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The Fake Sun 4th
室内的灯终于开了,墙上播放的录影也停止了。 林宥恩戴着手铐,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工作站,面前是操作界面的全息投影。许筝则闭着眼靠坐在沙发上的另一边。 全息投影左上角一长串字符“Brain Interface 41F720FD201DE4B8AE154”告知操作者这是一个脑接口I/O界面。 她在工作站上进行的动作有些笨拙。不仅是因为手铐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更是因为她的手,此刻因为摄入酒精后的还原作用,也已经开始变形。手指与脚趾都比平常要柔软许多,长度也肉眼可见的增加。 这肢端增生的现象是由于变种人的身体代谢酒精时会合成两种还原酶,这两种酶会破坏他们参与拟态作用的分子键导致的。 不仅如此,她的皮肤也开始变得暗沉粗糙,渐有肉眼可辨别的纹路。使延展的肢体更加像是藤蔓。分子键断裂的衍生作用会使外溢的体液会慢慢撑开表皮薄弱处的某一丝纹理,形成外凸的浆包。由于体液本身是浅绿色的,这些不断向外延展的浆包就像是棕色藤蔓上的叶子。 这一整个形态变异的过程被称作“还原”。 许筝的芯片列表足有十多页,而普通人加载10个左右的芯片就已经是极限。林宥恩一页一页往下翻,大体看了一下情况。 Guard锁定脑芯片的原理并不复杂,其实就是通过干扰芯片与脑组织通讯的过程,使芯片误以为通讯过程被监控而自动锁定,这种锁定方法的关键在于要能进入芯片通讯隧道。Guard在游戏后期,刺激玩家以芯片通讯隧道的密钥为游戏赌注,如果游戏目标失败,就会以这种方式锁定芯片以示惩罚。当时这么设计是为了限制嫌疑人的行为能力。为警方争取定位他们的时间。 她筛选出了目前处于Locked状态的芯片。把通道地址打包好,传输给已经进入意识表现形态的许筝。 许筝当然不会允许她直接进入她的大脑,因此取得通道地址后,要由他自己进入隧道清除混入通讯流的数据冗余。 这些数据冗余本身是一串以量子加密算法生成的的程序颗粒,只要能以对应的方式解密,程序颗粒会自动解构,进入休眠,不再干扰通讯,芯片也随之能恢复正常。而加密的算法只有林宥恩这个设计者才清楚,所以需要她从旁协助。 其实如果是Guard系统本体,本身就设计有解密的模块,在取得设计者授权后,可以自动为被锁定的芯片解密。只是这次被泄露的似乎不是Guard的完全体,只会锁,不会解。 许筝此时在他大脑中梭巡的活动,被脑接口操作程序具象化地投射在全息屏上。为了定位目标地址,因此一开始投影的是俯瞰视角。 看得出来是一座现代化的都市。上空悬浮着空中工厂的脑区是与芯片直接交互的功能区,反之则是普通的脑区。交互区地面和空中工厂不时会有蓝色的光流交互,这其实是数据流具象化。数据流交互如果是双向且有序的,那么说明这个区域的芯片目前是正常运转的。 城市上空的工厂有些过于密集了。 并且从高空往下看,隐约可见有些路段在接收数据流的时候骤然塌陷,虽然塌陷处立刻就会喷出绿色的液体试图修复损毁的道路,但很显然无法再回复原貌了。 这座城市已经不堪重负。 许筝选择修复的第一枚芯片是位于运动皮质脊椎束区的功能加强芯片,这是主管运动控制信号输出的区域。 这里看起来像个大型的直线赛车道。后方连接着的是被具象化为一个车辆制造基地的大脑运动皮质区,上方漂浮着亮蓝色的区位号“BA4-BA6”。 由于许筝此刻肢体处于静止状态,基地只向固定的几条赛道上不断的输出车辆,车辆在接受工人短暂调试后,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驶而去。 林宥恩从脑接口测试菜单里调出了一个运动测试模型,将难度调到最大。并让许筝连接上。许筝的眼前的景象便立刻从赛车道切换到了人生鼎沸的格斗场,呐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你做一个加强力度的挥拳的动作。” 许筝向大脑发出了击飞面前这名91公斤量级的金牌选手请求。然而失去了芯片加持的他,招式被对方轻易避过了,并且对方反手就给了一拳。许筝被重重地击倒在地,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林宥恩内心觉得有点爽快。 “再试一次。” 他再试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你最好是不要玩我。”他警告她。 “你不多试几次,我怎么知道那些检测工人里谁是隐藏的干扰颗粒。” 许筝只好闷声不吭得继续与拳手对垒,也可以说是闷声不坑地继续挨揍。 憋着笑让他被狠揍了一阵,盯着屏幕上那些从地面到空中的单向数据流,以及忙于检测的工人们,她才一副突然锁定目标的语气: “衣服上有K77字样的,他检测过的数据流大小总是落在极值处,且检测行动要比其他工人明显迟缓一些。” 许筝立刻退出格斗场,直奔编号K77。 “你可不要打他哦,打坏了会在你的脑子里炸出一个坑。好好说话。” 对方是个容貌普通的中年男子,被许筝抓住后一脸发蒙。 “The true sin is the deprivation of free will。” 剥夺自由意志之恶。 这小怪物青春期够长的,这种台词不觉得羞耻吗。许筝听到她的警告,收回了自己的要挥出去了的拳头,念完了“台词”,继而在心里腹诽。刚才被揍的钝痛感还残留在他的面颊上。为了自己少吃点皮肉之苦,他选择不说话。 男子的眼眸突然变成了亮蓝色:“请输入密钥。” “许筝,这是起始量为(9︿n)*3个量子比特的加密密钥,需要在一秒钟之内完成输入,这里的n是尝试解密的次数,如果第一次没有解密成功,n会加1,比特间的纠缠态会重新定义。” 也就是说如果是第二次尝试解密,那么密钥的复杂程度会变为(9︿2)*3=243个比特。每个比特两种属性,1或0。一个243比特的密钥意味着一个确定的0与1的243位的组合,如果按照传统算法,可以用生成数中介树的相对简单的方式进行遍历,因为一共也不过243!(243的阶乘)种可能。但只要试一次没有成功,密钥位数就会增加,并且由于每个比特之间的纠缠关系每次都会变化,上一次破解失败的并不能为下一次破解累积经验,破解难度反而会因为不断尝试而指数爆炸。 “哦,对了,密钥生成后要在一秒钟内完成输入,不然一样失效,位数和纠缠态都会刷新。” “所以你根本没给被锁的人留后路?”许筝立刻领会了她话语里的意思。 “不啊,完全体的Guard可以直接破解,再不济你让我进去你大脑,我可以回收它们。反正我没有芯片需要通讯,它们对我来说只是单纯的数据冗余而已。” 许筝冷哼了一声。他才不会引狼入室。 “再说一个27位数,给你一秒钟的处理时间,你还背不住?记忆芯片也被锁了?” 她嘲讽道,进入专业状态的她有些亢奋。 林宥恩一边说一边使自己的大脑开始构建PBS模型。这个模型是基于比特间的初始纠缠态建立的。之后输入比特进行运算。告知了许筝一个27位密钥。 密钥顺利解开了。男子瞬间化为极微小的粒子飘散了。 就这样他们先后解锁了边缘系统控制芯片,以及中心计算能力加强芯片,间脑平衡控制芯片。这些芯片大致对应着情绪管理,全脑计算能力以及内分泌稳态管理的加强。之所以说“大致”是因为脑功能区其实是人为划分的,大脑在运作的时候往往是一个整体,只不过某些活动中,一些特定区域会特别活跃而已。这也是为什么过多的对单一区域的信号进行处理会给大脑带来器质性损坏的原因之一。 正常人完全加载前面的那4个高负载芯片都要经过相当残酷的训练。而许筝装载的芯片的数量,远远超过这个数量。难怪要变态。林宥恩心想。 不过在测试各芯片功能反应的时候她把许筝折腾了个遍,比如在解锁边缘系统控制芯片的时候,有一项功能是性欲唤起,她便用测试模型里的自我调教模型让他用道具让自己射了出来。回想着他一脸克制又羞涩的模样,她居然不那么反感这个变态了。 他们已经照着Locked的清单刷完了所有芯片的障碍。 “刷完了,你可以醒过来了。” “…还有一个。”他的声音还残留着适才高潮残留的余韵。 清单上没有了啊。林宥恩差点脱口而出。 但是她一霎那间便醒悟过来,这片不在Log List里的芯片,很有可能就是她今天被囚禁在这里的根源。便瞪大了眼睛,任由他将画面带往更深处。 许筝很熟悉去往那个区域的路线,看来之前他自己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这片芯片的装载位置位于脑下结构深处,位于小脑下方与脑桥相接的位置。在这里生长有一个此世人类繁衍生息的核心。 性腺脑。 这是大脑中唯一被划为生殖系统器官的结构,在现在医学里被称为上生殖器官。它分化成熟的时点并不确切,有的人一出生这个结构就分化完成,有的人要到十多岁或者更晚才开始分化,而性腺脑的成熟意味着一个人类性别的确定,他的成熟会促进下生殖器官的分化,并与边缘系统、间脑和下生殖器官一起掌控人的荷尔蒙水平,性,以及繁殖。 许筝的性腺脑被具象为一间宽敞的中控室,里面有许多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在工作。 中控室的顶部就是芯片。芯片就是一片芯片的模样,而且还是几世代以前的集成电路式。它仍然处于工作的状态,只不过亮着的光路中很多都间歇地蹦出了火星。 画面切过的时候,许多人的工作站上不断地输出“Error4040”的字样,而与其他区域的交互方式不同,这些工作站是直接通过有形的电缆直接连接在芯片上的。 这意味着这芯片属于全自控型,即从植入它开始,被植入者就不能通过指令暂停他的运作,所有相应功能的信号,都得通过芯片才能传输及接收。除非芯片失应或者器官坏死。 因此,这种芯片控制模式往往只在临床上需要靠外力维持心跳、呼吸或者消化等基本生命体征与活动时才会用上。 那么一片根植于性腺脑的全自控芯片,它的功能是什么呢? 林宥恩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感觉自己似乎逼近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如过是她设想的那种情况,接下来的剧情会怎么发展。 “下指令。”许筝似乎查觉到了她沉默中饱含的怀疑与揣测。 “你尝试散发一下信息素。” 许筝闭上眼照做。林宥恩则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将屏幕上每个人的工作站界面都放大排列在一起,以此观察着中控室里的人的工作。 来回试了几次,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所有人输入的代码都是一致的。只不过大部分返回回来的结果是Error:4040.这意味他自主扩散雄性信息素的的功能失效了。林宥恩也确实没有感受到同性别信息素那种令人烦躁的生理反应。 “或者你可以尝试一下释放你的信息素。” 无功而返后,许筝建议道。 “我的?” “噔”的一下,林宥恩仿佛觉得有颗弹珠击中了自己的太阳穴。但她还是照做了。 麝香与檀香。由于她处于半还原的状态,这气息中又有几分植物的腥气。 她一边扩散自己的信息素,一边观察着那些“人”的工作站,有部分工作站接收到输入的信息素电化学信号后输出了抵触反应“Aggressive”,另外一部分没有反应,应该是芯片处理信息的时候由于未知故障而丢失了,却发现其中有一台一直在输出接受反应“Accepted”,并唤醒了其他工作站一起输出接受信号,大脑的两种截然相反的信号使芯片陷入了混乱,强行关闭了通讯隧道。 林宥恩迅速地点开了那个工作站,画面切换到一个工作人员的背影上。 那个工作人员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暴露,回过身来。 刚才他们处理其他芯片障碍的时候,所有数据冗余也都是拟人化的,这是许筝大脑根据Guard输出的这些数据的特征,具象化的结果。样子有年轻的,年长的,好看的,平庸的。 都是随机生成的罢了。因此即使跟哪一个现实存在或者曾经存在的人撞脸,也没什么稀奇。 她明白。 可回过身来的这个人,他的脸,属于林清言。 这是幻影。 看着哥哥的身体在屏幕上消散了的那一刹,她安慰自己。 林宥恩低下眼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自主散发信息素的缘故,她身上长出了更多“叶子”,而且叶子的胞体也更加饱满了。暗棕色已经扩展到了全身。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和公园里那种会开淡紫色花朵的树很类似。虽然粗糙,但是基本还算平整。 但是无论如何用想象美化自己,现在的她就是一副可怖的非人的模样。和那些被关在黑药厂笼子里的变种人同类,可能只有穿着衣服的区别了。 已经发育相当成熟的身体,对拟态有种自发的趋势。但是拟态的分子键重建需要消耗大量的ECR肽,而她因为今天检测和扫除芯片障碍的高频度用脑,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储能。 现在她的身体,对于乳汁的渴望,几乎快要冲破了细胞膜。 她抬头看许筝: “许筝,你灌我那么多酒,是为了这个吧。”她自顾自地抬起自己的手臂,捏爆了其中一个浆泡。一些液体喷溅到了坐在沙发上另一端的许筝的脸上。 许筝眉毛一动。 “我现在明白了,你对变种人之所以这么了解,与调查我哥的死因关系其实并不大,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你一直在黑市购买变种人的体液制剂,对吗?” 这样做是为了挽救他脑中那座不断滑落向废墟的城市。那些不断从地底涌出修复道路的绿色浆液,就是经处理过的变种人体液。 “但是由于长期用药,身体对一般变种人的体液有了耐药性,所以才要找高级别的变种人做你维持精英体面的原材料。” “还有,你并不是天生的Alpha。是靠性腺脑芯片维持着自己雄性特征的变性人。” 性腺脑芯片既然不在芯片列表上,很大程度上说明它是非法生产的芯片。在目前大部分国家的法律中,交易这种非法芯片的行为,是重罪。 而交易变种人的药液制品更是为主流社会所不齿。 这么看来许筝可能真的不会杀她。但他有可能以其他方式“杀”了她。比如把她圈养起来,维持她的生存,并使她保持还原状态,把她当做活体制剂原材料工厂。 虽然二十年前,国际范围内都禁止了变种人胚胎的培育,并且承认了变种人作为“人”的身份,像林宥恩这样被明确记载在各国实验报告里的发育胚胎,只要活着,就享受当地公民的权利。但这只是让相关研究和产业转入了地下,在公权无法触及的地方,剥削与虐待,只会变得更难以监管,更残酷。 她所憎恨的,就是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这种剥夺。明明也是人,是人造出来的人。但自由的意志,以及生而为人的尊严,都要被这些人鬼,狠狠地踩进泥淖里。 那个关于斩断天路的神话就是对此的一个隐喻。也许在上个文明纪里,那个传说中的君王也是因为痛心于人性之恶,才对人类宣判。 毕竟能钳制人性的,从来不是正义,也不是法律,而是权势与力量。权势与力量的差异,能使人成为神,也能让神成为狗。 天哪,她居然还以为这个人爱着自己的哥哥。就因为一条手链,连续几年的性关系,最后一通电话?还有他谈起哥哥时眼里的震动? 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但是她还是为他解锁了芯片,原因在于她需要偷偷回收数据冗余的信息追踪这次风波的来源。 “你的表述不够准确,我并非是‘维持’着雄性特征,我就是雄性。” “只不过我在很小的时候,大概两岁,生殖器官的囊仓里就被植入了变种组织,在性腺脑芯片的锚定作用下,分化为了Alpha。”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我跟许筱是同卵双胞胎,同卵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分化为两种相对的性别。” 他是双胞胎中被选中的那个。因为他有一个极度想要一个Alpha后代的母亲。且若不是第一性更改对身体伤害过大,不然她更想要的是女Alpha。因此与其说他是靠人工手段维持的雄性特征,不如说他是由于人为干预而被强行扭转了分化方向。 “这部分组织的体液确实曾经起到了你说的修复作用,这也是我可以凭借一个资质本不算太优秀的大脑走到今天的原因。” 但他毕竟不是变种人,能走到今天,早先支持他的那块组织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所以你需要的不是Gox的还原液,”林宥恩替他说完了他没说完的话,“而是还原后的Gox。” GoX前两个字母是Great & inal的缩写,意为伟大而原初的。这是变种人里最高的等级,别说成熟的发育胚胎,其相关制品都几乎不可能在黑市上交易到。切她的一块肉,估计又够他用三十年。 “我不会杀你的,也不会真的把你卖到什么地方去,我不想惹上奇怪的事情。” 许筝没有说什么,就是默认了。 “我切割下足够的组织后会为你注射再生剂和退行剂,你会忘记1年内发生的事情,然后和相关证据一起被送到警察局。” “就像你说的,我的手,不必沾染上无谓的血污。” 他说着,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一直在一旁待命的护理机器人也因此被唤醒,移动到近前,打开了舱门,取出了手术刀等器具与药剂。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配合?” 林宥恩看着他,眼里浮出了笑意。 “你又为什么要做无谓的反抗?” 许筝也笑了。志在必得,又气定神闲。毕竟他恢复了运动控制芯片的加强功能,力量上控制一个注射了肌体抑制剂的变种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不给许筝反应的时间,林宥恩突然从地上弹射起来,先发制人地把他压在了地上。 只能说他对GoX的了解还不够充分,还原作用可不仅仅还原的是肢体。她体内的那些镇静剂和抑制剂早就被代谢掉了。 忘记一年内的事情?就为了他那点“小”秘密? 可或许是因为她毕竟被手铐与脚镣限制住了行动,加上几天下来只喝水,什么食物都没有吃,没能一击将许筝击倒,二人陷入了缠斗之中。 亏得许筝一直对自己颇有自信,从来只带照顾林宥恩基本生活的护理机器人来。而护理机器人不是安保机器人,没有作战能力,不然她可能真要落於下风。 二人在房间里翻滚做一团,林宥恩尽量把战场拉向远离护理机器人的方向,毕竟不小心被许筝拿了刀捅上一捅,她还是会觉得疼的。 就在两人都接近筋疲力尽之时,门开了。 门外站着个满脸煞白的美人儿,而他身后则是许家的安保队。 “我要回家。” 外头已经是深夜了。 她太累了。无力与许筱解释这几天发生的事。只是把手上的藤蔓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还好她即使在夏天也习惯穿长袖长裤,衣服向来也宽松,可以把过度膨胀的龙尾基本藏起来。 或许她现在看起来没有那么奇怪。只是皮肤黑了点。 可是她还是有点想哭,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肯定很可怕。 “跟他们说放我回去吧,我不会报警的。” 她和许筝之间对揍的行为激活了护理机器人的警报系统,警报返回给了家政AI,因此引来许筱和保安队。原来许筝囚禁她的地方就许宅的私人博物馆的一间密室里。 他们此刻坐在博物馆的一间展厅内。靠窗旁的展示柜里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古装人偶,雍容华贵,气宇非凡,特别引人注目。 林宥恩看着她褐色的眼眸,渐渐使自己平静了下来。 许筱的手紧紧圈着她,下巴抵在她脑袋上,不吱声。他的心脏跳得飞快,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 “松手,我要回家。”她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束缚。 “你…你还生我气啊?” 许筱一开口,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珠子般滚了出来。 “我哥是个混账,他该坐牢就坐去吧,你别跟我生气好不好?” “怪我太笨,没有早点找到你,我这几天到处找你…” 哭得一抽一抽的,气都喘不过来了。 “我好几天没换衣服了,不臭吗?” 大约是哭得Alpha心软了,她转移了话题。 许筱不说话,一边落泪一边把她往怀里摁,怎么也不肯撒手。泪水湿了她的鬓发和侧脸。皮肤被打湿之后,好像也没那么粗糙了。 许久带着鼻音轻声嫌弃道: “……一股草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