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季天总是亮得很早，当熹微的晨光穿过窗帘间那道狭小的缝隙的时候，向俞舟就醒了。

    他被纪珂雅压着做了一晚上，醒来那玩意还塞在他的屁股里，涨涨的很有存在感。而此时纪珂雅睡得很沉，整个人死死地贴着他。他不敢动，怕吵醒了对方。

    向俞舟微微扭着头看向自己的枕边人，纪珂雅的这张脸他不管看多少遍，都依旧会为之动容。因为睡着了的关系，纪珂雅看上去比往日温柔了不少，这张白皙漂亮的脸庞有着深邃的轮廓、精致的五官，真是让人怀疑上帝创造他的时候，对美貌这个天赋尤为偏爱。

    纪珂雅额前垂落了一点碎发，鼻翼微微翕动，时不时嘟囔着嘴，好像在梦里和谁撒娇赌气。“真是可爱”，向俞舟心里暗暗感慨。不过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他才会暴露这样的一面吧。

    向喻舟就这样欣赏了纪珂雅的脸一会又对着天花板发呆了一会。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纪珂雅的时候——他们相识于高中，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向俞舟陷入了这场长久的单向暗恋。纪珂雅比他大两岁，他在学校的时候身边男男女女几乎没有人不爱谈论这位学长。

    他只是偶尔隔着很远看过这位高挑漂亮的学长，整个人就是一个发光体，眼睛就是会情不自禁地粘在他身上。他身边总是徘徊着各种人，可是纪珂雅就像天然有股强大的气场始终难以靠近。

    向俞舟很早就觉醒发现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在遇到遇到纪珂雅之前他并没有真正喜欢过谁，或许曾对某个清秀的男孩有好感过，可是却从来没有那样一股热恋的欢喜涤荡在他心里。他像个怀春的少女，总会装作无意地去听关于纪珂雅的事情，会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那个背影，无意间遇到会高兴好久只敢匆匆瞥一眼生怕自己眼神太露骨了。他知道自己和纪珂雅并没有可能，可是光是看着他就很幸福。

    是怎么认识的呢？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第一次有了接触，不过他猜纪珂雅根本不记得了。

    向俞舟从小喜欢模型高达这类东西，加入了学校的模型社，省里面有比赛，他入了省决赛，为了一举挺进全国赛，几乎周末都泡在社团活动室里面。社团活动室和学校的琴房在同一层楼里面，向俞舟正专心摆弄他的模型，听到远处琴房在钢琴声。弹琴的人好像心情并不好，咚咚咚地琴键敲得特别用力，随便弹奏了两下又停了下来，继而又重重地蹦出几个音符。

    向俞舟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是对方的不快随着琴声搞得他心浮气躁的，犹豫了会还是决定去和对方沟通调解一下。他穿越了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另一边。他本想敲敲门，却发现门是半掩着，在门外顺眼看去——纪珂雅正阴着张脸，手指飞快地在黑白琴键上敲击。

    向俞舟呼吸一屏，心中擂鼓大作，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了，正准备扭头就走，钢琴声停了。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向俞舟顿时五官紧皱然后转头露出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

    “学长好，我……我在活动室做模型……琴声有点吵，所以我过来看看，真不好意思打扰学长你了。”

    “哦，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你。”纪珂雅的脸上也不由露出尴尬的神情。

    “没事，学长你弹吧。我改天做也行。”

    “既然这样，那……你想听我弹钢琴吗？”话一出口，纪珂雅就被自己惊到了，他在心里想呼自己一巴掌，“我他妈又在讲什么没头没尾的话”。结果向俞舟只是愣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向俞舟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你把门关上，随便找个位置坐就好了。”

    “嗯。”向俞舟小声的应了一句。

    纪珂雅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指灵活地在黑白琴键上飞舞，绵长清幽的琴声缓缓泄了出来。向俞舟对音乐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但他感觉得到纪珂雅的心情好像稍稍好转了一点，钢琴曲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夏日傍晚暖黄色的阳光，透进琴房与乐声融合成一副动态美景。

    音乐停了，向俞舟回神过来，夸张地拍手和称赞学长弹得特别好。

    纪珂雅只是敷衍淡淡一笑，

    “你学过乐器吗？”

    向俞舟摇了摇头，

    “没事，你坐来吧。我们一起合奏一曲。”

    向俞舟对纪珂雅的邀请实在是不解和惊讶但是能和暗恋的学长又亲密接触，他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而且这个梦也太甜了。

    纪珂雅教他只要一直弹几个键就好了，向俞舟实在是紧张害羞得没办法，老是弹得不对，纪珂雅干脆牵着他的手指教他。在开心慌乱中合奏完一曲，向俞舟觉得自己坐在一台喷射机，马上就要一飞冲天了。

    等向俞舟和纪珂雅磕磕巴巴地道完别，向俞舟回到家就开始懊悔没有告诉纪珂雅自己的名字。不过做人不能奢求太多，能和暗恋对象有这样一段经历就算是一辈子一次也好。回家向俞舟吃饭前还舍不得洗手，又觉得自己实在太痴汉了，亲了一口还是磨磨蹭蹭地伸进了洗水台。

    从那次以后，向俞舟感觉每一天都在加深对纪珂雅的喜欢，眼睛里只装得下他，心脏也只愿为他跳动。

    本来这场暗恋就该在纪珂雅毕业之后无疾而终，可是好像老天爷冥冥中注定一样非要让两人缠上关系。

    向俞舟跑去看了学长们的毕业晚会，因为纪珂雅会坐在台上表演钢琴曲，他也只是想为这场单向暗恋做一个自认为体面完美的终结。看着台上那个一身白色西装优雅翩翩的王子，就忍不住感慨——这么完美的一个人他究竟会喜欢谁呢？

    台上的琴声停了，台下是掌声，是炽热的眼神，是爱慕欢喜与伤感。向俞舟感觉眼眶好像有眼泪在打转，吸了吸鼻子，走出了大礼堂。他走到钢琴教室——他们第一次说话的地方，他没有开灯，昏黄的路灯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投射在纪珂雅曾经弹过的那架钢琴上。带着无限的柔情与眷恋细细抚摸，掀开琴盖，弹着无意义的音符。他不懂音乐，只是想再多靠近对方一点点，离别总是伤感，此生或许再也无缘见面了。

    啪的一声，琴房的灯亮了。

    当向俞舟带着尴尬无措的心情转身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料到居然会是纪珂雅。还没有等向俞舟开口解释，纪珂雅就表明自己的来意，

    “不好意思，同学打扰你了，我只是来拿一点我的东西。”

    “哦……我……学长毕业快乐啊！”

    纪珂雅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祝福感到一丝诡异，还是礼貌说了句，

    “谢谢，也祝你未来高中生活顺利。”

    “学长，我能问你……那个……你要去哪里读书吗？”

    “可能是A大吧，说不好。”

    “学长这么优秀，一定可以的！”

    纪珂雅一面回答向俞舟一面在找东西，在琴房一侧的桌子抽屉里翻了好久。向俞舟大着胆子凑到纪珂雅身边，问要不要帮忙之类。纪珂雅示意他去另一头的柜子找一本琴谱，翻了好久向俞舟掏出一本是黑色封面的本子。

    “学长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是啊是啊，谢谢你啊同学。”

    向俞舟看纪珂雅把本子塞进包里以为他快要走了，

    “那个……学长……呃…”

    “嗯？”

    “其实我一直……一直很崇拜学长你啊，学长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纪珂雅看到他热切的眼神一口气爽快答应了“好啊！”

    纪珂雅从包里掏出一根笔，把刚放进去的乐谱撕下最后一页，

    “对了，我一直同学同学的叫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向俞舟，方向的向，俞是比喻的喻去掉口字旁，小舟的舟。”

    “嗯，你名字很符合你啊，好听但是呆呆的。”

    “啊？”

    纪珂雅在纸上写完，眼角带笑意的看着向俞舟，

    “我是说，你长得那么高那么帅，要是机灵一点肯定很多女孩子中意你啊，我要走啦。最后祝你顺顺利利过完高中，拜拜。”

    “呃……学长……再见……”

    向俞舟看着纪珂雅挥手别离的背影，心里一片惆怅懊悔，他差一点想向纪珂雅表白，可是还是讲了一堆没有用的话，结束了，老天赐给的机会还是没有好好把握住。他低头把纸条摊开，上面潦草的写了三行字——

    TO向俞舟

    道阻且长，同志仍需努力。

    from纪珂雅

    “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