复，亲人还莫名其妙离开了，这都哪门子事啊。 今天到底怎么了！ 他裹紧衣服，无端端地站在烈日下更觉寒冷。 这个周末，学生们欢天喜地回家的日子，他没了陪伴几年的亲人。这时候，听着附近楼房里的做菜声，只觉得格外刺耳。 那位姓苏的老师再次来到鬼屋门口时，脸色依旧不是很好，当然，袁小飞脸色也不好。 “他消失了，你做的？”紧紧盯着袁小飞，苏老师看起来就像想把他吃了。“我们小瞧你了。”他确实小瞧了这个修道士，本以为不过是个年轻无门可入的散修，竟然能让他座下次席连魂都无法保留地消失，这已经不是普通修仙者可以做到的了。 “……”袁小飞魂不守舍，根本没听清对方讲了啥。 “喂！地狱里的家伙！”就在男人有些不耐烦时，从袁小飞被侵犯的坡下绕过来一小孩子。一米六的身高，大眼睛粉皮肤，谁见了都乐意多瞅瞅。 “莲华派……”男人并不惧怕这些不过下界的修道门派，只不过莲华派到底有些底蕴，如今门派飞升的长老已有入五重的，他就不得不考量要杀死的门派弟子身份。 重安细细捏紧手腕，这老鬼，比资料里说明的品阶更高，短短时间内实力又大涨了吗！为什么！ “你是枯月那老东西的孙子。”男人面无表情。 “是啊。”重安暗自心惊地走到袁小飞近处，这家伙怎么会知道自己爷爷的名字，爷爷对外可从来只用道号。“元瑾那家伙给你带的午饭，说是看你气色不好呦。”伸出的手里捏着软和的一袋面包和点心。 袁小飞伸手接过，周身终于暖和了点，慢慢笑了笑。 “……”苏老师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那个手下也是花了很多心思培养的，不杀了这东西炼魂都不足以平息自己的愤怒！可是…… 对方的底细他看不透，更有些忌惮，还有旁边这个枯月的孙子……肯定也是那东西的传人……不如在这里…… 重安的伤势并没好全，这次跑出来也只是让那帮家伙别太担心，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与鬼屋老板对峙的地狱鬼。现下对方已明确流露出敌意，他不参与不可能，但他没有必胜的心，更何况身后还有连入门都未踏入的散修，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 “……”两方沉默。袁小飞抬头时，心思一直都在别处的他才注意到多了两个人，“你们谁啊。” 男人瞬间先动手，巨大的威压幻化成参天的獠牙恶鬼狂扑二人。 “退后！”重安立即顶上，单手手指捏出法印，画出法阵符文，堪堪挡住那只猛鬼幻象的逼近。 莲华派的少爷冷汗直冒，不可能！这还只是试探都已经让他疲于应付了吗？派宗里的资料是骗人的！ “哈？”袁小飞看着二人的中二举动，法术要引发的自然现象比如刮风下雨他能看到，但那鬼魂还有重安身周发光的符文他却是一点看不见，只能影影绰绰看到周围的能量乱窜。 那么这两人摆出咏春拳的姿势是要以武会友吗？ “！”忽的，男人猛地收了戾气，眉眼间现出茫然和冲动，“冥帝回来了，冥帝回到地狱了！”他喃喃自语，神色夹杂着庆幸和心虚狂热，眨眼消失。 “……”袁小飞恍惚觉得，冥帝这个词语，好像在哪里听过。 “呼。”重安嫩嫩地呼出口气，虽然不晓得那个冥帝是什么东西，但起码小命保住了，至于那个冥帝……等回去问问爷爷不就好了！“喂，鬼屋老板！”回头间仰起头一片倨傲，“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就是你的恩人知道吗！”这个鬼屋老板就是元瑾看上的人……长得还行。 “哦？”袁小飞纳闷，你是哪位啊。 “还有。”重安低下头，语调格外阴沉，“那边的土坡下，有禁术施用的痕迹，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土坡下？禁术？瞬间脸色难看，但那些事不可能对个孩子说，袁小飞摇头，“大概没有吧。” “……”重安噘嘴。 “话说你到底哪位。”小小年纪就来盘问我，我还没质问你们在我店门口打拳呢！ “我？”重安瞪圆了眼睛，“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你不是元瑾的道侣吗！你没听元瑾说起过我吗！还是大叔你记性那么差哦！” “……”我应该听元瑾说起过你？还有，什么叫元瑾的道侣！我跟他没那种关系啊！ 不过，想想那莲华派唯一没见过的人，应该就是那个把被人毛烧掉的少……爷……了……“你就是那个烧毛唔！”眼疾手快给把嘴捂上，重安脸红到恨不得直接干掉对方，“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元瑾那龟儿子说的！不跟你说我好的竟然把坏的一股脑全说了！！！等我回去教训死他！” “额……”袁小飞试图拯救自己的衣领。 “算了。”重安翻个白眼，如此做派也依然像个瓷娃娃。“既然你是元瑾的道侣，我也把你当自己人了。” 你们莲华派竟然这么好说话啊。 “说起来，大叔，那鬼怎么会找上你！” “……”因为我把他手下杀了，可这怎么说！他挠挠脸侧，“不清楚，他从鬼屋出来时面色铁青，我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哎～”重安露出兴致，“那我们也去吧，大叔！我有团购票对不对！反正你也没客人，你就陪我进去吧！” “……” “陪我嘛陪我嘛陪我嘛～” 啊！为什么有小孩长得那么可爱！“你几岁了？” “十六。” “……”你大爷！ “别看我个子矮，我可还在长身体，只是身高没跟上而已。”看来身高是他的软肋。 不，你这张脸也没跟上啊！ “我十八。”袁小飞指指自己，“你一十六叫我一十八大叔，你好意思么？” “……”重安使出可爱眨眼法，“这样喊不是更亲密嘛。” 并不！ 但袁小飞还是被重安拉扯着回到鬼屋。女鬼们早已各就各位，但眼看老板也跟来，她们也不敢放开胆子玩，把老板吓到了怎么办！ “……”体内日积月累的气眨眼就被封印。重安试探着屏息查看内腑，空空如也。 这个鬼屋果然不对劲。 失去了最大的依仗，重安瞬间明了他师兄们那副无法解释磕磕巴巴的缘由，可身边的鬼屋老板却没露出任何异常。 是没有察觉到不同……还是有更大的依仗……又或者，已经强大到根本不足以被鬼屋封印？ 是，这座鬼屋就是他的嘛。 你鬼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细细考究确实应该和鬼屋有关，而土坡下面那只鬼，是被给鬼屋施展阵法的前辈给收走了吧。 这么来想确实符合逻辑。 他看向身侧的十八岁男人。 虽然乍一看比自己差了几个档次，但仔细一看还是挺耐看的。元瑾的道侣吗？ “啊！”正想事情陡然被飞过的骷髅头吓一跳，重安跳起来就想还击，可手心里只有轻飘飘的空气。 没有法力，他什么都不是。 “抓紧我抓紧我。”袁小飞抱住重安的身体，这可是大主顾，要被吓死了他这店也别开了。 其实他也吓得要死。 重安看得出来。 他心思动着，他幼小就聪慧，知道许多师兄们是看在他的身份他的能力才来接近他，而被拯救的普通人更是两面派，只有展露实力，那些人才会露出有利益而谄媚的表情。 这个人……不是因为需要我保护才对我好，因为现在的我根本不可能保护他，但他却愿意保护什么都失去的我，哪怕他弱到我根本看不上。 爷爷，这是不是你所说的人类的初心？ “大叔，你和元瑾双修过了吗？你们是道侣吧。”他低下头。 “啊？没有没有。什么道侣的，是大家瞎说的，我和元瑾只是朋友。”袁小飞尴尬地笑。他很感激重安的对话，因为他已经要被自己的鬼屋吓死啦！！女鬼们，不要玩了！ 重安忽略心头一喜，“那……我就勉为其难和你双修吧，看你蛮弱的，明天我们就走了，你都见不到我了。” “……”双修……袁小飞琢磨着以前没想过的事，如果今天自己够强，是不是就能反杀那只鬼，不会遇到那种事，谢轩也不会走？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了。 他需要变强。 “好啊。”他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