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闲话

    在窗边的座位上两两相对落座后，卓之湘抬眼端详对面的秦冀冬。

    在他的印象里，秦冀冬的长相很有距离感，不仅五官锐意，神态也倨傲。此刻再来观察，卓之湘却想发现些不一样的东西。

    秦冀冬正在跟餐厅服务员交流，没有注意到卓之湘的眼神。

    望着望着，那张脸对卓之湘来说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他把目光聚焦在秦冀冬因为对话而显得格外专注的眼睛上，怀疑那种对对方“倨傲”性格的印象会不会是自己潜意识杜撰出来的。

    卓之湘眼神一飘，恰好与越棠撞上。

    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卓之湘肚中饥饿，此时便点了杯饮料酒和一盘土豆泥。

    冬日里的阳光本就不暖和，穿过餐厅墙壁上的珐琅窗，又被滤净一层温度，落在人身上便有种瘆得慌的冰冷。卓之湘顶着寒意回想刚刚越棠的眼神，心情不太美妙。越棠看他的样子就像在对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卓之湘干巴巴地咀嚼着嘴里的土豆泥，过了会儿，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剥开的龙虾连壳带肉放进了卓之湘盘子里。

    “尝尝味道。”汪竞城对他说。

    卓之湘道了谢，注意力被拉回了餐桌。

    对面的刀叉声减弱了，有人清了清嗓子，说：“听说汪先生是警察？”

    汪竞城拆解龙虾的动作一慢：“也可以这么说。”

    “我也有些警察朋友，很多人当了警察，就没什么私人生活了。”越棠说。

    秦冀冬煞有介事地两手按在餐桌边缘：“工作那么忙，这样的度假机会岂不是很难再有？”

    汪竞城掰下一只龙虾钳，放在卓之湘面前，回答说：“有案子的时候会忙些，其余时间还算得上清闲。毕竟是B城，治安环境不错，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重要的案子也轮不上我。”

    “这么说就太谦虚了——据我所知，汪警官的名号可不是一般响亮，那都是年年要受上面表彰的，说一句年少有为都是谦词。”秦冀冬重新拿起刀叉，沿着肉质肌理细细划开，举起肉块，平举到眼前打量，语气忽然变得明快，“况且，单就汪警官的背景，前途已经是不可限量。”

    “我的背景？”汪竞城低笑着掀起眼皮看他。

    卓之湘使用细叉，将一小块鲜美的虾肉送入口中。

    越棠双手合握，抵在下巴前：“话是这么说，如果汪警官不优秀，当初又怎么能追到我们卓之湘呢？”

    汪竞城目光转向越棠，继而笑呵呵地把手中剩余的虾肉递给卓之湘：“是啊，要追到他可不容易。”

    汪竞城故弄玄虚地眯起眼睛，做出回忆的样子：“看起来像朵百合花，其实是带刺的玫瑰。”

    卓之湘截住他的话，皱皱鼻尖：“你这个比喻太恶俗了，汪竞城。而且——优秀就能追到我，这是个一戳就破的伪命题。关于我和汪竞城是怎么在一起的，我这里倒有个解释，大家不如听我讲讲？”

    “我不觉得恶俗……”汪竞城替自己声辩。

    “好啊，说来听听。”越棠兴趣盎然地鼓掌。

    卓之湘露出狡黠的笑，接着整理好表情，环顾桌上三人：“现在，听我的指挥——秦冀冬，可以麻烦你把你手上的叉子插进牛排里面吗？距离中央越远越好，垂直插进去。对，就是这样。”

    秦冀冬遵照指示把反射着银色光芒的餐叉钉在了牛排左上方，距离正中央约有7厘米。

    “现在，试试从右下方切一块下来？”

    听到这话，越棠和汪竞城有些明白过来。

    从刚才的表现看，秦冀冬使用刀叉的手法已经很熟练，这回却很是花费了点工夫。

    “所以嘛——”卓之湘双肘支在桌面上，曲起手指，朝着秦冀冬的方向小幅度戳了戳，拉长调子，“都怪那把叉子，一开始就插错了，就像我跟汪竞城的关系一样。”

    卓之湘故意把某个字眼说得轻缓，眼里是成年人都懂的直白暗示。

    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直到越棠难得不雅观地笑了起来。

    “好！好！”他连说了两个“好”字，用鹰隼般的眼光盯紧卓之湘，“看来是被汪警官用床技折服了。”

    汪竞城先是跟在后面笑了会儿，接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珠游弋，神情中多了份惊疑不定。

    “哈哈。”秦冀冬扯扯脸皮，“插错了？既然错了，怎么个错法？是汪警官的‘警棍’不够硬，还是耍棍的手法有待改进？”

    卓之湘歪头看看秦冀冬，突然站起来朝门口挥动胳膊：“这里！”

    门外，与他们分开了一上午的王牧和赵佳淇终于找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