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下【挨板子/接上个彩蛋/竹板晾臀】

    第三章

    沈圣然进入侯府时，才四岁。

    虽然他养在乡野，按理说应该营养不足，但他却和在府中在蜜罐里长到五岁的沈梓宸截然不同。

    他才四岁，便比沈梓宸高出了半个头，如果是不认识他们的人，多半还会以为沈圣然是哥哥，沈梓宸是弟弟呢。

    他刚进入侯府时，是他度过的，最快乐，最安详的时光。

    那时候赵夫人还活着，而且因为自己的孩子自幼体弱多病的原因，也处处关照着沈圣然，是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对待。

    什么给沈梓宸炖的百年人参鸡汤，要给沈圣然捎去一份；因为自己的嫡子娇得很，一年要制办好几次衣物，每次都是真丝白银，金线绸缎，也要给沈圣然搞一份样式不同的；就连平日里给沈梓宸消遣的玩具，沈圣然都有一份一模一样的。

    从未有过的关怀，从来没有穿过的衣服，从未享受过的美食，从来没有在寒冬也感觉到如此的温暖和惬意。

    在当时小小的沈圣然心中，赵夫人，宛如神祗；但她又那么温柔，不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对赵梓来说，沈圣然就是一个无辜的小孩，被卷入了一场悲剧；而当她了解到当初抚养沈圣然的农夫也不太清楚他母亲真实身份之后，便决定撒个慌。

    她告诉沈圣然他是定远侯流落在外的庶子，母亲因病去世，是定远侯的妾室，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流落在外。她隐瞒了沈圣然的母亲是个风尘女子的事情，却没想到这一隐瞒，就没有了尽头了。

    但是体弱多病的沈梓宸，第一眼看到这个被自己母亲带进府的孩子，就生起了一种当时小小的他还不明白的感觉。后来时间长了，他便知道了这种感觉叫做厌恶。

    他觉得这个脏兮兮，眼神逃避，缩在自己娘亲后面的小孩；实在是，太碍眼了。不仅自己什么吃的喝的都要分给他一份，就连母亲说的，世上独一无二的，为他定制的衣服也，有了第二套！

    赵夫人亲自设计的款式，整个都城中，千金难求；竟然就白白给了现在那个讨厌的，抢了自己宠爱的庶弟！

    就连平时只有他自己独享的，母亲的膝头枕着睡觉的位置，也被那小屁孩占领了。

    这让沈梓宸怎么能不生气？

    所以他从五岁，沈圣然进府开始，就开始以欺负沈圣然为人生终极目标。每次趁着赵夫人出门，他准要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大群人，去百般刁难沈圣然。

    正好，全府的下人也都爱死了沈梓宸这个香香软软，贼讨喜的小少爷；多多少少都有点看不起这个中途截胡，似乎还是传闻中，差点害的赵夫人小产的女人的孩子。

    每次沈梓宸折腾完了沈圣然，下人们都帮着收拾残局，还威胁沈圣然不准告诉夫人。什么当马骑啊，摔坏他的东西啊，还有虽然沈梓宸觉得自己很厉害，但是实则毫无攻击力的，“拳打脚踢”。

    甚至还有一次，小小一只的小梓宸，蹦跶着，跳起来去打沈圣然，结果一番撕扯，但是胖乎乎，被裹得毛茸茸的沈梓宸，自个儿给摔了。

    小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瞬间，眼泪就止不住的，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了。然后小小的一张脸就皱了起来，宛若小樱桃的嘴巴一瞥，用白嫩的小手锤着地，“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一面抽泣，还一面打着嗝，打完嗝就哭得更凶，哭得更凶，又继续打嗝……

    惹得旁边本来吓得魂飞天外的仆人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小梓宸就哭得更凶了。

    沈圣然当时就愣在一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本来是来欺负自己的，怎么就，自己，抽抽嗒嗒的掉眼泪了。那小脸，又白又嫩，哭的红彤彤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嘴一抽一抽，眼睛整个湿润，真的是，可怜极了。

    当时的沈圣然也不知道好看是什么意思，反正他是看傻了，自己这个经常来欺负自己的哥哥，为什么哭起来，就让人移不开视线呢。

    最后这场纠纷还是沈徽来解决的，他本来在书房看书看得倦了，想到后院走走，结果就被一阵不停歇的哭声弄得心烦气躁。

    极其不耐烦地想过来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后花园里哭，就看到自家长子，及其没有委屈的在地上缩着不起身。

    旁边的下人怎么劝都劝不动，又不敢去拉他，只好干站着，不停地劝他。

    沈徽当场就给气笑了，赶快过去把小祖宗抱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哄着，然后疯狂投喂了无数牛乳糖，才止住哭泣。沈圣然也正好跟着蹭了不少小甜食，看的沈梓宸牙痒痒，就挥舞着小胳膊从沈徽怀里跳出来，过来小心翼翼地，锤他——不敢太使劲，怕自个儿又给摔了。

    沈徽在一旁憋着笑，看着完全感觉不到痛，却还要装作沈梓宸把自己打痛了，我好生气好难过的沈圣然。

    这个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经历了这件事的沈圣然，突然就掌握了门道，如何让对方欺负自己时，原地爆哭。

    简直是屡试不爽，每次看着小兔子一样哭得眼睛红红的沈梓宸，他就觉得很快乐。

    而这些随着他们入太学之后，就更没有什么波澜了；直到沈梓宸十岁那年生辰，这份美好就再也不复存在。

    在大梁，抓周，满月，十岁，十八岁，二十岁；这五个阶段，对孩子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阶段。

    所以那天全府上下张灯结彩，大肆庆祝。沈徽也宴请了不少之前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镇国将军，当朝太傅，还有三品以上的大小官员。甚至还接到了来自皇宫的一份诏书，说是皇上赏给了十岁的小梓宸，一个正六品的小爵位，若是将来入仕，便可根据直接上任。

    而就在当天夜宴晚上，说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不明的刺客出现，竟然是奔着主位的沈梓宸去的。

    侍卫护驾，官员们逃逸，一片慌乱之中，赵梓，被刺了。

    沈圣然一生难忘那个场景，那个一直待他极好，温柔而又饱腹才华的赵夫人，挡在他面前，迎上了刺客的剑刃。

    全都是血，全都是血。

    但他反应过来，就只有身边尖叫着，哭泣着，疯狂的踹着他，去拥抱赵夫人的沈梓宸，和面如土色，仿佛阎王再世的沈徽沈大人。

    后来，后来怎么了呢。

    后来，他在自己房间了呆了很久，最后，只得到了，剑上有毒，赵夫人，还是死在了沈徽怀里的消息。赵夫人，在嫡子的十岁生辰宴中，为了保护一个，私生子，死了。

    那些刺客，最后全员自尽，一个活的也没有抓住。

    而沈徽，只感觉脑中最后一根神经，也断掉了。他还没有让妻子完全的原谅他，他还没有和妻子一起看着他们的嫡子长大，还没有一起准备完沈姝惠进宫的物件，还没有一起做好多好多事，退官后的云游四野，老后的相濡以沫……

    消息传到了皇帝耳中，在自己疼爱着的小世子的生辰宴上，杀了比他年幼，可以说是当妹妹看待的赵梓。

    听说天子听到消息，便惊掉了手中的奏折，向来报的使官足足问了三次，才确认，赵梓确实于那场谋杀中遇刺身亡。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皇帝动用了监察院，禁军，锦衣卫；只要抓到一点苗头，便严刑逼供，用了不到半月，便将主谋揪出。

    但终究查到底，也只能查到是个小小的监察御史所为。

    妻妾卖入大小妓院，男丁旁系十岁以上全部刺面流放，十岁以下编入奴籍，直系十岁以上全部斩首，十岁以下编入贱奴籍，卖入供给权贵发泄用的特殊院落。

    三代之内不得为官。

    但这些举措，也不足以平息沈徽的怒气。深知真正主谋无法查出的他，不知有意或无意，将一部分怒火转移到了沈圣然身上。

    如果不是沈圣然在原地愣住，他便不会让那刺客有机可乘，也不会让赵梓，扑过去保护他。

    从那以后，整个沈府，都知道，这个扫把星沈少爷，彻底没了庇护。从主院搬到了离正堂最远的偏远，就给了他三个仆役。

    两个收拾院子，洗衣做饭，一个贴身服侍。被派过来的下人，本来在主院服侍未来前途无限的小世子，又看沈圣然及其不顺眼，现在被扔给他，更是及其不服气。

    平日也没少欺负他，该干活的不干活，服侍的也不服侍；又因为他们知道老爷不再过问这个庶子，连去学堂的资格也被剥夺了，便开始私吞他的月奉，甚至连分给这个偏院的物资和食材，都被这些恶仆给夺了去。

    小小的沈圣然，从无数人的谩骂和嘲讽中，也知道了是因为自己，害死了赵梓。

    其实也不是他的错，只是，迁怒这种事，永远是逃不开的。

    而他的嫡兄，沈梓宸，对他的厌恶到达了极致；沈梓宸已经将他等同于，杀害母亲的凶手了，就算是跑过大半个府邸，也要每日去折辱他。

    本来沈徽对沈圣然只是不闻不问，直到有一次，沈梓宸搞了一发大的，诬陷沈圣然打碎了沈徽的一个花瓶。沈梓宸可能自己也不知道，那个花瓶的来历，那是赵梓和沈徽初时时，两人一同在西街当铺，买下的。

    虽然不算名贵，不过是彩窑，但一直摆在书房里，权当留个念想。

    沈梓宸的人证物证做的极为精细，就连沈圣然自己的贴身小仆，都说这花瓶就是沈圣然好奇，而不小心打破。

    果不其然，证据确凿，沈徽大怒。那天晚上，沈圣然当着府里几乎所有人的面，去衣，被绑在刑凳上，杖责了三十大板。

    九岁出头的少年，挨了三十下，力道几乎能让成年人昏过去的板子；整个刑凳上都是鲜血，然而沈徽一点让步的意思也没有，就安静的，在座位上喝着茶。

    而被沈徽抱在怀里观刑的沈梓宸，确实吓得魂不附体。他没有想到沈徽会如此愤怒，他原设想是让沈圣然挨个几板子，然后道歉，再羞辱羞辱他了事。

    却没成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过，但是的沈梓宸，也正在气头上，自然不可能为了他求情。

    三十板打完，双腿血肉模糊，已经昏过去的沈圣然，被人用冷水浇醒，但这在场所有人的面，撕去他破烂的衣服，上药。沈圣然又羞又痛，他抬起眼，十分困难的看向最在沈徽怀里，备受关怀，还在吃着牛轧糖的沈梓宸，那双眼里十分复杂。

    他羞愧自己害死了赵夫人，但又委屈，他也不是故意的，为什么沈梓宸，要这么残忍地对他，还有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失望，原来真的不管怎么样，自己的父亲，都不会疼惜自己半分。

    上好药后，他被拖去赵夫人的灵牌前，跪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有人去祠堂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发起了高烧，还挺着身子，靠在灵牌前。

    那场病，让他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刚刚能够下地行走，便被告知，他以后每年赵夫人的忌日，都要去祠堂跪上一晚。

    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能就是他身子本来十分强健，可能是由母亲先天习武的遗传，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从此之后，沈梓宸的刁难更上一层楼，越发狠毒，越发不择手段。活生生的让沈圣然对他的愧疚，变成不解，变成无动于衷，甚至是疑惑，他不知道赵夫人养出来的孩子，怎会又如此歹毒之心。

    一直到他十五岁，沈梓宸十六岁；这几年间，投毒，诬陷，还有买凶杀人都没有断过，甚至还想诬陷他强奸女婢。

    一次又一次，沈圣然每次忍不住了想要出手，反抗，就发现，整个府里，没有人向着自己。

    而正是他十五岁这年，终于有了一点展开，男主沈圣然，终于遇到了他生命中第一个金手指——他母亲之前的义弟，竺磊。

    邱月然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邱家的少主，只是因为一时大意，与沈徽苟合，生下了沈圣然，自己也被追杀致死。

    邱家家主知道后，后悔莫及，又极其愤怒，因为邱月然有意隐瞒行踪，他在帮邱月然复仇后，清楚党羽，才联系上北齐皇族。

    找了整整十数年，才从一个突破口，找到了在大梁都内，饱受折磨，无人疼无人管的沈圣然。

    但邱家家主毕竟是江湖势力，总坛立于江南一带，又在大梁境内，还与北齐有所来往，是万万不能亲自前往拜访的。并且当年追杀邱月然的刺客，牵扯到大梁皇室，和一系列人物，似乎那沈徽也知道一些消息。

    便只能让，竺岚山庄的少主，竺磊代自己去看看沈圣然。

    竺磊见到他，告诉了他，他母亲并非什么坊间所传的妓女，而是邱家大小姐。并且将母亲中毒，和沈徽发生关系，然后被抛弃，然后被追杀，被赶出邱家，最后重伤之下在农家生下他，撒手人寰的事情。

    包括，他母亲被害可能与大梁有关，而且，当初赵梓被刺杀之事，另有蹊跷。

    当时想了个办法搪塞沈梓宸，躲过一番陷害的沈圣然，听着自己的身世，沉默了很久，百味杂陈。

    他母亲当初被所有人抛弃，还是把她生了下来，自己确被敌国的侯府收养；而唯一带给他温暖的赵夫人在沈梓宸的生辰宴被刺杀。

    甚至于竺磊还告诉他，一件让他恨不得当场提剑，去斩了沈梓宸的事。

    原来刺杀当日，刺客们的目标是沈梓宸，结果沈梓宸为了捉弄陷害沈圣然，给他难堪，偷偷和他换了衣衫。两套差距不大，只是一套绣的是松木，而本该属于沈梓宸的那一套绣的是一簇簇的竹林。

    当天本就是夜里，除了接到命令，刺杀身上穿着了竹林衣衫的刺客，无人知晓。唯一知道衣衫不同的，只有逝去的赵夫人。

    而当时沈梓宸处于最安全的地方，又被一堆人护着，正好沈圣然，是一个突破口。

    无人保护，又穿着了竹林衣衫，成为了刺客众矢之的。而唯一注意到这一点的，只有最后扑过去，救了沈圣然的赵梓。

    因为这件事，被毒打，被误会，被辱骂，被冷待。

    被剥夺了读书习武的资格，被沈梓宸当成猪狗不如的奴隶，诬陷，毒害，数不胜数。

    而这一切的起因，竟然是因为当初沈梓宸的，一时任性。

    竺磊只查到了但是刺客的目标是身穿竹林之人，剩下的，沈圣然自己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因为自己那，狠毒顽劣，冥顽不灵的哥哥的一时任性，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而且如果没有置换衣服，说不定，说不定，赵夫人也，不用死！

    沈圣然想到这儿，拒绝了要跟竺磊回邱家的提议，他要一边先竺磊学习武艺，一边自学书籍。然后，他要让造成这一切的沈梓宸，万劫不复。

    “哇，有没有搞错啊，这，这也，太曲折了吧，这一环扣一环啊。”

    细细的品读完前期这本的剧情后，沈梓宸不禁咂舌。

    强，是真的强，这作者，脑洞有够大的，男主够惨！而自己要扮演的男配角色，够炮灰，够作死，够恶心！

    长了一张和他丑恶的内心完全不符合的脸，啧啧啧，怪不得之后，被男主一步步击垮，将真相捅到沈徽面前。沈徽暴怒之下，连着之前沈梓宸做的那些荒唐事，一起翻旧账。

    将沈梓宸的腿深深打断，然后将他囚禁在了后院中。

    沈梓宸大概翻了翻后面的结局，因为作者也没有概述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说最后男主回到了北齐，成为了什么皇子，然后灭了大梁。从沈徽的后院中，揪出了十分消瘦，甚至依然不清的沈梓宸。

    然后在牢中百般折磨，最后沈梓宸那病弱身子，实在受不住，直接死在了牢笼里。再之后的剧情，就是男主的称霸史了，什么南夏啊，北夷啊，一个一个逐个击破；最后后宫满天下，但是钟情于他在竺岚山庄碰到的，仿佛赵夫人一样温柔的女子，竺馥。

    两人感情升温，然后竺馥封为皇后。

    唯一让沈梓宸看不懂的是，这本的结尾，可称得上是，究极烂尾。

    “哇靠，等等，等等，有没有搞错啊，怎么就，这，怎么就，自杀了！！？？”

    最后的结局，竟然是男主得到了美人，和天下之后，登高望远时，避开了周围众人，自刎于高台之上。

    “什么鬼结局，男主这，功成名就，该杀的人杀光，该砍的人砍完，咋就，自刎了。不明所以，啧啧，简直是。”

    “这一切，都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作者所写，所以结局就算再奇怪，宿主也无法改变，也请宿主不要试图改变，否则——”

    沈梓宸挑了挑眉，勾出一个小狐狸一般的笑容

    “否则怎么样啊？小系统？”

    “否则，宿主将受到系统空间的惩罚，由我全权负责。”

    “哼，我信你个鬼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