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情绪崩塌

    自我封闭，是王矜矜一贯以来的自保方式。就好像是，无论什么疼痛到这一刻都不要再想了，统统把它们丢在一起打包塞进内心的角落，落一个大大的锁，然后去做别的事情，去感受别的感觉，覆盖它。

    它们就待在这个角落里，只要不触碰就不会再有痛苦。

    好像这情绪有了实体，变成一块难吃的果子，她囫囵吞咽了下去，然后隔天又是新的一天。

    “王主管早！”大老远望见王矜矜过来的小张和青青急忙忙打招呼道。

    “嗯。”王矜矜脚步未曾停留半分，径直走进自己办公室。

    今天要做的事很多，看了一眼周计划表，她把今天要出结果的策划案和一些网站搭建还欠缺的组成部分都整理好大概的要求，喊几个组长过来分工下去。

    她将整颗心都沉浸到工作里去，工作就好，只要全心全意的去工作就好。情绪会自己跑走的。

    一直到接近下班，才将策划案做得尽善尽美，王矜矜拿着策划案想了一下，刚好接到一个电话。

    “矜矜，我是陈静呀。”

    陈静，以前矜矜和林飞在一起时候的共同朋友，也曾是王矜矜最好的闺蜜。

    “嗯，好久不见。”

    “就是呀，哎呀我都想死你了，今儿晚上咱俩要不要见一面？”

    王矜矜略一皱眉，也好。“好啊，约哪儿？”伸手敲了敲玻璃门，微一招手，青青走了进来。

    王矜矜听陈静讲完，看了下时间，挂断电话将刚打印完成的资料交给青青，“你去送顾总办公室。”

    “我？？”青青匪夷所思的抬头，心里默默腹诽：顾总办公室不是一直你去送的吗……

    “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没有。”能见到顾大总裁，傻子才往外推。

    王矜矜皱眉挥了挥手，青青拿着资料便欢呼雀跃的走了。看着马上就下班了，王矜矜拎包走了出去。

    等到顾谨之看到青青眼神微眯时，王矜矜已经离开了公司。

    陈静说的老街尽头的咖啡馆有点难找，王矜矜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她说的巷子，正准备打电话，远远看见陈静走了过来。

    “矜矜！我们在这！”

    王矜矜看着夕阳下洒着一层暖光的陈静，舒心的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若不是因为林飞，她和陈静原本也是很好的朋友来着。

    “到很久了吗？”王矜矜眼笑盈盈，轻轻柔柔问道。

    “哪有呀，刚还在说你呢？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过得还好吗？”

    emmmm……王矜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若说好，自己早已经不是初谈恋爱的小女孩敢放肆地说我现在过的很幸福；若说不好，可又着实没什么想和陈静倾诉的，她抿了抿嘴说：“就，还过得去。”

    “你这件裙子真漂亮，衬的你优雅美丽。”

    “哈哈你的口红色号才吸引我呢，说吧到底是什么牌子的？”

    女人之间的熟络总是来的特别快，如果不用计较那么多真情实感的话。

    一起走进拐角的咖啡馆，王矜矜突然想起来陈静说“我们”在这聊到你，眉头轻轻一皱，“你刚刚好像说的‘我们’？”

    “嗯……说起这个事你不能怪我啊”，陈静一边说着一边开门，指着最里面靠窗位置的卡座上的背影说：“呐，就他。”

    林飞转过头来，看见王矜矜忙站起身来快步走了过来，“你来啦！”他说。

    王矜矜转身正欲离开，林飞小跑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她，“别走，矜矜。”

    王矜矜眼泪刷的流出来了，她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林飞死死的抱住她，好像一松手就会再度失去她似的，陈静轻轻的叹了口气。王矜矜恍悟了些什么，她摇头看向陈静，“这就是你说的约我喝咖啡？”

    “哎呀你不要紧张啦，我刚好到这边来玩，遇到林飞，说起你来，他就拜托我能不能约你出来谈一谈。”陈静假装轻松的答道。

    王矜矜苦笑的摇了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矜矜，我……”林飞委屈巴巴的趴在王矜矜的耳后轻道。

    王矜矜闭了眼深深呼吸了一下，“你松开手，我答应你谈一谈。”

    陈静忙打圆场，“哎呀林飞，她都这么说了，快点一起去坐下聊聊。”说完顿了顿又说，“那我就圆满完成任务，先走啦？”

    既然躲不掉，不如就撕破它。王矜矜心有愤愤，“别啊，来都来了，一起坐坐聊聊吧。”

    “毕竟也确实很久没见了。”王矜矜黯然接了句。陈静不得不跟着一起走过来坐下……

    已经快要记不清她们一起在大学城的日子了，一起逛集市，一起冒着大雨逛小商品市场，一起刷美食街，一起去海边拍逗比的照片……

    回忆有一些发黄，好像警告着她们这是属于过去的情感，和现在的你们无关。

    彼此都有些沉默，可王矜矜却打定主意不让这伪善的假面继续存在。

    “聊聊吧。是想聊3p还是换奴？”王矜矜看着昔日最爱的男人惊愕的样子，眼里含着泪水伤感了半秒便将那股情绪扼杀，复又转头对陈静笑道，“哦你可能不是很了解，你听说过SM吗？”

    明明满脸的泪，可嘴角却努力的微笑着弧度，没有人知道王矜矜心里有多么苦涩。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王矜矜破罐破摔的任凭眼泪流下来，“陈静，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坐下来聊聊天了吧。”

    “是啊。”陈静叹了口气，轻轻摇头看了眼林飞，说不出下文。

    如果不是林飞说要去体验双飞，想开发朋友，带着王矜矜去找陈静，一起讨论了半个晚上的跳蛋怎么震高潮的话，她们两个或许还是最好的朋友吧。

    那晚之后，爱情友情，无论什么狗屁感情都开始变质了，任她再怎么伪装，可是心欺骗不了自己，朋友注定没得做了。

    “都是我的错。”林飞承认道，“可我还是很想你。”

    “想操我？”王矜矜笑着问。陈静睁大了眼睛，那个王矜矜，会说出这样的话？？

    “想你的全部。”林飞满脸通红，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飞，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距离我们分手的那天已经过去两年了。”

    “我知道，可是……”

    王矜矜抬眼看他，她想看这个男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林飞却一本正经的说，“王矜矜，我们当初那么不容易才在一起，过去这么久了我还是忘不了你，我知道你爱我，我不相信你忘得了我！”

    “是啊，那时候你们明明那么相爱……”陈静喃喃。

    “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王矜矜实在太怨恨这个在所有朋友面前都维持好人设的林飞，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痴情好男人，只有王矜矜知道他变态的欲望，需要很多不能接受的方式才能填充。

    陈静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那个晚上为什么林飞会和王矜矜走进来，聊的太过开心以至于什么时候提起高潮都记不清了。

    林飞告诉她跳蛋怎么震阴蒂可以让女人高潮，林飞告诉她王矜矜高潮的时候是怎样颤抖着，林飞说爱情和欲望其实可以分开，林飞问她想不想现在试试，他可以教她。陈静看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却温温柔柔的王矜矜，说不用啦。

    回忆里刻意被忽略的影像忽然被翻了出来，头皮发麻。

    “你是我的！”林飞拥紧王矜矜，“你只能是我的！我们明明那么相爱！”

    “相爱？”王矜矜苦笑，“林飞，你知道我们之间的爱情变得多么脏了吗？”

    “可是难道你不舒服吗？”

    王矜矜冷笑一声，“你指的是三个人做的那种还是四个人做的那种？”看了一眼陈静说不出什么感受转身就走，她快步走出咖啡馆，原来老街小巷的尽头另一侧就是大路，她急步走着，林飞追了上来，陈静也在一边慢慢跟着走了出来。

    “你明明也很舒服啊，你做我的母狗不也是很舒服吗？”林飞紧紧抠着她趴在她耳边小声却用力的说。王矜矜摇头看着林飞，眼神从愤怒变成怨恨，继而化作委屈，眼泪大颗大颗流下来。

    林飞执意要带王矜矜回他住的酒店，“我们冷静的谈一谈，再说你这样的情绪自己出去，我也不放心。”

    陈静直感觉头皮一个劲发麻，她没想到林飞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看着王矜矜一时后悔起自己的帮忙来，察觉到林飞让她帮忙拦堵王矜矜的眼神，陈静将头别过一边，假装没看见。心里想到王矜矜这些年不禁又心疼又恼怒起来，总有那蠢笨的姑娘，非要为爱情折腾到遍体鳞伤。

    王矜矜急欲离开，她用尽全力甩开林飞的手，刚好一辆公交车来，好多人往上挤，王矜矜东拐西拐随着人流挤上了车，等林飞再想上车时，司机已经关上了车门。

    王矜矜心神颤颤的定了定，她取出耳机戴上，耳机里在放着吵闹的音乐，她其实根本没有听音乐内容是什么，只是大脑太累，什么都不想去想，不想看也不想感受，这个公交车上身边人的声音气味神色她什么都不想触碰。

    只想让耳机里大声的音乐充满整个大脑整颗心，让她没有一丝缝隙乱想才好。哪怕，那音乐充满了悲伤，可就算被音乐带走，至少也和这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的世界分离开来。只要，不是被心里的悲伤波及崩塌，音乐的悲伤曲调，又有什么关系。

    别墅是肯定不回去了，为了防止被顾总找到，王矜矜也没有回自己原本租的小房子，而是径直去了市中心的酒店，想着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能照旧上班。

    “一间标间。”王矜矜说道。

    她一直在心里隐藏的那个自己，她用冰冷的表皮竭力按压的那个脆弱不堪的自己，在这一刻汹涌喷发。

    她望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她努力的对着镜子笑，眼泪却稀里哗啦放肆流出来，无法控制这两种情绪的任意一种停下来，于是就这样边笑边哭，王矜矜看着镜子里朦胧的双眼，哑着嗓子低喃：“你怎么还当真了呀……”

    封起来吧，封起来吧……她坐在镜子边的地上，抱着双腿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感觉头昏昏沉沉才挪回了床上，挣扎着想要入睡，分明闭了眼，眼泪却兀自往下流。

    她当然知道，自我封闭并不是处理这种情绪最好的方式，一直这样累积迟早会带来更大的情绪崩塌，可是她太蠢笨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以让她不再继续受伤的方式，这厚厚的城墙既是她的防备，也是她的铠甲。

    至于顾总，她缩在被子里哭出声来，她哪敢有什么痴心妄想，自始至终，她只是顾谨之的一条母狗而已啊……

    她不敢设想一旦撕开自己的心，万一真真是爱上了他，一朝被弃她失去精神支柱怎么办。她甚至不敢回忆分析这段主奴感情里是不是有爱，封起来吧，全都封起来就好了。她暗自想着。

    她看过很多失去Dom的sub案例，她不想在心理咨询的诊疗室里度过余生。

    反正，最差的结局，不过也就是克制的过一生。你看这街上的人，你仔细看这街上的女人们，几乎没有哪个是发自内心的愤怒和喜悦，大家都有这样那样的一层假皮，厚厚的包裹着自己。这世上人，都是如此。我又有什么不同。

    前任带给她的那种绝望像白蚁一样一点一点蚕食着她，咬的她浑身发冷，咬的欲望消弭，咬着她的四肢，躯干，咬着她的灵魂，和冰冷的心。咬碎了碎成渣，飘飘浮浮的定在那里，仿佛风一吹就会变成一捧骨灰，不复存在。

    只剩空气里的风充满着怨恨。