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骗子亲吻我的泪痕

    雪风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样，立刻觉察出了他那滴眼泪。她马上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看起来很令人惊奇。因为无论怎么看雪风都是一个哪怕你把她杀了她也不会退缩的人。墨秋咬她的时候她没有退缩，打了她一耳光她也没有退缩，甚至在面对最关键的“他不喜欢她”这件事上，她也丝毫没有被打击到想要收手的意思。她不在乎他喜不喜欢他，她也不在乎他对她怎么样，但是现在后退又是为什么？

    总不会是害怕他难过吧？这个念头一出现，墨秋的心马上就向下坠了一下。

    他不是个迟钝或麻木的人，倒不如说他天生就是个比较敏感的人。他很敏锐，察觉和接受信息的能力也很强。在他眼里，每个人都有一种属于他自己的独特的“气息”，只要你能捕捉到那种气息，你就能知道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雪风的“气息”是混杂着力量、诚实、冰冷、柔软、执着，甚至还有点疯狂的味道。在这种人身上，你找不到谎言的痕迹，她的每一步虽然都难以预测，但是都逻辑合理。她后退是因为她害怕她伤害他。她唯一怕的东西是她会伤害他。

    搞明白了这一点，墨秋突然泄劲了。按理说他应该觉得高兴，因为他终于抓住了雪风的弱点。他可以用这点来要挟她，逼她离自己远一点。但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雪风此刻低着头，好像在对着神像忏悔似的。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他的手垂到自己身体两侧。他们现在只是面对面站着，雪风甚至都没有在看他。这种氛围几乎要让他认为之前那些不礼貌的胆大妄为的事情只是一个噩梦，甚至此刻看起来也那么不真实。要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和雪风一起站在浴室里？他难道不是应该正在雨桐身边沉沉睡去吗？

    “对不起。”

    墨秋没对她这句对不起做出什么反应。他虽然觉得难受，但是还是认为她应该和他道个歉。毕竟这么惊悚又冒犯别人的事情的确是出自她之手。但与此同时，他又不太想像教育小孩一样揪着她的耳朵警告她再也不许这样了。

    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雪风的心智很成熟，她的聪慧和处事风格可能远远超过了她如今年少轻狂的年纪。她可能有些莽撞，却并不冲动。她有些疯狂是天性使然，不是缺乏教育。因此她的话才让他觉得无比沉重。因为他知道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他慢慢叹了一口气，反问她：“那你想要怎么办？”

    “我要把你抢走。”雪风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冷静，仿佛她只是在说“我晚上要吃牛排”，理所当然又毫无畏惧。她之前宛如忏悔的样子又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她又变回了那个强硬的谁都拦不住的人。

    “怎么抢？”墨秋现在开始觉得有点好笑了。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心里对这句话其实是产生了一丝嘲笑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来的“抢”？

    他不太敢相信雪风是相信过去漫画中恶俗情节的人，于是他这一句嘲笑的话中也带上了一点好奇。他是真的想知道雪风说的“抢”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他又加了一句：“我是人，又不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被你抢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语气已经并不友好了，但是他总归是已经开始习惯雪风根本不怕他以及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因此在望见雪风有些凶狠的眼神之后，倒也没有使他特别惊讶，反而他真的在等着听她到底怎么解释。

    “你相信我。我看得出来。”雪风终于开口了。“我不在乎你喜欢谁，我不是要从姐姐那把你抢过来，我是要把你从你自己那里抢过来。”

    “这是你要逼我喜欢你的比喻吗？”

    雪风突然笑了。她笑得心满意足，又很干净，实在无法让人想象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对。是比喻。

    “你可以拿走我的东西，只要有你想要的。但是与之相对的，我一定要你。哪怕你是那个‘强扭的瓜’，我也一定要把它拧下来，捏碎了也不给别人。”

    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墨秋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如果是换一个人跟他这么说，他一定会觉得是碰上了神经病，应该躲得越远越好。但是雪风的话却带来了一阵战栗，让他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他只是静静地，心平气和地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雪风没有回答，眼睛里却翻涌起了一层涟漪。她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的头低下来，接着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她真的太奇怪了。墨秋忍不住在心里想。雪风闭上了眼睛，而他睁着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睁着眼睛反而让他格外对雪风在吻他这件事感觉到诡异。

    雪风很快就把舌头伸进了他嘴里，一下一下地舔他的牙齿和口腔。他弯着腰，上半身几乎被雪风钳制住了。由于重力作用，他口腔里分泌出来的液体全都直接流到了雪风嘴里。他又开始有些意识模糊了。

    他半睁着眼睛，努力使自己留在现实里，可他的嘴巴却无奈地张开着，下巴有些酸痛。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动不动，任由雪风掠夺他嘴里的所有部分，但他就是做不到紧紧闭上嘴。他们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是一只狼张开嘴，另一只狼用舌头舔它的口腔来确认它是敌还是友。

    这种从自己的口中发出的水声钻入耳朵里是非常折磨人的，只要他再多一点不情愿，这道声音就会变成他后半辈子的心理阴影。好在他虽然不认为这样是可行的，但却并不认为他会因此受到伤害。

    雪风吮吸着他的舌头，并且把他口中的液体都咽了下去。这个动作让他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因此开始脸红了，很快就觉得自己整个头部都变得滚烫起来，就像发了高烧一样烫得他昏昏沉沉。

    雪风的手在他肚子上摸来摸去，时而用整个手掌抚摸几下，时而用弯曲起来的手指背部轻轻在他皮肤上蹭蹭，她的手掠过他的肚脐时用指尖轻轻按了一下那个凹陷，他又微微抖了一下。墨秋的乳晕小小的，乳头却偏大，的确会让人想起母猫的乳头，总觉得好像和他这副像油画一样有些神圣的外表非常不符。

    雪风又上前了一步，直接把他顶在了浴室的墙上，使他处于无处可躲的境地。但是其实本来墨秋就没想着要躲开，他已经有些迷糊，教养和矜持差不多也丢了，于是在雪风的手开始慢慢揉他的胸口时，他就发出了一声喘息。

    正在发生的事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很惊险刺激。尤其是墨秋已经开始轻轻呻吟，哪怕雪风还在和他接吻，他的的声音稍微被堵住了一些，但在静悄悄的夜晚里听起来还是非常清晰。雪风眼下也开始失去了冷静，原本墨秋的声音对她来说就非常抓耳，时常因为听见他的声音就忘记了别的东西。眼下这种带着鼻音的比平时调子略微高出一些的声音一传到她耳朵里，马上就使她红起了脸。每一声都带着一种严肃的娇媚，不会让人觉得他是故意为之，也不会过于克制而感到窒息。雪风连耳朵根都烫了起来，她从前不理解为什么“色令智昏”，如今只恨不得自己长了八只手五张嘴，哪怕现在有人冲进来拿着刀要砍她也不能让她停下。

    此刻雪风也已经陷入了一种迷乱。就算是她也觉得眼下会发展成这样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她毕竟不是什么正常人，丝毫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她不是被情欲冲昏了头脑因而不计后果，而是她巴不得父母和姐姐都被吵醒，她希望他们会拉开浴室的门，看到他们在一起，看到他们接吻、她的手放在墨秋身上。

    她希望他们的尖叫能刺穿这个美好的夜晚！她会对着他们的指责和辱骂开怀大笑，她会站在墨秋前面，用发自内心的笑容堵上他们的嘴，然后她就会带着墨秋一起离开这里。美好的、充满希望的后果！

    这么想着，就使得雪风的脑袋里灌满了滚烫的东西，她离开墨秋的嘴，在他脖颈和肩膀的交界处用力地吮吸了一下。她原本是想要狠狠咬他一口的，但是到了嘴边却把牙齿收了回去。一块深红色的印记立即出现在了洁白的皮肤上。墨秋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喘着气。于是雪风又拉开他的衣领，在他的锁骨、肩膀、胸口及两边的乳房、胃部、小腹都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相同的动作。只是放眼一看，深红色的印子就密密麻麻地毫无规律地铺满了整个上半身，看起来甚至有些恐怖。墨秋却像没看到似的，直到她低头去舔那颗已经有些红肿的乳头时，他才重新开始喘息起来。

    她的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裤子里，先是在他阴茎周围的皮肤上来来回回摸了几次，就已经使他的喘息急促了起来。等到她的手真正碰到他的阴茎时，他却因为害怕而无用地向身后的墙上躲了躲。

    雪风对男性生殖器官并没有什么兴趣，她觉得墨秋大腿上的皮肤触感更令她亢奋。如果完全跟随着她的欲望走，她的手一定早就顺着他的大腿根伸向了更后面的地方。她是很疯，但是也知道基本的审时度势。让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这种事她再疯也做不到。既然要缠住他，为什么不做他的春梦对象而去做会让他讨厌的人呢？

    她的手开始动的那一刻，墨秋发出了带着颤音的一声“啊”。这一声在黑暗里很明显，但是雪风倒是希望他叫得再大声一点。她的一只手在动，另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他的胯部不许他动，只能由她来动。这个动作虽然带来的心理刺激很强烈，却没什么实际意义。因为本来墨秋就是一种巴不得退进墙里的状态，根本不可能主动贴近她。没过一会儿雪风自己也看出来了，于是把那只手松开了，去捏他的乳头。

    雪风虽然被他喘得失了智，但幸亏她是个疯子，她竟然能在这种时候也能仔细去辨别墨秋喘息的规律。除了她手上的力气加重时他也会喘息得更急更重以外，这个人喘起来毫无规律可言。他好像是先努力忍着，等到实在忍不住了就喘一声，然后又继续忍着，循环往复。但是她很想听听他的声音，而不是气音。所以她两只手的力度都突然加重了。

    果然下一秒传进她耳朵里的就是墨秋真正的声音了。那隔一两秒就响起来的鼻音像洪水一样把雪风原本就不多的道德和礼貌全都冲散了。

    墨秋的腿有点软，因此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抓住了雪风的手臂。现在因为雪风手上的力气加重，他的双手又向上移到了雪风的肩膀上面。他没有揽住她的脖子，而是不知为何用两只手托住了她的下巴，手心贴在她的脖子上，看起来既像是他马上就要低下头吻她，也像是他想要把她掐死。

    但是墨秋没有收紧双手，其实就算他真的想掐死她，她也不会说他一句。他太善良了，可能不够清醒，也不够精明，做不到趋利避害，即使他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人知道了其实后果最严重的人就是他，他好像也不能说什么。他只是摸着雪风的耳朵，发现她身上和他一样烫，反而露出了一些笑意，只是雪风没有看到。

    他不明白，这样难道真的会让她开心吗？但是下一秒他又在想，他那么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就当做这是赎罪了。于是他摸着雪风有点肿的左半张脸，任由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的大脑很乱很乱，像一碗被捣烂的水果。他身上很烫，烫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雪风身上也很烫，但却有种宁静感。他开始小声地叫了出来。他从雪风烫手的耳根明白她很喜欢听。他感觉自己像在溺水，慢慢地失去了呼吸，意识离他越来越远。他模模糊糊地听到雪风在跟他说话。她说：变成我的吧。她说了一次又一次，说到最后她也不清醒了，说的话已经变成了乞求。

    她的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响起。“你能变成我的吗？求你了，变成我的吧。求你了，别属于别人，求你，变成我的吧。”

    骗子。墨秋心想。之前说什么他喜欢谁她都管不着，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全都是骗人的。她不还是想把他变成她的东西吗？骗子。

    骗子。不强迫我都是骗人的。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想。

    雪风突然抬头吻了他一下，却没有吻他的嘴，而是吻了他的眼睛。他起初没有想那么多，只当这是她心血来潮。过了一会儿，他不得不发现雪风一直在亲吻他的眼睛，还有眼下、脸颊，一直到下巴。

    他努力地想了想，才明白这是他刚才流过眼泪的那只眼睛。她是在吻他的泪痕。一阵奇怪的感觉涌到心口，他突然就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