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怎么做才能算是一位优秀的母亲？

    是温柔耐心地哺育孩子？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做一位让孩子成材的严母？亦或是实行放养，让孩子在自由中变成他希望变成的人？

    对于不同的人来说，这个问题有着不同的答案。

    龙成长到一定岁数后，都能变形化身为人类，但是一般它们都不会选择这么做。龙是崇拜力量的幻想种，它们自己亦是力量的化身。而脆弱渺小的人类，向来都是他们嗤之以鼻的对象。

    恶龙对自己的龙形十分满意。他有着坚硬的鳞片，每一片都能经得住火烧刀割。他的翅膀强壮有力，轻而易举就能飞越汪洋，奋力一挥就能扇出飓风。身体如同小山般庞大，却不显得臃肿，从头到尾都有着象征着力量的线条。张嘴就能吐出烈火，咆哮时能让天地颤抖。

    恶龙非常喜欢充满力量的自己。他相信这样的自己一定会是孩子心中最优秀的母亲。

    在恶龙的想象中，当他出现在被人类拐走的女儿身边时，他的形象一定是异常的高大威武，甚至可以说是他女儿心目中的英雄。尽管恶龙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像人类那样喜欢等待所谓英雄的拯救，但这不妨碍他这样去幻想。

    他的女儿被迫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多年，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条龙，但只要她亲眼看到带着力量和威严的他从天而降，隐藏在血脉中的骄傲一定会苏醒。

    她会想起曾经的一切，找回被遗忘的自我。到那时她一定会嫌弃那些跟只兔子一样娇滴滴的人类，毅然决然跟随着他回到属于龙的世界。

    然而事实可能有些偏差。

    他的女儿虽然在被他带回来时是满心欢喜的，但是听到他称她为女儿后好像不怎么开心，反而一脸“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就连最后叫的那声妈在恶龙想起来都感觉出了一丝心不甘情不愿。

    “你不愿意叫我妈妈。”

    恶龙常年一条龙生活在荒郊野岭里，日日夜夜守护着他的宝藏。

    守护财宝是龙的天职。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恶龙是一位凶狠但却忠于职守的守护者。

    但财宝也是恶龙的所有物。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恶龙毫无疑问也是一个家里蹲。

    他常年待在自己的山洞里，偶尔挥开翅膀去外面飞几圈巡视领地，顺便搞点野味加个餐。去过最远的距离就是每隔几年例行飞去远方的王国，从国王的皇宫中将公主抢走。

    痴迷黄金是恶龙的天性，但是抢走公主却各有各的理由。有的恶龙是为了国王的财宝，有的是为了娶公主为妻，还有的只是为了爱上了守护公主的骑士。而他这么做却不是为了自己的欲望，仅仅只是模仿着父辈的行为。

    到日子了就把公主抓来，等到骑士来了就跟他打一架。偶尔心情好就放水让他赢一把，心情不好就把骑士打晕扒干净扔回去，让他们用金银珠宝来换公主。

    这样的生活决定恶龙做事简单粗暴，实在不行就把对方弄死的做事风格。他有着人类的外形，却无法像人类那样满腹心机算计的生活。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连这样一句质疑的话都是直白地说出，连委婉带个疑问语气都懒得去做。

    大小姐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直白到竟然直接用一个肯定句把这个明知故问，但又决定她生死的事实抛给她。

    为什么不愿意叫他妈妈？

    很简单啊！

    因为她是人类，还因为他是雄性。

    这个问题实在是过于愚蠢，蠢到平日里的大小姐决定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浪费一点时间，甚至还会微微一笑表示嫌弃。但问这个问题的人是一条恶龙，一条轻轻松松就能把她的头像摘花一样摘下来碾碎的恶龙。

    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让她选择沉默，讪笑着敷衍恶龙说自己才没有不愿意。

    听到她的解释，恶龙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于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就在他准备再次不经大脑直接说出“你就是不愿意”这样的肯定句之前，大小姐弹了弹裙子上的土，试图恢复往日的优雅，从容不迫地说道：

    “因为还不习惯。”

    “不习惯？”

    作为一位倾城绝世美貌无双，清纯可人而且高贵优雅，对上不悲不屈，对下亲切近人，富有学识又下得厨房，还通晓骑马射箭宫廷礼仪的大小姐，她虽然不认为自己的头脑聪慧到绝世仅有，但聪明伶俐还是自以为做得到的。

    她的那句解释看似敷衍，却也无疑是个好借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给恶龙一个台阶下。因为大小姐认为这种过于愚蠢地觉得她会愿意直接叫他妈妈的行为不过是恶龙的一个小失误。

    尽管相处的这些时间恶龙表现出的种种都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在飞去抢公主的时候不小心撞坏了脑袋，但她还是认为恶龙身为古老而又神秘的生物，身上一定具备着某些人类无法比拟的智慧。

    毕竟那可是龙啊，她从小就很崇拜的巨龙。

    然而恶龙的这句反问，让聪明的她瞬间明白了全部——他没有失误，是她错了。

    那只恶龙竟然真的认为她会直接叫他妈妈？！

    大小姐愣了。

    大小姐懵了。

    大小姐开始对恶龙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可她毕竟是位有着良好教养的大小姐。只要没出现危及生命的情况，她都能保持云淡风轻的优雅。

    所以她试图用平静的语气向恶龙解释为什么自己会不习惯。

    因为她从小在人类世界长大，她毫无疑问也是个人类，恶龙不可能是她的妈妈。

    因为在她的生命中早已经有一位举止优雅的夫人充当母亲的角色，所以短时间内不能接受别人当她的妈妈。

    还有男人不能当妈妈。

    可惜她虽然明白了恶龙脑子有点问题的事实，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往日里喜欢将一句话复杂到能翻出花地说出口。

    明明心里想的是“我本来就有妈妈”，可说出口却是“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下午。我那位还未继承爵位的父亲还是一位没有经过岁月洗礼的少年。他年轻无畏，像每一个少年那样心中充满着热血，希望为国王耀眼的王冠增添荣耀。他原本视爱情为懦夫的软弱，却在那个下午的玫瑰丛中对一位小姐一见钟情。”

    毫无疑问，习惯了简单粗暴的恶龙对大小姐的这些话全听了进去，但却没有理解。出于母亲对女儿的爱，他对大小姐浪费了一堆口水说出来的话做出了回应。

    恶龙：“哦。”

    大小姐：“于是他们结合在了一起。他们的结合注定了我的诞生...”

    恶龙：“哦。”

    大小姐：“那位夫人十月怀胎生下了我。她用自己甜美的乳汁将我哺育长大，还教会我无数智慧和爱的真理。”

    这句很简单，并且做出了总结，所以恶龙听懂了。他表示：“哦——我明白了。”

    大小姐充满期待地望向了他。

    恶龙：“所以只要把你生下来，给你喂奶，再教你怎么活着就能证明我是你妈？”

    大小姐：“不，并不是这样。”

    她想要告诉恶龙自己并非他的女儿，而是一个成熟的异性，一个可以和他结合做大和谐运动，顺便繁衍一下后代的人。

    可是恶龙一点都不理她，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你是我生的这一点是事实，我就不证明了。”

    大小姐：？

    大小姐表示不要随便略过最重要的一点。

    “至于喂奶...也不是做不到。”恶龙冲大小姐笑了笑“既然是你的要求，妈妈我都会满足的。你放心，很快妈妈就会来给你喂奶。”

    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