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战况穷途末路,弹尽粮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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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夕阳留下余韵之时,战场上的状况再怎么惨烈,也改变不了现如今这一波攻势已经接近尾声的事实。 这样一副浮尸遍野的样子他们谁都不愿意看到。 好在现如今已经入秋,不至于像是盛夏之时一样,不过几日时间过去,便让兄弟们的身体被蚊蝇占据。 “回去。” 彦冽的目光并没有从战场上收回,而是停留在那片被染成暗红色的大地上,话语之中隐忍之意毫不保留。 方才还在呐喊着要冲上去的将士们,听到彦冽的命令之后,便纵是心中依旧有些许不服气之意,但深知彦冽发出这样的命令是有他的考虑。 故而并没有忤逆彦冽的意思,转而往己方扎营之地走去。 战场上现如今几乎只留下了些许清扫兵在来来回回走动,以收缴双方残留在战场上的武器甲衣。 空旷的地带,除了弥漫在鼻尖的血腥味,便是兵戈相撞的声音,为战场之上添加了几分肃杀之意。 担心北雎想到当初两人交战时候的场景,彦冽转而往身边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却不料,映入他眸中的却是北雎微微低头沉思的样子。 感受到彦冽的视线,北雎将思绪收回,只是抬头之时,眉头之上的思虑却并没有消失。 “看现如今战场上的情况,战事应该已经进行了约莫一两个月。也不知道,边境这边还剩下多少人。” 正因伤亡太多,交战频率太高,战场上的尸体这才根本来不及收拾,堆积成小山。 方才站在小土坡上的时候,北雎大略扫了一眼。 依照那些还没有被拔掉甲衣的尸体来看,现如今的打发,恐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困兽之斗。 “将军说的不错。” 正在北雎低头沉思的时候,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老者,将她方才对彦冽说的话给接了过去。 他的目光随着北雎的视线一起飘到战场之上,将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手足的尸体收入眸中。 一双苍老而又浑浊的眸子之中浮现出些许心痛之意,只是掩藏在那之下的更多的是对于现状的无奈。 “要是真真追溯下去,”老将军抬手算了一下,“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了……” 他那话语之中夹杂着的慨叹之意,让身边靠的近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身后方才还在呐喊的将士们看到现如今的情况之后,不少人都跟着抿起了嘴角,落在身边的拳头及无声之中及握紧。 一些手持长戟的士兵们,指尖更是因为用力太狠而泛起了些许白色。 方才战场上的情况已经让人心里很是低落,再加上现在老将军这么一说,有经验的将士们就已经想象到了这其中的惨状。 他们是约莫半个月前才开始出征,京师接到消息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月之内。 而这里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三个月,那么最开始的那一段时间,这里必然是孤立无援,并且还不能让周围其他地方知道的。 那些来自辛贼的恶意,只能让他们自己硬抗…… 繁星逐渐遍布在天际,周围也暗了下来,被火把包围。 见彦冽并没有什么意见,老将军叹了口气,吩咐身边人让他们给援军们准备饭菜,随后将彦冽跟北雎请到了他的营帐之中。 “不瞒二位,这里其实早就已经顶不住了。” 营帐之中并没有其他人,只有老将军带着叹息的声音在其中回响,“辛贼这次来势汹涌,我们又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说到这里,老将军似乎想到了什么,语调之中带着惋惜。就在北雎等着对方说出口之时,却只是被一声叹息给盖过了。 “我们这里本身就只是一群老兵驻守,并没有什么新鲜血液。这次的战事爆发,虽说老兵们都或多或少有些经验,但毕竟年事已高,如何抵挡得住辛贼的强取豪夺?” 老将军鬓发全部都被银白色覆盖,与他驻守在此地的老兵们,多为与他同时期进到军营之中的人。老兵们的年龄,不必多言。 营帐内被烛光给予了些许光亮,入目之处都是与战场相关的东西。 不管是放在营帐一角那带血的帅旗,还是似乎随手放在主坐凳子旁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锈迹的长戟…… “辛苦。” 须臾,见老将军并没有继续说话,彦冽这才擅自开口,顺着老将军的话应答一句。 老将军诉说的这种情况,对于彦冽来说算得上是陌生的。 彦冽终归也是宇地的大家族之子,享受的待遇自然非同一般,便纵是出现在了战场之上也不至于缺兵少粮。 哪里会出现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 故而,若是让彦冽对老将军说什么感同身受,倒是有些埋汰老将军了。 反观北雎这边,那样的思虑根本就不存在。 切莫说什么缺兵少粮,便纵是穷途末路,她也都经历过了。 不觉间,彦冽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北雎身上,想要从她那里看出一些可能可行的解决方案,顺便给他一些参考。 就在此时,原本吩咐付给他们准备饭菜的士兵回来了。 带着豁口的陶瓷素胎碗被两个士兵恭恭敬敬给端了进来,送到彦冽跟北雎面前。 原本按照身份地位,这本来应该不是什么奇事,可是在看到士兵们花白的头发之后,彦冽的心中莫名有些心虚。 愣了一下之后,彦冽立马冲着士兵点头道谢,迅速将碗给接了过去。 只是当碗中那屈指可数的粟菽映入彦冽眸中之时,他脸上一直维持着的笑意也终于跟着逐渐消散。 “连粟菽也贫瘠么……”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老将军营帐之中的军旗和长戟之后,便知道这边的情况怕是没有那么乐观。 倒是没想到,这边连粟菽都几乎吃不到了! 明明,在几里地之外的另一个村子里,他们还能找到相应的东西…… 倒是北雎,行云流水谢过老兵之后,面色无常直接将碗中的汤水喝下,“营地的粮食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她需要知道,这边到底还能再抗多长多久。 原本已经想到了这边可能存在的各种问题,却独独没有料到粮食这里! 先前的岑地并不是一个多大的诸侯封地,即便北雎听过她父兄的种种故事,也自己上阵带过兵,但那都是在岑云公可以触及到的地域范围之内。 在岑地,根本不存在什么鞭长莫及的地带…… 她只是在按照以前的经验去判断这次宇地跟辛贼的较量,却忘了宇地跟岑地两个诸侯封地土地范围和管理方面的差异。 “不知老将军对于这次的战事有什么看法?” 在北雎跟彦冽二人现在都算得上是两眼摸黑的情况下,北雎还是选择开口询问最开始一直都在这里驻守的老将军。 他们在京师讨论局势之时,还曾指着沙盘上的东西各自发表看法。 只是到了现在真真正正站到这一片土地上之后,他们才发现,先前所有的一切不过都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现实是,他们连收到的与边境相关的情报都是三分真七分假,更不用说他们用那不实的情报推算出来的预测,更是荒诞无稽! 听到北雎的询问,老将军深深看了北雎一眼,苍老的双眸似乎是想要将北雎这个人给看个透彻。 “二位都是从京师来的,战事紧迫,这边的情况,我再跟你们详细说一遍。” 老将军闭口不言投递到京师的战表,冲着方桌两边凳子示意了一下,让北雎跟彦冽不至于站着。 “我手下的同袍,已经损失七八成。今日二位白天里见到的那些后生,都是周围百姓家里的男儿。” 苍老的声音在营帐之中回响,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说话之时也慢了下来。 便纵是如此,聆听的二人却丝毫不敢怠慢,聚精会神听着老将军的言辞,心中暗暗分析着现如今的局面。 “兵戈也折损了五六成,后生们手上的东西都是靠每日战后清扫战场之时捡回来的。经历过战场的东西,有几个没有断的?” 说到此处,老将军的目光蓦的转移到了旁边放着的已经生锈了的长戟之上,双眸之之中多了及一些热泪,“我这把戈,已经是现在营地之中保存的最好的一把了……” 绿色的锈迹在长戈的身体上到处泛滥,似乎想要将它细长的身子包裹起来,让它那原本带着血性的身体永远压抑在斑斑锈迹之下。 老将军的目光滑过彦冽这边,看到那依旧被彦冽端在手上的汤水之后,脸上悲戚的神色这才稍微有些收敛。 “彦将军还是先行将汤吃了吧,一路跟赶来舟车劳累,奈何边境条件限制,也只能以此招待,实在是让老朽过意不去。” 直到被老将军这么提醒,彦冽这才发觉他手上的陶器一直都没有动。 偏生因为其上有一个豁口,汤水还在断断续续从那豁口之下的裂缝之中溢出来,汤水逐渐顺着彦冽骨节分明的手指流到关节扭转之后,凝结成滴,滴落在地。 意识到自己的轻微失态,彦冽立马将思绪从战事上收回来,抬手咕咕咚咚将碗中的汤水倒进腹中。 “老将军不必介怀,都是从军之人,何来挑剔之说?” 彦冽的嘴被占住了,北雎自然而然地将话头接过,就像是在为了自家不懂事而闯了祸的孩子解释一样,笑着冲老将军说道。 老将军从京师离开多年,再加上消息闭塞,自然不知晓京中之事。 现如今看着二人之间的相处,只是觉得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意识的信任在飘荡,顿时心中放松了不少。 行军之事,就怕心不齐。 就在老将军想要再说些其他事情之时,营帐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了。 伴随着入夜的凉风冲进来的,是一个慌慌张张的新兵,看样子,应当就是老将军说的后生了。 “将军!”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出事了,将军!辛贼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