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出走醉酒

    东屋那头春帐香暖，却苦了霜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连哑穴一并被点了，早厕都没法上。幸亏熬了半个时辰后决英来找她，替她解了穴道，否则就直接尿在了榻上。霜翎解了燃眉之急后就去找师姐算账，看到她果然又在师父房里头，慢悠悠地喝着水等师父买早膳，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要干架。

    拂雨并不怕，她昨夜已经打定了主意跟师父打地下炮，既能满足她的需求又不影响声誉。不料她一说，霜翎却更是生气了，拿一通大道理出来唠叨。拂雨听烦了，便说：“好啦，师徒恋是上不了台面，可大师父不也是师徒恋才生下师妹你的嘛！”

    霜翎咬着唇没吭声，出了屋后便疾步走了，和买了梅菜炊饼回来的虞冷子险些撞了个满怀，闹得后者一脸疑惑不解。

    她走过好几条街才停下来喘一口气。此时已近午时，日头高照，她也渐觉肚饿，才想起来还没用早膳。她慢慢沿街走着，看着各式点心铺子却有些不敢上前。

    霜翎在十五岁前，虞蓉从不允许她踏出万芙山半步，外人来了更是要锁在屋里头，整日只能见着师门里的几个人，所以她性子比师姐妹要内向敏感些。这些年虽好了许多，一个人的时候仍是不敢与生人说话的。

    霜翎正看着热腾腾的包子出炉，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原来是个以前的师弟，他现在改投苍阙派在严豪手下做事，混得不好不坏。师弟与她寒暄几句后邀她同去吃饭。霜翎想着是熟人，便与他去了，七拐八拐进了间净是男子的酒肆。

    她心里发怵，不过都迈进门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推拒出去，坐下了后只叫了一笼汤包。师弟却是叫了酒，硬是给她斟满一盅，她再三婉拒，然而屋里的男子却一个接一个过来劝酒。

    “姐，就喝一盅，不碍事的。”师弟油滑地笑着。

    “就是嘛，这么好的酒不喝浪费了。一盅罢了，不喝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吧！”周围人纷纷起哄。

    那盏酒递到了霜翎嘴边，前后左右都被这些陌生男人堵死，逃无可逃。她勉强抿了一口，师弟却抓住一个机会将酒全灌进了她嘴里。趁她咳嗽时，又倒满了杯子。周围人都在起哄，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有什么美酒，让我尝尝？”一只手插了进来夺去了酒，那人一气儿倒进嘴里，抹了抹嘴角笑道，“我看也并非你们说的那么好。”

    霜翎抬眼看去，原来是第一章与她交过手的那个白衣少侠。

    “找你半天了，快走吧！”少侠拍了拍她的肩，像是很亲昵似的。

    霜翎连忙跟他出了酒肆，走远了些才擦了擦脸上的细汗，说：“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少侠坏笑着凑近她的脸，“你好傻，竟然就这样跟着我走那么久，就不怕我将你拐了？”

    “我……”霜翎答不上来，浑身僵直着连连后退。

    “别走呀，我说句玩笑话罢了。”少侠捉住胳膊将她拉回来，盯着她的脸像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笑意盈然，“你这人真有趣，上回逮师姐那么利索，现在却像个鹌鹑似的。”

    霜翎不知如何应答，方才饮下的那盅酒此时劲头上来了，她开始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我送你回去？”少侠扶住快要摔到的霜翎，只见她使劲摇摇头，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他唬了一跳：“你哭什么？”

    “我没哭……”霜翎用手背擦着泪，想止住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抽噎。

    少侠纠结了一阵，还是不放心将这个好骗的姑娘单独丢在小巷里，只好先将她带回客栈。霜翎在榻边坐下，扭头发现他正在脱外套，吓得手紧紧握在剑柄上。少侠看到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故意坐到她身边，张手去抱他。

    “你，你别过来……”霜翎噌的一下拔出兰佩剑，却被他按住手推回了剑鞘里。

    “都跟我进屋了才叫我别过来，是不是太迟了？”少侠装作恶霸模样抱住了她，假意要去亲这张略显圆润的白皙脸蛋。她身体十分柔软，单薄夏衫下肌肤犹如冰雪一般，微微颤抖着。他本是逗她一番，触碰后却真的有些把持不住。

    他松开了怀中女子，以防她发现他胯下已经发硬，眼角带着笑意问：“你就这么信我，还跟我回来，就因为我帮你挡了一杯酒？”

    “我，我希望你是个好人。”酒上头的霜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少侠抱着手摇摇头，又问：“你怎么单独和苍阙派那些男人在一块？”

    “阿华以前是万芙派的弟子，是我师弟，他人很好，叫我去我就去了……只是他现在为何成这样了？”霜翎半是回答半是自言自语，似乎真的想不明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少侠耸了耸肩，“那你师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我才不与她一块儿。”霜翎将身子扭过去，像是赌气般。

    “吵架了么？”

    没听到回应，少侠转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靠在墙上睡着了，脸颊通红，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周身弥漫着一股馨香。她的手还握在剑柄上，睡颜却看不出一丝防备。

    他心里顿时又生了个坏主意要捉弄她，蹬了鞋将她搂抱着上了榻，想看看等她醒来会是什么情形。软玉一入怀，方才消停下去的阳物立马又笔直地挺立起来，直接戳到了对方的小腹上。他暗叫不好，只好放开人，侧托着脑袋打量着这个单纯女子，不觉间自己也打起了瞌睡。

    霜翎一觉醒来已是半夜，觉得身上发沉，转头看去，少侠安静地躺在身侧，一条胳膊搭在她肋间，睡得正香。她慌忙检查了下自己，发现衣物都还穿得好好的，才松了口气。

    这个少年虽说爱乱开玩笑，心地倒不坏。她想着，心里有了些好感，又借着月色环顾四周。她这时已经醒了酒，思绪很清晰，大概环顾了一圈后觉得这间客栈要价不菲，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武功不赖又出手阔绰，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少侠长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他见霜翎已经醒了且十分平静，有些失望地叹气，伸了伸懒腰问：“这么晚了，你要回去么？”

    霜翎才想起早已过了娘亲生前给她定下的门禁时辰，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打破过，今日算是彻底破了。“罢了，等天亮再回去吧。”她意兴阑珊地说着，隐隐有种自暴自弃感。

    他转了转眼睛，在她脸上戳了下：“姑娘这是白睡我一夜么？”

    霜翎戳了回去：“多少钱我明日付你就是。”

    “我可是很贵的喔！”少侠说着，听见她肚子叫了一声，大笑起来：“饿了么？”

    “嗯……不过还得等天亮才有摊贩开张吧。”霜翎有些难为情地捂住肚子，谁料又发出一声更响的声音。

    少侠跳下榻，去要了一碗热水来，将干粮掰碎了化在水里给她。接着他托着腮，看她狼吞虎咽地吞食着，说：“瞧你这样，活像三天没吃过东西似的。是不是你师父师姐虐待你，不给你饭吃所以逃出来了？”

    “没，是我多管闲事罢了……那你呢，怎么一个人来参加英雄大会？”

    “谁说我要参加英雄大会了？”

    霜翎有些不解，狐疑地看着他：“不参加大会，你来栖霞城作什么？”

    “等时候到了再告诉你。”少侠卖了个关子，“再说来这城里的那么多人，也不全是来打擂的，还有摊贩，看客，杀手……”他没往下说，换了个话头问霜翎：“对了，你身手那么好，为何没有内力呢？”

    “……你怎么知道？”

    “上回擂台上，你师姐徒手打斗时招招以内力催动，你明明也用的是同一路掌法，却徒有招式，我当时就觉得十分奇怪。”

    霜翎撂下筷子说：“我娘不准我研习内功心法。”看少侠没明白，她又说：“你行走江湖，应该知道万芙派的前掌门，虞蓉女侠吧？”

    少侠点头，顿悟道：“你是她的女儿？”他早有耳闻，当年名震武林的侠女虞蓉有一独女，却甚少有人见过，亦无人知晓其生父是谁。

    “嗯，我娘说的总不会有错。”霜翎说，她特别不喜被点穴正源于此，因为她无法用内力冲开穴道。小时候娘亲惩罚她时也会将她点住一整天，她憋不住屎尿就只能原地拉一裤子。

    少侠觉得有些奇怪：“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天生不宜练内功却可习外功的人，你是有顽疾在身么？”他拉起她的手按了按脉，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我看你脉象平稳，身体康健，骨骼清奇，正适宜练功。”

    霜翎被他逗笑了，说：“你比我娘还能耐啊？”

    “这可说不准！这样，你娘还说过什么，让我听听对不对？”

    “我娘不准我下万芙山，不过娘去世后我也会随小舅下山。她还要我天黑前定得归家，我今日也没做到……”霜翎叹了口气，“我似乎破了许多娘留下的规矩。”

    “是呀，诶，不如把剩下的规矩也都破了，如何？”

    霜翎未置可否，只说：“这样不太好……”

    “哎呀，规矩就是用来破的，放心，我不说出去，你只告诉我还有哪些。”少侠像寻到了新乐子，明亮清澈的眼睛牢牢盯着霜翎看，身后仿佛有条尾巴在摇着。

    两人就这样聊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敞亮。客栈外头传来一阵喧哗，霜翎隐隐听见师姐妹的声音，连忙中断了谈话出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